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秋的韵味(散文)
一
一场绵绵的秋雨,将天空洗涤得如碧玉一样湛蓝明澈,公路两侧的枫树已经呈现出斑斓的色彩,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火红一片了。沿着家附近公园的小路慢慢行走,看到五颜六色的大丽花还在娇艳地绽放着,一丛红色的美人蕉格外惹人注目,就像身着一袭红色纱裙的美人妩媚地站在那里,妖娆着,魅惑着。淡紫色的木槿花,粉红色的月季,黄色的菊花也在竞相地开放着,姹紫嫣红的色彩,缤纷了这个美丽的秋天。我不禁想起了刘禹锡的那句诗:“我言秋日胜春朝。”我和刘禹锡的感觉是一样的,感觉秋天比春天更美。
虽然已经临近中秋,但碧湖中的白莲花还在静雅地绽放着,几只灰色的野鸭在湖中悠闲地漫游,不时会看到白色的鸥鹭在湖面上轻盈地翩跹着,飞舞着,湖中倒映出洁白的云影,以及黄红相间的一排树影,所有这些景致,一起构成了一幅多姿多彩的水墨画卷。我站在迤逦的木桥之上,静静地凝望着,不知不觉就沉醉在这唯美的秋的意境中了,时间也好像在这一时刻凝固了,静止了。
在所有的季节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秋天,感觉没有哪个季节能和秋天相媲美。金黄的银杏叶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火红的枫叶燃烧着炙热的火焰,这种明艳到了极致的色彩,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更带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撼。
记得几年前的一个秋天,当我站在北京香山的山巅之上,举目四望,看到那火红的枫叶漫山遍野,层林尽染的壮美动人心魄,让人叹为观止。不禁感叹,也只有秋天才会带给人这种震撼人心的美。
秋的韵味,挥洒在斑斓的色彩中,绽放在旖旎的秋花中,也流淌在盈盈的秋水中。秋不仅给人一种视觉上的诗意之美,更给人一种灵魂的启迪和升华,秋蕴含着一种经历时间沉淀后的厚重,那是经过春的酝酿,夏的蓬勃,才有了秋的静美。秋天就像一本经典的名著,有着丰富的内涵,有着醉人的意境,让人百读不厌,情不自禁会陶醉其中。秋天又像一个成熟的男子,褪去了青春的懵懂和冲动,变得深沉和内敛,也多了几分从容与淡定。
二
秋声,是在秋季这个时节,大自然赐予人间的最美妙的梵唱,秋的韵味在这低吟浅唱的天籁中变得悠远而绵长。当你静静地用心聆听,你会听到,缠绵的秋雨一滴又一滴地敲打在芭蕉叶上,弹奏出一曲动人的相思情长;栖息在高树上的秋蝉,正在倾情演绎一场生命最后的绝唱,慷慨激昂的旋律,吟唱出生命绽放时最美的精彩;天空凌空飞翔的大雁,排成人字形整齐的队形,不时发出一声声鸣叫声,那是暂时离别的声音,携带着离人无尽的相思和惆怅。
同样的秋声,在不同的人听来,感受也不一样,到底还是和人的心境有关。
“此秋声也,胡为而来哉?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欧阳修听到的秋声是悲凉的,这和他怀才不遇,在宦海的沉浮中,屡次遭遇人生的不顺和艰难的处境有关。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王维听到的秋声,是人间丝竹管弦难以奏出的最美妙的天籁之曲。当时的王维正享受着闲居之乐,欣赏秋色,聆听秋声,在闲适的生活中充满了诗情画意。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代才女李清照所听到的秋声,蕴含着无尽的思念和离愁。这和当时李清照的心境密不可分,李清照和赵明诚婚后伉俪情深,但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暂时分离,当李清照听到大雁从北方已经飞回,而自己朝思暮想的丈夫却还未回归,一种难以排遣的离愁别绪油然而生。
秋的韵味,在秋声悠婉动人的旋律中,变得温婉绵长,空灵悠远。
三
春种秋收,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蔬果飘香,麦子金黄。田野里,一望无际的麦田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农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菜地里,铺排着绿如翡翠的白菜,紫色闪烁着荧光的茄子,还有红色似珊瑚的辣椒,这些蔬菜正蓄意待发,准备在餐桌上展现出最美的光华。果园里,红彤彤的苹果挂满了枝头,葡萄架下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如玛瑙似水晶的葡萄,这些丰硕的果实,带给果农们丰收的喜悦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一片果园,每逢秋季,红红的苹果挂满了枝头,香甜的苹果咬上一口,顿觉香甜脆爽,口齿生津。父母让哥哥和我吃那些有瑕疵的苹果,那些光滑优质的苹果留着售卖。
