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李鱼西施(小小说)
“李鱼西施”,姓李,大名红梅,在县城农贸市场卖鱼档一群腌臜疲沓的中老年男女之中,她鹤立鸡群,年轻,靓丽,高挑,打扮入时。甚至案几整洁,刀具秤盘,擦拭一新,让人眼前一亮;档铺内外,熏香盈盈,温馨清新,顿时消弭了鱼腥肉臭。因而得一绰号“李鱼西施”。闻名不如一见,到她这儿买鱼,种类多,分量足,价钱公道,剐鳞剁块,手脚麻利,人美嘴甜,服务周到,即使排队等候,也是一种享受。生意红火,自是不必多说。
红梅父亲是个民办转正的小学老师,母亲当了二十几年大队妇女主任,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源头村的村花,她天生丽质,基因优秀。那时大队文艺宣传队表演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她爸演李玉和,她妈演铁梅,在台上扮演的是革命父女,在台下是侬情我意如胶似漆的恋人,两根台柱子抱在一起组成一个家,生出女儿就叫她妈心爱的角色名:红梅。
红梅高中毕业复读两届,每次高考都只差三五分,名落孙山,让信奉“惟有读书高”的父亲大失所望。最后一次了落榜,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整天,不哭,不闹,不吃,不喝。第二天,大早起床,梳妆齐整,穿戴一新,自己打火做饭,煎了五个荷包蛋,盖在一大海碗面条上,稀里哗啦,一低头,一抬头,吃了个碗底朝天。让躲在一边偷看的母亲大人又惊又喜,又喜又惊,大气不敢出,二话不敢说。她吃完,嘴一抹,粲然低声:“妈,我去县城同学家一趟,今晚回来。”说完,手一甩,头一昂,走了。她妈急忙追上来,塞给她50元钱。
她撒谎,高考落榜,羞愧难当,哪有心思找同学玩?此时,入学前夕,高三同学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关键时间节点。找金榜题名者玩,相见形拙,低人一等;找落榜者玩,伤口撒盐,痛何以堪!她来的目的是到县劳动服务市场搜集外出打工信息,不料一无所获。双重失落的她,在小小县城像无头苍蝇一样瞎逛,半个中午转了个圈,七溜八转,转到农贸市场,碰上一个开档卖鱼的远方亲戚,闲聊中,她摸清了开档卖鱼的所有脉络关节。她决定找最要好同学的哥哥——市场管理所所长,办个执照,开档卖鱼,自食其力。
正当他落榜闷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候,父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口子床头商议多日,辗转不眠。分头找学区领导和大队支书,已有九成把握,开学就安排她到源头小学做代课教师。图谋着以后,读个中师,考个大专,熬成公办老师。曲线救国,也不失为一条光明大道!当父亲得知她要去农贸市场卖鱼时,眼前浮现一个白面书生细皮嫩肉的女娃,陡然秒变成杀鱼剐鳞腥膻恶臭的屠夫,如遭五雷轰顶,双眼一黑,两脚一歪,气得斜躺在睡椅上老半天起不来。
红梅,就是红梅,认定的事儿,九头牛拉不回。任由母亲衣袖扯烂,也拖不住她前去卖鱼。她昂头挺胸,毅然决然,我行我素,一路前行。
她成功了!
模式成熟,名牌打响,生意红火,积蓄渐丰。她走出县城,进军市农贸市场。之后,鸡生蛋,蛋生鸡,连锁店遍地开花。并且招收一色妙龄少女,统一服装,统一价格,统一操作流程,统一服务品质。
事业成功,长得漂亮,提亲媒人,踏破她家门槛。她妈一个老上级——原乡妇女主任现已升任副县长,有一独生儿子,经人介绍看上了红梅。这小子,高中成绩死差,凭父母关系在工商银行工作,长得白白胖胖,说话奶声奶气,整日里勾头低脑玩着手机游戏。红梅第一眼见他,就心生鄙视,来来往往两三年,没牵过一回手。之前,她一直忙事业,没得闲空陪他——眼睁睁看他一天到晚刷手机。她早听得老同学菜刀天顺,创立品牌,名利双收,事业如日中天,如今也是单身,欣羡不已!决定亲自上门定制杀鱼刀具,见机行事,私定终身。
第二次,她到山顺菜刀制作车间付款时,当即决定,私自领着山顺到民政局申领结婚证书。当晚,她把结婚证书拍了照片,微信转账伍万元,发给老娘一则简短微信:“爱妈,不孝女自作主张,与菜刀山顺领证结婚。我俩各有其事业,志同道合,相慕相爱。副县长太子,道不同,强扭不甜。请您代为退婚,好言抚慰,鞠躬,谢罪!”
母亲接到短信,不知如何是好,立刻招来老伴商议对策。还是老父果断,摇头,摆手,稍安勿躁。吩咐爱妻,煮菜,摆酒,庆贺!亲自回微信二字:“恭贺!”
山顺菜刀,已经注册,成立了“山顺菜刀有限公司”,印制了专门包装盒,现如今已在网上销售。小铁匠铺发展到小制造厂,买了各种锻打机器,实现了半机械化生产,广收门徒,扩大经营。“李鱼西施”自从利刀斩断拇指事件之后,山顺心痛不已,力劝红梅收摊关门,回来帮他专门负责销售。红梅,不给他正面回复,手抄了舒婷《致橡树》一诗,精心制作贺卡,并特意换用彩笔书写这几句诗: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山顺看后,豁然开朗,欣喜异常!
在红梅劝导下,山顺菜刀工厂也搬迁进了市工业园区。
两人就像舒婷诗中的木棉与橡树,令人羡艳不已!
2021年9月28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