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天使的微笑(散文)
一
几个月前,公司来了一个新同事,长得小巧玲珑,拥有一张天使的面孔,肤白如雪,柳眉若烟,眼似秋波,朱唇皓齿,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但她最迷人的,不是秀美的容颜,而是始终洋溢在她脸上的天使般的微笑。
我心里暗暗思忖,有着这样甜美笑容的女孩,一定没有经历过风霜雨雪的洗礼和生活的磨难,否则,怎么会有那样温暖人心的微笑?然而,当我和她倾心交谈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猜测是多么肤浅!
她有一个长长的外国名字,为了叙述的方便,就简称她“琼”吧,我喜欢“琼”这个名字,有玉的质感,也有雪的洁白,就如她清纯的外表和甜美的微笑。
一次午休时,我和琼来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一人买了一杯咖啡,之后来到一个圆桌旁坐下,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交谈。当琼告诉我,她是一个难民时,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难民,对我来说,是那么遥远,那是中国解放前战争时期,是我的祖父祖母那一辈人所经历的苦难,我无论如何也也不能把难民和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琼说,五年前,她是以难民的身份来到这个国家的,琼的经历就像小说一样曲折动人。
二
琼出生在叙利亚,她出生时是含着金汤匙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时候,叙利亚还处于和平时期,琼的父亲拥有两家服装厂,生意兴隆,家境富裕,琼每天锦衣美食,在幸福快乐中度过了童年。直到十岁那年,也就是2011年的年初,叙利亚爆发了内战,琼的幸福生活也从此戛然而止。
战争造成当地的基础设施严重受损,琼的家里没有水也没有电,只能到远处的井中去提水。战争造成生活物质越来越匮乏,人们普遍处于饥饿的状态,物价出现了飞涨的恶劣态势,不是一倍两倍地增长,而是上千倍地增长,比如原来花两块钱就能买一个面包,现在需要花上千元。我的祖父祖母曾经给我讲过,有一段时期,人们拿着一麻袋的钱,就能买到一个馒头,这是战争造成的不可想象的生活状态。
家里的金山银山很快被飞涨的物价洗劫一空,全家不仅面临饥饿的危机,而且每天也面临着生死的考验。琼说,走在街上,经常会看到躺着很多死去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场面非常凄惨。在这种艰难的境况下,琼的父亲最先逃难去了邻国土耳其,家里剩下了琼的母亲、琼,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琼的母亲不久就收到了琼的父亲的来信,他让琼的母亲带着她们姐妹三人挺而走险,也就是夜渡国界线,有点像电影《敢死队》里的情节,听得我惊魂动魄。
琼在十岁那年的一个漆黑的夜晚,跟随着父亲派来的一个帮助偷渡的男人,一家人在一夜之间跑了五十多里的国界线。其中,有两个小时探照灯不断地扫射,为了躲避探照灯的追踪,他们不得不将身体埋在泥土里,努力隐蔽起来。而且在奔跑的途中,还要跨越三道三米多高的电网。琼说,能侥幸逃脱,是生命的奇迹。如果被抓住,下场会很惨,或者被枪打死,或者被贩卖做奴隶。
虽然偷渡是违法的,而且又面临着生死的抉择,对于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们,我们是理解的,我们能去责怪这些在生命的边缘挣扎的偷渡者吗?如果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谁又愿意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偷渡呢?
