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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柳岸】铁窗无情(小说)


作者:刘家忠 秀才,2542.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451发表时间:2021-10-13 17:41:28
摘要:他在看守所里的一些经历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他的一些见闻,很值得深思,你不妨看看。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的真实故事。
   我这个朋友不是坏人,他是一个热心公益的人,也可以算得上是个好人,曾被厦门海峡导报报道过多次。他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一个人,什么都可以缺,唯独不能缺德。有的缺陷,甚至可以增加美感,比如维纳斯的断臂。但如果缺德,却只能让人彻底完蛋。”他不仅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我很了解他。
   但是,由于当时他对醉驾认识不够,酒后开车被警察抓了,达到了醉驾标准,他被刑拘了一个星期。
   他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又多做了一种公益,还应邀到一些公共场所去宣讲法制,奉劝大家遵纪守法,拒绝酒驾。因为这个原因,中央电视台十二频道法制栏目组还采访了他。
   他在看守所里的一些经历也挺有意思的,尤其是他的一些见闻,很值得深思,你不妨看看。
   下面就是他在看守所里的部分经历和见闻。
  
   二
   他被关进去的时候,皮带皮鞋都不能带进去,全被扔进垃圾桶,衣服和裤子上的拉丝也被警察用铗钳剪掉了,据说这是为了防止犯人自杀。
   他被抓的时候,只穿了一条内裤和一条外裤,裤子拉丝被剪之后,他就不敢把外裤扔了,就只好用手提着裤子走,不是把裤子脱下来提在手上,是穿在身上提起走,那种狼狈相是可想而知的。
   刑拘时,还要走个程序,提审。提审时还要戴手铐,他被带到一个小房间,警察在外面隔着窗询问,并作了笔录。当时警察提审他时问的那些问题,很多都是以前问过的。
   关他的那个房间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是用来放风、洗漱、拉撒的,有洗澡间和卫生间。里间是用来训练、学习、睡觉和看电视的。上午下午各有一次放风时间,每次一个多小时。除放风洗漱时可在外间外,其余时间都只能呆在里间。
   在学习的时候,大小便要喊报告,报告大号,报告小号,大号就是大便,小号就是小便,领头的同意后才能去,当然一般情况都会同意。领头的也是从被关押的人员里面挑选的,有两个,被戏称为大当家二当家。还好,现在没有狱霸,新进去的人也不会挨打。
   外间的门平时都是关起来的,只有狱警来时才会打开,狱警一走马上又关了起来。狱警来前,先有一个人会来通知,让里面的人排好队等侯,狱警到时,大家便一齐高喊:“警官好!”狱警走时,大家又一齐高喊:“谢谢警官!”
   里间的门平时是开着的,只有中午睡觉时间十二点到两点和晚上六点到早上六都是关起来的,是电动门,狱警关的,除了狱警,谁也开不了。里间只有一个茅坑,刚好能容纳一人,主要是用来小号的,除非憋急了,里间是不准大号的。里间没有自来水,茅坑里也没有,茅坑边只有一个大桶,每天关门前,值班人员便去外间接了满满一大桶水,桶里有一把塑料瓢,小号后便舀点水来冲一下。他被关进去的第一天晚上,没有预先准备饮用水,半夜口渴时,便用瓢舀桶里的水来喝,后来听他们说,有一次有人在茅坑里大号,茅坑堵塞了,那人用那把瓢来装过大号。他想吐,但又吐不出来。
   里间大概有三十多平米,只有一个大床铺。他被关进去的那段时间,最多的时候关了二十八个人,床上睡不下,就睡地板,脚对脚睡。幸好是每个人都有床被子,并且规定睡觉时不准把脚露在外面,这样就闻不到脚臭的味道了。起床后,被子叠得四方四正的,跟部队的一样。平常的管理,也是军事化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值班人员便排成一队去接饭菜,师傅一到,大家便一齐高喊:“师傅好!”师傅一走,大家又一齐高喊:“谢谢师傅!”
   送饭菜的窗口很小,刚好能容得下一个碗递进递出。师傅走后,便会立即对送菜口冲洗三遍,大家又一齐高喊:“一冲!二冲!三冲!”