苹果从春天开花,到夏季结果,再到秋季成熟,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父母需要多次为这些果树剪枝、除草、施肥、打药等,记得那次母亲给果树打农药,由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在打药的过程中,因为了吸入太多的农药喷雾,回家之后呕吐不止,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两天,最后才慢慢地舒缓过来。所以,每一个红艳艳的苹果都凝结着父母辛勤的汗水和难以言说的辛酸。
对于父母来说,这些苹果不仅是一年辛勤劳动的成果,更承载了父母的希望和寄托。卖苹果的收入,除了日常的花销之外,更重要的是用来支付我和哥哥上学的费用。
记得那年我上高中时,刚卖完苹果的父母,就风尘仆仆地来到学校,只见母亲手里提着一个橘红色的漂亮的小皮箱,里面装有为我刚刚购买的崭新的衣服,父亲的手里拿着一块精致的手表。父亲帮我把手表戴在手腕上,母亲把皮箱一边递给我,一边说:“燕,今年苹果大丰收,特意给你买了一点东西,不知你喜欢不?” 妈妈的话,让我心里好感动,在那样困苦的年代,父母首先想着为我买衣服,皮箱和手表,而他们却没有为自己购买任何东西,这就是父母的爱!我想,天下所有的父母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对子女毫不保留的无私的爱。我至今都记得他们当时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的笑容,那是丰收的喜悦,那也是爱的笑容。
秋的韵味展现在丰收的田野中,氤氲在蔬果飘香中,也挂在人们脸上的笑容中,还有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对家人的慈爱中。
四
时光飞逝,岁月荏苒,再过几天又是一年的中秋节了。中秋节是中国四大传统的节日之一,这是一个思念的节日,也是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身为天涯的游子,对于“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诗,体会和感悟的比常人更加深刻。
三毛说,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
记得那是一个中秋月圆之夜,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柔美的月色散发着莹莹的清辉。待全家人吃过丰盛的晚餐之后,祖母在院子的中央摆上了一个小供桌,桌上摆放着几个精美带着蓝色花纹的盘子,盘子中盛放着新鲜的蔬果和香酥的月饼,还有祖母亲手做的一只烧鸡。紫色晶莹剔透的葡萄,红色如灯笼的苹果,金黄璀璨的月饼以及色泽枣红明亮的烧鸡,三个盛满了酒的精致酒杯,还有两个燃着蜡烛的香烛,共同组合并营造了一幅动人的视觉盛宴,那也是我记忆中最隆重的一次拜月。
据记载,拜月习俗始于上古时代,源于先民对月亮的自然崇拜和神话传说,兴盛于唐宋,从明清以来,欢庆亲人的团圆和拜月祈福已经成为了中秋节最重要的主题。
在柔美的月色下,只见祖母双膝跪在地上的蒲团之上,向天上的月神做最虔诚地朝拜,同时口中还念念有词,除了感谢上天赐予的丰收之外,还有祈祷全家人团圆,身体健康,平安喜乐。祖母拜祭完,祖父、父亲、母亲和哥哥,还有我,也依次一个接着一个对月顶礼膜拜,拜完月,我们一家人一边赏月,一边吃着月饼,如水的月光倾泻在我们身上,这是多么团圆喜庆的一幅温馨的画面啊!刹那即成为永恒,这一幕场景永远地镌刻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祖父、祖母、父亲现在都已经去了天堂,旧日温馨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回想往日月下的场景,感觉既温馨又让人有几分感伤。不禁想起了苏轼的那首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心中不禁感叹,那一轮皎洁的秋月,不知沉淀了多少人的前尘过往?也不知见证了多少人的离合悲欢?
这秋的韵味,浸染在醉人的秋色里,吟唱在幽婉动人的秋声中,也氤氲在袅袅的蔬果飘香里,还流淌在皎洁的中秋月明中。让人赏心悦目,让人相思婉转,也让人荡气回肠。我爱这旖旎迷人的秋天,更爱这蕴藉厚重的秋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