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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八一】秋风渐起意万重(散文)


作者:绿池朱华 秀才,1447.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090发表时间:2021-10-16 14:54:23

【八一】秋风渐起意万重(散文)
   当第一缕秋风爬上山梁,窗外的青山便开始憔悴了。我知道,西风吹得越紧,山憔悴得越厉害。到十月中旬,草木摇落,满目萧瑟,“落叶西风时候,人共青山都瘦”,山便清瘦成薄薄的一片枯叶——叶面是黄土,叶脉是沟壑。这,就是地图上看到的陕北黄土高原。
   陕北黄土高原和关中平原、陕南丘陵虽然同属陕西,但是地理地貌和气候特征却迥然不同。我的老家关中四季分明,毗邻的陕南更是山清水秀,温润的沃土孕育出斑斓的色彩和丰富的物产。而陕北的节令,也许只能划分为温暖和寒冷两季:每年的五月初到十月中旬,温暖却短暂;十月下旬到来年五月,漫长而寒冷。这里大部分时间只有黄色和绿色两个单调的色彩——寒冷时节,大地枯黄,温暖时分,绿意葱茏。
   每到五月中旬,大地彻底回暖,孕育出茂盛的绿色。这些温暖的日子是有限的,绿色便显得珍贵,也成了令人留恋的颜色!
   绿色正盛时,那是七月。看,窗外的青山是多么的丰腴啊!阳光热烈,雨水丰沛,山被滋润成茂盛的翠色,膨胀成厚厚的屏障。山上的每一棵树都舒展开枝叶,每一片叶都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蓬蓬勃勃,充满了生机与力量。
   繁华过后,夏日注定要带走它的辉煌,秋风吹拂着曲终人散的忧伤。绿色,凋零出这一场生命的轮回;黄色,将登上自然舞台的主场,只惹得徒然一声喟叹:“最是秋风管闲事,黄他山色白我头”。
   那美好的绿色,生命的颜色,到底被时光带走了!每个暮秋,我都望着窗外傻傻地期待,期待着在另一场轮回里会与她重逢。能重逢么?孔子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赫拉克利特则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啊!若有轮回,也只是另一场生命里的遇见,而不是今世的重逢。
   那些美好,一旦失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二
   这七月青翠的绿意,曾是窗外明艳的风景,在秋雨的哀婉里,凋零了。来年重新萌发的,也是老枝上的新绿,那老绿怕是已化作了树底的春泥。虽说有诗人豁达地吟唱“落叶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那般,毕竟是轮回到今生的幸运儿,对前世臆想的安慰罢了。
   忽一日,偶然走进绿荫半掩的小铺,遇见一件心仪的裙裾,款式、颜色、大小、价格,都那么合意,一念犹豫,竟然放弃了。几日后,带着放不下的念想,再入小铺,寻寻觅觅,却发现不是样子不合适,就是颜色不喜欢,或者穿上大了、小了,反正就是不合体。于是安慰自己,也许在他乡或者来年会碰到一件一模一样的。
   时过境迁,身材有点走样,穿不出当初那般曼妙婀娜的身姿;镜中肤色暗沉,衬不出当日美目流盼的朱颜靓丽;又或者,再也读不出一双清眸里的雀跃心境……霎时明白,错过就是错过了,重逢也是枉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真是参透世情的至理名言啊!
   重逢,那场回味很久的欢宴,仿佛还停留在昨日。那日,天色晴朗,花气初浓,正是“花未全开月未圆”的微酣状态,有久别重逢的故人远来,有一见如故的新友相聚。觅一处翠色环绕、碧水清影的“农家乐”,一盏香茗,几盘精肴,侃侃而谈。落日西沉,意兴不减,悠然忘归。过去了,“四美具,二难并”的机缘巧合又岂可复制?那个怡情悦目的时光只能在记忆深处咂摸。
   常在记忆深处咂摸的,又何止这些?青春,梦想,爱情,往往都是绕不开的过去。哪个少女不怀春?谁的青春没有经历过?仿佛一眼千年的美丽邂逅,但因为距离的阻隔,父母的阻挠,或者少年轻狂不知珍惜,最终难修正果。多年后,再相见,当初的痛不欲生、相思离愁都化作心止如水、云淡风轻。始明白,其实所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都是因为爱得不够深。既然如此,何须“满目河山空念远”? 余生“不如怜取眼前人”啊!“眼前人”才是此生最合适的选择,才是此生最值得珍视的那个人。
   人,往往习惯于怀恋过去的美好。独在异乡,时常萦绕梦里的,还是童年的那片故乡河山。那麦浪翻滚的原野,曲折迂回的小路,柔丝低垂的柳树,轻泛涟漪的池塘……有朝一日,踏上归程,踏进故土,顺着宽阔的水泥路走到尽头。悠然见,干涸的池塘已经填平,上面建起了林立的高楼,大柳树挤身在坚硬的钢筋水泥间,仿佛入尘的隐士,磨掉了了袅娜绰约的风情。恍然觉得,“沧海桑田”的巨变原来只在弹指一挥间!回不去的地方,就叫“故乡”。它和童年一起被阻隔在了时空的另一端,在诗人们忧伤的吟唱里,后会无期。
   原来,人生充满了各种不完美,缺憾才是生命正确的注解。缺憾让人生充满不如意,“生命如朝露,无常又短暂,相逢若可换,又有何稀奇?”这就是不如意教给我们的学会珍惜,活在当下。
  
