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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神舟】离乡背井(散文) ——梦里繁花之十九


作者:天涯伊人 进士,6433.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33发表时间:2021-09-16 15:35:45

【神舟】离乡背井(散文) 我跨过高考这座独木桥,依稀望见了天边的彩虹,坠落桥下的多少莘莘学子,却被揉碎了一枕美梦。
   据说许多大学有“数学不及格不予录取”的限制条款,而高考中我的数学恰恰出现了异常,所以名落孙山的忧心一直困扰着我,让我寝食难安。迷茫中我开始浮想联翩,也许“读书改变人生”的路上会立即出现“此道不通”的警示,而不得不被打回原形返乡务农,也许运气好会落入某个三流大学。与其某一天被人耻笑,不如争取主动,趁早与大家打成一片。于是我夹着尾巴做人,不再躲在家里看书,不出门走亲访友,而是上坡下地积极地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一改过去不喜欢干体力活的旧形象。早晨,迎了太阳我会去摘菜、割草,上午我会跟了大家去锄地、浇灌,甚至头顶烈日试着下田去收割水稻,还手握犁把学习耕田耙地等等。眼见我的变化,邻里都夸奖我说长大了,懂事了,勤快了。
   这一天,红日高照,我正在田间收割水稻,水田中两个打谷组合你追我赶,互相较着劲,手摇打谷机的轰鸣响彻田野。突然田埂上有人跑过来,对我大声呼喊:“公社街上有人让我转达一个电话,你大哥让你马上去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以为他在拿我开涮,可他一再真诚地强调:“是真的,千真万确!”我转念,我所填写的录取通知书固定收信地址的确是在大哥处,也许是真的吧,就兴奋地问什么大学?“你去公社问吧。”我连手脚也没清洗干净,就飞身上路,心急火燎地跑到公社打听究竟,他们说:“录取通知书肯定到了,好像是成都的什么大学。”于是我又马不停蹄一路小跑了二十里地赶到复兴区公所。大哥笑盈盈地把录取通知书递给我,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他是真心喜悦。当我双手接过那信封的时候,心里好紧张,有“中”了的兴奋,也有不满足的苦涩。我考入了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现电子科技大学),这已是我的第三志愿,而且专业也不太令人满意。我歉意地对大哥说:“这次考得不大理想。”他依然微笑着,点点头说:“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家终于出了大学生!”听到他的鼓励,我一时无以言表。
   接下来按学校的约定,我回到县中学,登记了录取情况,并知道获得录取通知书的同学中,已有近十位考上了北京的大学,有四人考入四川大学,包括肖光碧在内的三人同时录入了川大的王牌系数学系,两人进入重大,朱主任一说起就面有得色。后来,同乡程鹤鸣也得到了“重庆师专”中文系的通知书……这是仪陇中学大丰收的一年,1965年,全国高中毕业生人数36.0万人,高校招生数16.4万人,录取比例45.6%,而我们高65.1班考上大学的比例占到了近80%,仅有少数几人因为政审或身体原因而未能进入大学。走过了独木桥,前面一定阳光明媚、坦途宽阔吗?我的“卫星”没有飞起来,意犹不足,觉得有负父老、师尊,我悻悻地感谢过朱主任、李老师、韩老师,打算匆匆道别回家。韩老师再三挽留邀我共进一餐。他倒是喜形于色,说今年有双喜临门,一是他的一个弟弟今年考入了北京某大学。二是因为我也考上了大学。他特别客客气气地感谢我高中期间替他誉写文稿,从深处说是用行动给了他精神鼓励,这种情义是无价的。临别,他送给我一张红底黑色碎花布的被面,又塞给我一个信封,说这是对我考上大学的祝贺与褒奖!我再三拒绝,他却态度坚决,把信封硬生生地塞进了我的行李中。回家的路上,我打开信封一看,一张稿笺纸上写有两首诗,另外有20元钱,这在当时已不是一个小数目,顿时感觉这个信封太过沉重。我曾经把诗抄在一个日记本上,可几十年辗转搬家,不幸丢失,又无法完整地记起两首诗的原文,其中有两句却印象深刻,是:“疑义相与析,朝夕共堂窗。”这是对高中三年我们师生友好相处、教学相长的真实写照。
   后来偶然遇见初中时教化学的杨成林老师,他问起我高考的情况,我如实汇报说:“不太理想,考了个成都电讯工程学院。”他听后竟然伸出拇指大加赞赏,说那是一所新建不久的国防保密院校,政审、考分门槛都非常高的。听了他的话,我才稍稍感觉到一些安慰。
   接下来便是开始做入学准备,筹备学费路费,到处拼凑“工业卷”购买必须的日用品:洗脸瓷盆,竹壳水瓶,吃饭用瓷盅等等,家里准备了棉絮以及白布被子包单。还有一个重要环节是办理各种手续,户口迁移,粮油副食供应证,通行证明等等。好在当年大学生宝贵,总被大家仰视羡慕,所以一拿出录取通知,办理各种手续时就一路通行,很是顺畅。
   我知道快要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了,我特地去到水井边做了告别。这口井在山湾尽头,因有地下山泉而四季井水满满,那清清亮亮的井水一直滋养着我们好几家人。井口一侧有一棵弓形的柏树,像特地给水井配饰的一道小小彩虹。小时候一读到《猴子捞月亮》的课文,我会自然地联想到我们的水井,曾经好几次傍晚去到井边,看井底到底有没有月亮。果然,井底的天上也是皓月当空,可是我们处没有猴子,不然他们也会吊在彩虹树上去捞一捞我们井里的月亮吧?从小我常常在这里抬水、担水回家,对井有着天然的感情,马上就要离开她,我应该来说声再见的。我情不自禁地捧起一捧水来,喝在口中,感觉比平时更甜更鲜,一份不舍悄悄地爬上心头。
   1965年8月28日,一大早,在母亲和其他亲人的嘱咐声中,我背上被盖卷,提上用篮球网套罩着的瓷盆、瓷碗、瓷盅、水瓶和几件衣服、几本书,独自一人,去复兴乘车,准备取道南充去成都报道。此前已提前去县城预买了车票,约定在复兴上车。
   离别之际,妈妈把我送到院子外的斜坡前,我招招手然后开始下坡,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不敢回头,后来小路马上就要转弯,我这才回望了一下,看见妈妈还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眼泪便止不住刷刷的流了下来……