   里面的饭菜是可想而知的,要想像餐馆里那样的美味,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吃饱还是没问题的,每天还有一顿肉,都是免费的,如果你想吃那种免费餐,也可以醉酒后去开车试试,嘿嘿。
   在里面,最难受的,是打坐的时候,像和尚那样盘腿打坐,当然不是像和尚那样盘得那么规范,一般人还做不到,每天三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一次,每次一个半小时,坐得腰酸腿痛的。
   被关在里面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吸毒的、盗窃的、诈骗的、赌博的、鸡头、人贩子,等等,很多身上都纹得花花绿绿的。他们关在一起,倒也臭味相投,有的便也开始称兄道弟交起朋友来。
   他们也想跟我这个朋友交朋友,要他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们。他哪里敢,他于是说:“我的号码经常换,留给你们也没用。”
   他们又问他开什么车,他当然不能告诉他们实情,他说他是开摩托车喝酒被抓的。
   他们所谈论的,差不多都是些如何与警察玩藏猫的游戏,如何钻法律的空子,他们的很多言语都不堪入耳,也不堪复述。不过,他们的人性倒也还没完全泯灭。当在电视上看到日本人的凶残行径时,没想到那个人贩子居然说道:“日本人太残忍了,如果日本人再来侵略中国,我一定会第一个上。”
   那个鸡头也说:“我也会。”
   又有几个人也说,他们也会。
   虽然他们不一定真的会去打日本人,但他们有这种想法,就已经不错了。不过,又反过来看,他们本来也是很凶残的人,他们也接受不了日本人的凶残,可见日本人凶残到了什么地步。当时我这个朋友心里又想,那些鸡头逼迫那些少女跳入火海,那些人畈子把那些小孩的手脚弄断,他们的所作所为跟日本人又有什么两样?他们有没有想过同,他们自己也是该打的呢?
   有个吸毒的,毒瘾发了的时候便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头也在地上直撞。之后我这个朋友问那个吸毒的:“毒瘾发的时候,有些什么感觉?”
   吸毒的说:“全身又麻又酸又痛,像有蚂蚁在咬,难受极了。”
   我朋友又问:“出去后应该不会吸毒了吧?”
   吸毒的又反问我朋友,说:“你以后还会不会喝酒?”
   我朋友说:“会,但这跟吸毒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吸毒的说:“是一码事,瘾和习惯。”
   “瘾和习惯。”我朋友觉得这句话很值得玩味,便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问:“你的钱哪里来呢?”
   吸毒的说:“想办法吧,又去偷,又去抢。”
   我朋友听了怔了一下,没有作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三
   有个小偷,给我朋友的印象特别深。给我的印象也特别深,你听了之后,也一定会给你留下深刻印象。
   那个小偷的人生际遇,很让人回味。他当时自称进出派所已经有二十八次了,厦门岛内的每家派出所他几乎都进去过,很多警察他都熟悉,很多警察也熟悉他。
   “我没钱的时候,有时就去向警察要钱。”小偷说。
   “向警察要钱?你怎么去向警察要钱呢?”我朋友无不惊讶地问。
   小偷说:“报假警。”
   “报什么假警?”我朋友又问。
   “报抢劫。把工具带在身上,向警察报警,说这里发生抢劫。”小偷说。
   “工具?什么工具?”我朋友一时没反应过来,问。
   小偷白了他一眼,说:“这你也不懂?什么工具?作案的工具。把工具带在身上,就好跟警察说话了。”小偷说着,两只手在腰部拍了拍,意思是说把工具别在腰间。
   警察一来,问小偷:“哪里发生抢劫?”
   小偷说:“你们来了就不会发生了,你们不来就会发生。”
   警察问:“为什么?”
   小偷说:“我没吃饭的钱了,你们不帮我一把的话,我就只好去抢。”
   “你不怕我们又把你抓起来关进去?”警察说。
   “关进去更好,我就解决了我的肚子问题。”小偷说。
   “警察有没有抓你?”我朋友问。
   “他们凭什么抓我?我又没犯案。警察很无赖,就给点钱,基本上都是一张一百的,还有一个警察给过他两张一百的,有一次有一个警察只给了一张五十的,他身上只有这点钱。”
   “你还好几次?”我朋友嘿嘿地笑了笑,问。
   “是的,好几次。我每次都变换号码向不同的派出所报警。”小偷说。
   “他们有没有没收你工具?”我朋友又问。
   “我没犯事,他们凭什么收我工具?我这些工具都是普通匠人用的。”小偷说。
   “你这次是因为什么进来的呢?”