劫后余生的琼,在和我讲她的这段履险蹈难的经历时,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淡淡的天使般的微笑,好像在讲诉别人的故事,让我对这个女孩心生一种敬畏之情。因为我做不到像她那样淡然。
三
琼的一家人终于在土耳其团聚了,虽然逃离了苦海,但接着面临着生活带来的艰难考验。为了生活下去,琼全家人去了当地的一家服装厂做工。年仅十岁的琼,每天工作12个小时,一天能挣三元钱,也就是辛苦工作12个小时,挣的钱仅能够买一条面包。
贫贱夫妻百事哀,琼经常能听到父母为了钱而吵架,懂事的琼,没有对困苦的生活有任何的抱怨,她每天晚上和妹妹到菜市场去捡拾人家不要的菜,工作的劳累和生活的艰辛,并未让琼对生活失去信心。
当我听她讲诉这苦难的生活时,我问琼:“你小时候生活那么富裕,在土耳其那几年那么清苦,你如何适应的?”琼微笑着说:“这就是我当时面临的生活,我必须适应。”琼的话,让我肃然起敬,琼对人生的领悟是如此的通透。是的,环境逼迫,必须适应。
琼说,在土耳其待了五年,学会了做衣服和裁衣服,她虽然工作很辛苦,但也有收获。
十五岁那年,琼的全家以难民的身份来到了加国,同时签署了一项协议,那就是永远不再回到叙利亚,我听后感到有些骇然,因为这就意味着她一生都不能再返回家园,即使叙利亚有和平的那一天。但琼只是微微一笑,接着说,只要心安,哪里都是家。
琼来到加国后,直接上了高中,我问她,如何追赶落下的课程?她说,刚来时有些吃力,但课后有老师给辅导,不久就跟上了其他的同学,她早已高中毕业,毕业后学了护士专业,现在她依然在上课,目前是我们公司的一名临时工,我只有周六周日能见到琼,这样一个有着天使般微笑的女孩,相信她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白衣天使!
四
“女人的美丽不在于外表,一个女人真正的美丽在于她的灵魂深处。在于她给予的关怀、爱心、和她的激情。”琼的人生虽然充满了荆棘和坎坷,但她依然对生活无比热爱,她的脸上一直洋溢着天使般的微笑,感染着每一个和她相处的人。琼对人生通透的领悟和面对苦难的乐观心态,让我肃然起敬,是一本活着的教科书。
我想起了著名的影星奥黛丽•赫本,人们说,她的美是上帝的杰作,她是落入人间的天使。这位曾经无数次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女明星,不知曾经迷倒了多少人!如果说她年轻是迷人的,她有倾国倾城的容颜,那么她年老时,也会依然迷人的,那就是她如天使般的微笑。
奥黛丽•赫本在晚年时,积极投身到慈善事业中,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大使的的代表人物,她经常走访世界上一些贫困的国家,她把满腔的爱,都献给了那些贫困地区的儿童。
赫本有一张照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在埃塞俄比亚的一个贫困地区,一顶遮阳伞下站着赫本,背上背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孩,绿色的围巾下露出一张甜美的笑脸,此时的赫本,脸上正洋溢着天使的微笑。
赫本用满腔的爱,温暖着每一个受苦受难的儿童,她留给世界的温暖和美丽,无人能超越。全世界的人们不仅记住了赫本的灿烂容颜,她天使般的微笑,也永远铭刻在人们的心间!
五
“离朱唇而微笑兮,颜的砾以遗光。”
我们即使没有像琼和奥黛丽•赫本那样天使的面孔,但我们同样可以拥有像她们一样天使般的微笑。只要我们拥有一颗爱心和对生活的激情,我们就能面带微笑地生活每一天,并通过微笑感染更多的人,给身边的亲人、朋友以及同事,甚至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带来几许春的暖意。
我想,天使的微笑,就像白居易这首诗的意境:“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那是一种温暖萦怀和醇香沁脾的感觉。
美丽的微笑,就是一本教给我们怎样生活的教科书,不写一个字,却投射着生活的真理。读一脸的微笑,就是读一行诗,就像在美丽的意境里沉醉。所以,当我看到微笑,我就醉了。
我时不时地想起琼,我没有任何理由不热爱我们的生活。有人说,他有什么什么,就是很幸福。我这样看,如果说有,那就也和平吧,如果说没有,那就没有战争吧,幸福就这么简单,很好理解。如果没有和平,如果还是有战争,那就不要少了微笑,微笑是生活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