   从初中起,我就开始寄宿,来复往返,并不曾有多少惜别的感觉,这一次,我感到是真的要告别了,告别可爱的家乡,告别我的亲人,告别老牛荘稼,告别蓝天白云,告别山坳小溪,告别小鸟竹林。我会从此远离生我养我的土地,在一个完全陌生而更加广阔的天地去弛骋翱翔,一份恋恋不舍之情油然涌上心头。
   我背着行李徒步行走了二十里地,到达了大哥所在的复兴区公所。他早已在公路边等候着我,很快,班车到了,他提了行李把我送上仪陇至南充的客车。在他刚要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突然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用这种从来没有而且似乎不妥的方式向他告白。一种惆怅骤然涌上我的心头……
   大哥给了我二十元钱,家里给了五元,以供入学之需,加上韩老师的二十元,我的身上共有四十五元,这可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收藏才好。行前妈妈一针一线在我的裤头里层缝了小荷包,我把钱用手巾一层层包裹了,放在那贴身的口袋里,又用锁针别了袋口。一路上不时摸摸按按,检查它是否还安全存在。在南充一下车,先急急忙忙排队求购第二天的票,然后在车站附近的旅馆住宿了一夜。旅店里很挤,人来人往,一片混乱、嘈杂,我加倍提高警惕,虽然困乏不堪,但一夜却很少合眼入睡。第二天早上三四点钟,便有人骚动起来,呼朋引伴拖儿带女起身赶路。我也打早去了汽车站站队候车,天不亮就乘上了去省城成都的长途客车,颠颠簸簸中,我一路上想象着大城市的模样,想象着大学的模样,想象着新的学习生活……不免有一点跃跃欲试,热血贲张。都说,大学是最高学府,是学习的最高殿堂,大学生是天之骄子,眼看就要登入这个神奇的殿堂,怎能不喜出望外?
   从南充到成都是整整一天的车程,早发南充,晚至成都。我一直犯急,下车后怎么和学校迎接新生的老师取得联系,不然,又怎么去到学校?很幸运,一下车便在车站广场发现了成都电讯工程学院的横式校旗,校旗下是一排桌子,贴着“新生接待站”的标识。桌子四周满是斜挎了紫色授带的迎新师生。就像见到亲人、救星,我大步上前递上录取通知书。老师和几位学长热情地接过行李,把我送到学校华丽的大客车上,不久车上汇聚了十多位新生。汽车发动起来,我心里一阵轻松,啊,我终于就要跨进大学的校门,这可是一桩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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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散文记叙了录取通知书下达之前,内心的焦灼不安,整日患得患失,充满了渴望和期待,以及听到录取通知书下达以后的激动和惊喜。作者运用细腻的笔法刻画自己内心世界的真切感受,心理描写准确传神。当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被最理想的学校录取,失望不甘愧疚,百味杂陈。因而对学校所取的可喜的高考成绩,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和激动。当自己真的要升入高等学府与家乡告别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惆怅,通过细节描写,表现了恋恋不舍与惜别之情。自己终于升入大学,改变了人生的命运,为自己的鱼跃龙门而深感幸福和难忘。散文一气合成,条理清晰,感情细腻,用细致的心理描写表达作者内心丰富的感情。焦急的等待,等待中的幻想,接到通知后的激动欣喜,还有对美好前途的憧憬,以及进入大学后的幸福和美好的现状。一起与作者度过了他的难忘的人生经历,这样的人生感受弥足珍贵,让我们感到人生的所有历程是独特唯美,不可复制的。祝贺作者在回味中体验快乐,记录生活,祝作者创作愉快,不断展现自己精彩的人生篇章。优秀散文共赏,推荐大家阅读。【神舟编辑:美蓉】【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1092200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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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美蓉        2021-09-16 15:40:57
  感谢作者生动的人生篇章不断展现在神舟平台,祝作者创作愉快,与大家分享自己的人生历程,拜读学习精彩文章,问好作者,热茶奉上!
笔名:陌上蓝铃。读书是精神的飞翔,是心灵的寄托。整日在书海中徜徉,见明道如坐春风,悠悠然寝馈其间。
2 楼        文友:峥嵘岁月        2021-09-16 15:45:35
  感谢天涯伊人老师把精彩文笔再次展现神舟,期待老师笔耕不辍多创佳作继续投稿支持神舟,问候老师!遥祝秋安!
峥嵘岁月
3 楼        文友:孙巨才        2021-09-16 22:54:37
  回忆过去,焕发青春。天天快乐,福寿安康。拜读学习,热烈点赞!
4 楼        文友:舞月        2021-10-15 19:56:02
  6读罢此文,我能体会到老师当年高考后的焦灼与惊喜。能考上大学,能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不得不说真的是有鲤鱼跃龙门之感。65年能上大学的人,我觉得都非常不错!
回复4 楼        文友:天涯伊人        2021-11-01 20:29:46
  谢谢评论,也谢谢你的理解。
5 楼        文友:谌历        2021-12-23 12:08:06
  我也有过你一样的焦灼,期昐,渴望……所以一直回避这个情节,每年都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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