   “因为看不惯一个人。”
   “因为看不惯一个人?”我朋友皱皱眉头表示不解,把小偷的话重复了一遍,以示询问。
   小偷乜了他一眼,说:“是的,因为看不惯一个人。他是我的老乡,在派出所当二狗子,人不怎么样,骑个电动警车耀武扬威的,有人无人都把警铃搞得震天响,还想敲我们竹缸。敢敲我们,没掂量掂量,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于是想一定要把他搞下课。”
   小偷说着又乜了我朋友一眼。
   “你怎么把他搞下课呢?”我朋友问。
   “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把他的电动警车偷了,再砸了,扔到了海沧大桥底下。他自己的警车都没保管好,他就下课了。”
   “哦,警察有这个规定。”我朋友说。
   “是的,有这个规定,我跟警察打交道那么多年,这些我很清楚。”小偷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又会被抓进来呢?”
   “这是意料中的事,这对我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又很久没进来了,还真的有点想念。”小偷笑了笑。说。
   “还想念?还有感情了?”我朋友也笑了笑。
   “也许是吧。”小偷又笑了笑。
   我朋友出来后,把这个故事讲给朋友们听,不少人都说了这样一句:“损人不利己。”
   “你为什么不去找个事来做呢?”他问小偷。
   小偷把右手伸给他看,小偷的手上只有食指和中指,大拇指、小拇指和无名指都没有了,整个手掌的宽度也几乎跟食指和中指的宽度一样,无名指和小拇指以下的手掌部分,也被直直的切掉。
   “我这样还能做什么呢?”小偷说。
   “你手是怎么回事?”
   “一场爆炸。”
   “因为这场爆炸就改变了你的命运,是吗?”
   “是的。我曾经也有很多梦想。那时我才二十几岁,我是个石匠,带了一班人到汕头包了一个采石场,也算一个小小的包工头吧。一次爆破之后,遇到一个哑炮,但我不知道,我用钢钎去捅,突然一声巨响,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过了三四天,我才醒来,但我什么也看不见,我的眼睛被纱布蒙住了。医生告诉我,我的眼睛没什么问题,过一段时间就恢复了。但我的右手只剩下两根指头。我放声痛哭。我老婆一直安慰我,我才慢慢安静下来。我老婆很漂亮,又能歌善舞,我也会唱会跳。我和我老婆都是贵州的苗族人。”
   我朋友看了小偷一眼,觉得小偷的眉宇间还隐隐透出当年的英气。
   小偷继续说道:“那场爆炸,去了六个人,死了五个,只剩我一个,老板和他的儿子也当场死了,他儿子被拦腰斩断。老板娘披头散发的跪在我床前,一直向我磕头,一直说对不起,一直哭,像疯子一样。”
   “太惨了。”我朋友说道。
   小偷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又说:“我和我老婆回了趟贵州,就来到厦门。有一天我从外面回来,看到一张纸条,是我老婆留给我的。她说她走了,对不起我,但又无可奈何。第二天她又给我打电话来,在电话里一直哭,一直说对不起。我对她说,你不要哭了,以后也不要打电话来了,你既然跟了别人,就跟他好好过吧。我说完把电话挂了。我很想大哭一场,但我没有哭。以后她又打电话来时,我就没接了。隔几天她又打,我还是没接,后来我就把手机号码换了,又把住的地方也换了。后来听说,她到我以前住的地方去找过我。”
   我朋友被小偷的身世打动了,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有些紧,他的目光也不知穿透了多少道墙,溜到了不知多远的地方。小偷在他肩上拍了拍,他才回过神来。
   “居然还有被我感动的人。”小偷摇摇头,自嘲似地笑笑说,“不过这些都过去了,说说而已,也不想再说,但有时又觉得不能不说,说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还是这句话说得好,一切一切,都随它去吧。”
   小偷的语气显得很平淡,还带着笑,好像是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别人的故事。
   “你是怎么干上现在这行的呢?”我朋友问。
   “我老婆走了之后,我到处去找工作,但没人要我。我去拣过垃圾,讨过饭,后来认识了干这行的,就跟他们一起干了。”
   “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呢?”
