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归(散文)
像钱塘江的怒潮一样,我朝往事回眸,我多想用这一回头的凝视,看穿曾经的迷茫,豪卷曾经的伤痕,把岁月的沙滩恢复如初般干净的模样。
可是,我只是看了好久好久,然后悠然地对自己说,我终于挺过来了。
曾经,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死。我为商海的尔虞我诈、人生情爱的脆弱和复杂而深深绝望。
爬上山峰的峰顶,想一跃而下;登上高楼的顶层,想一飞升天;恍惚在车水马龙的公路,渴望有一个同样的疯子开车朝我驶来撞飞;拿着刀片划向手腕,在血流的时候又自我包扎伤口;希望在洗手间的挂衣杆上用一条丝巾结束苦不堪言的日子……
可是我走在生与死的边缘时,在最后一次欲用丝巾结束生命时,我分明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那轻轻的一声“唉”那么真切,身边没有别人,只有自己,我只能认为那是死神发出的惋惜之叹。
一个曾经抑郁的我,活得那么艰辛。任何忧郁的场景都能将我的眼泪哗哗引流。电视,书,音乐,我甚至不敢睁开眼睛,我渴望在梦里苟且偷生,可是,夜夜从与妖魔鬼怪搏斗的噩梦中大汗淋漓地尖叫着醒来。
我不知,我已冷得像块冰。
那天,女儿回家,说头疼,说恶心想吐,我问了一句,你呕吐了没有?她说在厕所里吐了,我以为她是坐车晕车,并没放在心上。突然,她朝我喊:“妈妈,你怎么这样冷漠?”
我被这喊声吓住了,我问自己,我真的好冷漠了吗?曾经那个天真热情的自己呢?那个奋发向上的自己呢?那个不屈不挠的自己呢?难道我也必须学佛慈悲为怀、宽恕一切才能继续活下去吗?
人们说,没有在黑夜里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而我,岂止在黑夜里哭过啊。我感觉我快被泪水淹死了。
灵魂濒临死亡过,身体也濒临死亡过。一下眼黑,晕过去。醒来时,还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去医院检查,各种机器仪器设备,化验,在我身上扫描,欲扫出我血液里的病毒来。可是没有人看得出,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钱,流水般哗哗地花出去了,人一天一天消瘦下去了,我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头顶有一块,差点秃顶了。黑眼圈,蜡黄的皮肤,干裂得发疼,我真像一个可怕的骷髅。直到后来,我只能坐着不动工作,身体虚弱得不能正常行走……我写好遗书,把银行卡密码写在纸上告诉爱人。
我找不到生命的出口,被一个无形的铁笼困住了。人们说,人到四十而不惑,而我却刚刚开始困惑。人们说,人近五十而知天命,而我才刚刚懂得生命应自珍自重。读书时,所有的细胞,都被真理洗脑一样洗过,现在,却又要被谎言和世俗再洗一遍,我本能拒绝一切虚伪,我被深深伤害了,却得不到解决,于是,我陷入抑郁症。
鲁迅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为了孩子,我不能再冷漠了。我也不能马上去死。我突然就那么想继续活下去了。我重新去找工作,逼自己忘记那些伤害,去适应新的环境。哪怕还是会在黑夜里哭,甚者把自己反关在厕所里哭个够。我开始读书,从书中去寻找生活的答案,从写作中去寻找人生的真情和温暖。
我遇到许许多多的文友,他们向我投来善意,给我关怀。我说,我想写作。于是,从没发表过任何文字的我,就开始写作。写的初稿,文友们细心帮我改错误,给我提建议,给我找经典作品让我学习阅读。我感到了人间温暖,我不再整夜整夜地失眠。
那天,我写了一文,发给文学群里的朋友们看,他说:“我晚上看。”我便一直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我想,人家也许就是随口一说。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谁会记得每个承诺呢?
第二天清晨醒来,我打开手机,看到了他发来的改稿,发稿时间是深夜两点五十七分,那一刻,我不知是心中久积的冰融化了,还是被深深感动了。眼泪再一次决堤而下。
原来,人间值得,值得我以真情示人,纯真以待。我不需要变成一种我不喜欢的样子活下去。
从抑郁,到恢复健康,这条泥泞的路,我走了十年时间。医生曾握住我的手说,你的血压这么低,你是怎么活着和工作的?如果不是我拼命工作,让我没有时间去痛苦,那么我早已不在人世间。我没有告诉身边的亲人,一个抑郁的我,与一个顽强的我较量着,撕打着,我终于胜利了。
回眸曾经,日记里的文字都能挤出泪水。而今,我要让文字开出芬芳的花来。走过伤春悲秋的至暗时刻,徘徊过山重水复之路,我终于以善良相遇了善良,以真诚收获了真诚,面对过生活的雷霆万钧,我终于找到心灵最暖的归途——我必须为自己的生命负责,为孩子作出一个优秀的榜样,为那些在乎我喜欢我的朋友和亲人而努力活下去。
家里有了一个琳琅满目的书橱,放满了我喜欢的书和写作发表的书报杂志样刊,柜里堆满了参赛写作的各种获奖证书和奖品。工作,也渐渐进入佳境,身体,也从头痛、腹痛、骨头痛、肌肉痛,一点一点减少病痛恢复健康。
高考,孩子考出自己的学习水平,被中国美术学院录取!那天,她欢呼,我也欢呼!再回眸来时的路,想想那个甚至寸步难行的自己,再看看镜中那个微胖而白皙的自己,真的再无风雨也无晴,我庆幸自己没有彻底走丢,心有暖光,眼含微笑,无关外人和外境。放下自己,放下失败,放下所有不甘心,沉淀心情,就能看清世界,看见希望,看到未来。
抱抱康心,祝贺康心,心的宿地就是精神之乡。愿我们一起,相谐而活,写出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