
【东篱】永恒的挥手(散文) ——岁月往事之一
也许那次挥手是我生命里最为心动的往事,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的印象最深。时间相隔不久,我还能清楚地记起那个初冬凌晨的情景:夜色的笼罩还未退去,几只枯黄的树叶在孤零的枝头随风摇摆,狭窄的空地上是攒动的人群,空间飘荡的是含混不清低声话别的絮语。
几天前人们还是那样的从容,在教室里熟悉的座位上重复着习惯的动作,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时刻仿佛波澜不惊。毕业考试,离别,好像没有人在意这两个问题的存在,最多得只是致以两句道别的祝福。可又有谁能想到,经过几天考场杀伐而消磨锐气的人们又会面临这样一场消磨意志的场景。离别其实早就想到了,但离别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委实没有料到,我们又何曾经历过刻骨铭心地离别。昨夜的一曲《难忘今宵》,似乎在每个人的心里打上了难以磨灭的烙印,原本漫漫的长夜,太阳或许忘记了落下,以至于几乎所有的人们把黑夜变成了白天,竭尽全力地去做弥补遗憾的事情。“情”是一个多么令人疯狂或激动的字眼啊!一夜之间,你不知耗干了多少人的精神。那是一个怎样的夜晚?似有山谷在低吟,似有清泉在呜咽,似有大河在咆哮……昼夜轮回的时空啊,你可知道千百个人在同时控诉你的无情。
然而,时空无视人们的控诉,终究无情地揭开了白昼的序幕,黎明的晨曦,透着初冬的微凉。这个冬日的早上,注定是我们人生中的不寻常。你想象得到吗?正是往昔酣睡的时刻,校园里突然之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大大小小的行李包,一个个被提出,昨天晚上还呆在那里的宿舍,昏黄的路灯投射着长长短短、斑斑驳驳的灯影。我的心情特别激动,平日不爱跑动的双腿也迈得格外的快,太多的话语压抑在嘴里以至于说出来变得走调。
长途客车鸣着喇叭冲破黎明,轰然驶入校门,一辆,两辆,三辆……一一罗列在校门口楼前的狭窄空地上。第一批走的人们忙着把行李抛上高高的车顶,拥抱前来送行的同学,依依不舍地跨上车厢。顿时,人群纷乱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嘈杂的场面:沉静的青年瞬间变成无拘无束的孩童,争先恐后地簇拥着,不顾一切地叫喊着,难以掩饰奔突不止的离愁别绪。我看见瑟瑟寒风中站立的师长,如雕像般得肃穆,乱风吹起的长发披散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汽车不顾人们的心情缓缓地开动了,车轮滚动,似是拉开了挡住洪水的闸板,倾泻也便随之而来。刹那间,校园的上空被呜咽之声笼罩,车箱的气氛悲凉到了极点,每个窗口挤出几张泪水奔流的面孔,极力四顾熟悉的一切,仿佛要把难以再见的情景一股脑地装进自己的脑海。地上的人们追随着缓缓开动的汽车奔跑着,慢跑,快跑,呆呆地挺立着,茫然地远望着,就像是被远行的汽车牵走了灵魂。再见了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老师,别了我曾经相伴共度的一切一切。
朦胧的泪光中,我搜寻并注视着一位又一位熟悉的面孔,多么的美丽、善良、真诚。此刻,我忘掉了过去曾经有过的一些不美好,真想再次跳下来拥抱每一个人。我看到,我们的同学,我们的老师,千百只被寒风冻得红红的手缓缓地招手;我看到,我们的同学,我们的老师,难以抑制的泪水滑落他们的脸庞。就这样,送别了朝夕相伴的同伴,送别了朝气蓬勃的学生。没有话语,嘴里其实已经涌出了万千个叮咛和嘱咐。这至真至诚的情与爱啊,怎么可以让人割舍!别了,就这样别了。我希望此刻车轮滚动的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希望时间流逝的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哪怕就停留在这样的伤心状态亦无悔无怨。远去了,远去了,我用力挥着手,眼泪滚滚而下,再也听不到牵动心灵的呼喊,只任感情的潮水放纵。
泪水是金贵的,多少的挫折和无奈都难以令我打开感情的闸门,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却不能自已。我深知,动人心弦地除了情,没有什么。今生今世里,我愿以我满腔的真诚来回报那永恒的挥手,把那永恒的挥手定格为真情的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