   小偷说:“我租的房子隔壁的就是干这行的,时间一长了,自然就认识了。开始我不敢,就给他们扛车。”
   “扛车?”我朋友岔了一句。
   小偷看出我朋友没听懂,便又说:“就是自行车,开始时是他们去开车锁,我帮他们扛车,没多久我也会开锁了,几秒钟就可以搞定。”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我朋友问。
   “我的母亲,十几年前就走了,我唯一的一个哥哥,单身一人,也在前几年走了,我现在无牵无挂,走一天算一天吧。”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朋友说:“看得出来,你干的这些,你也是很不情愿的,你以后还是去找点事做吧。”
   小偷摇摇头说:“只能干这行了,习惯了,成瘾了,就像你喝酒一样。”他这句话跟那个吸毒的说的如出一辙。
   我朋友久久没有言语。
  
   四
   我这个朋友,熟悉他的,看到开头,可能就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我自己。
   开始我还不好意思暴露自己,还有点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这也是我刚从看守所出来时的心境,所以,这里我也沿用当时的方式。但后来想了想,错了就要勇于认错,勇于担当,并请大家以我为戒,千万不要酒后开车。
   尽管你在其他方面非常优秀,但如果因为醉驾而触犯刑律,却是千不该万不该的,毕竟铁窗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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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开篇借用一位朋友之口,讲述了在牢狱里的经历。我的一位“朋友”,因为酒驾,被刑拘了一个星期。在刑拘期间,他亲身经历了牢狱中的各种生活待遇,感触颇深:从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几个方面,都是苦不堪言的。首先是为了防止犯人自杀,皮带皮鞋都不能带进去,衣服和裤子上的拉丝也被警察用铗钳剪掉了;大小便要喊报告,没有自来水,只有一个茅坑,小便用水桶冲洗,不知情的“朋友”还误用了装过大便的水喝,恶心的他吐都吐不出来;房间里人很多,睡觉都是打通铺;饭菜是清汤寡水的,偶尔会有一顿肉;里面的犯人还有点人性未泯灭,看到影视剧中日本人残酷的暴行也是深恶痛绝,可多数人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扬言出去还会重蹈覆辙,继续去重操旧业。“朋友”列举了和几个犯人交流的经历,从他们的谈话中,看出他们的思想已经扭曲,贩毒的扬言出去了依然要去贩毒,尤其是一位小偷,他的故事让人既可怜又可恨,一次意外事故让他成了残疾人,生活无着落的他失去了生活信心,从此开始堕落,妻子的呼唤唤不醒他的良知,他义无反顾地要在犯罪的道路上走到黑。铁窗无情,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最后,“我”也坦言,其实,这位朋友就是我自己。文章开诚布公,勇于解剖自己,用自己的经历讲述在牢狱生活的苦难日子,警示世人,给人思考,参悟人生,很有教育意义!欣赏,问候作者!【编辑:刘柳琴】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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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刘柳琴        2021-10-13 17:42:20
  问候作者,写作快乐,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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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楼        文友:刘柳琴        2021-10-13 17:43:24
  珍惜眼前的幸福,珍惜身边的人,切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为失去自由的人,造成终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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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楼        文友:刘柳琴        2021-10-13 17:44:00
  恭祝创作丰收,期待更多佳作点缀柳岸,展示你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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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3 楼        文友:刘家忠        2021-10-13 19:03:46
  老师辛苦了,谢谢!
4 楼        文友:北方天马        2021-10-13 18:41:39
  本来挺严肃,不光彩的事情,作者以第一人称,以调侃的语调述出,无论犯法是偶然还是必然,无论原因是客观还是主观,无论人性是否泯灭,法律就是法律,触犯即无情。小说警世警人,有教育意义,也从另一面探讨人生。赏读。
回复4 楼        文友:刘家忠        2021-10-13 19:05:01
  谢谢老师,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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