   三
   一场秋雨,湿漉漉的山峦更显单薄。时光逶迤,正缓缓溶进清秋深处,天色越来越清冷,我的牵挂也越来越浓烈。
   我思念漂泊异乡十余载的儿子。我是一位不合格的母亲,缺失了他成长的童年、少年,还有青年,这几个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刻。他上小学时,我在乡下教书,一周才见一次面,我是教师,却没有给他辅导过一次功课。他上初中,我在西安进修,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凭。等到上高中,他已经离开我,去西安了。他大学毕业,就从西安定居到了杭州。如今,我仅能在过年时见他一面。
   时光啊,为何太匆匆!多少次,我满怀懊悔,检省自己:第一次学做母亲,我那时太年轻,还不会珍惜。总以为来日方长,总以为“忙完了这阵”就会有大把时间陪伴他,所以经常对他说的话就是:等我调回来,等我带完这一届学生,等我评上职称……却不知道,孩子和母亲一生相处的时光有限,那些承载母子亲情的弥足珍贵的岁月,就在不知不觉里蹉跎……
   对成年的的儿子来说,母爱应该是一场得体的退出。不打扰他的生活,让他无所牵绊地做他想做的事,是此时此刻母子相处的最佳模式。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的“空巢青年”,仍是伫立故乡,远眺他方的母亲最揪心的牵挂。
   当第一缕秋风拂过陕北的山梁,殷殷叮嘱比袅袅秋风行走得更远更疾,将降温的信息传递到南国:“天凉了,我儿早晚记得加件衣服。”中秋节一轮明月冉冉,碧玉盘流泻万里银光,万家渴盼的团圆日,快递一箱月饼,也寄去团圆的心意。悠长的假日,每日醒来第一件事,是拨通电话:“起床了没有?早餐吃什么?”啰啰嗦嗦,无非是要他照顾好自己。那一瞬,已经忘了他是而立之年的大小伙,眼前心里浮现的,还是那一脸稚气的少年模样。
   站在秋的门槛,方才明白,要几世轮回,多少修为,我才与他修得这一世母子缘分。虽然,往事随风了无痕,但“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总想能抓住多少,就弥补多少。哪怕余生,山水相隔,渐行渐远,若心有牵念,我和我的儿,比邻天涯不觉遥远。
  
   四
   我思念羁旅远行、不知归期的爱人。第一缕秋风,一定是从他滞留的北国吹来;第一枚落叶,也是从染上秋霜的鬓角滑落吧?秋风飒飒拂面,“一叶落,而知秋”,他可窥见了秋意渐浓?
   经历过坎坷,栉沐过风雨的感情,是静水深流的深沉,有古井无波的平静。淡漠了“你侬我侬”的炽热,放得下“才下心头,却上眉头”的离愁。平平淡淡的生活里,充斥着“柴米油盐诗酒茶”的纠缠,习惯了“左手握右手”的熟稔。然而,经年累月的磨合与浸润,我们已经融进彼此的生命,不离不弃的相互陪伴,就是温情脉脉的告白,就是信誓旦旦的承诺。
   思念恰如一枚静美的秋叶,从容飘落在我独处的每一个日子里:做饭,是他喜欢的口味;吃饭,饭桌上还摆着他的碗筷;睡觉了,照常暖好他的被窝;关门了,细心放好他的拖鞋……
   又一个秋风苍劲!我们追随着时光的脚步,疾走徐行,不知不觉,便跨入知天命之年——这是生命的秋天。
   “人面不如花面,花到开时重见。”而我们,没有光阴可耽误,没有岁月可回首,日子便赶得急迫起来。“知天命”啊,应该活得很通透,名利累身,都成了身外之物。剩余的时光已经不多,我们只想拥有幸福,而我们的幸福很简单——健康的身体、暖心的陪伴。
   秋风拂面,那是盼归的私语:请记得我们牵手余生的约定,归来吧,归来吧!踩着这秋日斑斓的尾巴,让我们彼此相依,一直走入暮秋深处……
   2021年重阳于志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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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秋风渐起凉意浓,文章借秋意畅谈生活感受。开篇用词很有想象力,陕北黄土高原清瘦成薄薄的一片枯叶,叶面是黄土,叶脉是沟壑。读来想象,陕西的地图还真如一片枯叶!文章从陕北的季节气候谈起,感慨繁华过后,那些失去的美好,若有轮回,也是另一场生命里的遇见。借用陕北的黄色和绿色这两个单调的色彩,表达真切感受到的人间温情。例举和阐述了逝去的那些年,也曾纠结,也曾回味,也曾年少,更认清了“人生充满了各种不完美,缺憾才是生命正确的注解。”继而思念起异乡打拼的儿子,多少母爱也难以道尽,好在是“我和我的儿,比邻天涯不觉遥远。”秋起,大雁南飞,而北上的爱人却不知归期。在这秋意里,平淡的日子也被作者浓浓的心境渲染到了尽致……文章清新委婉,情感饱满,形散而神不散。好文章,推荐共赏。【编辑:墨林】【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1018000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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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墨林        2021-10-16 15:05:04
  独于秋风,浓浓情感尽在其中。祝创作愉快,期待新的精彩!
墨林
2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1-10-16 15:14:25
  谢谢墨社辛苦编按!谢谢您对拙作精准解读!升华了文章的立意与主题。
不妄自尊大,也不妄自菲薄。人生很短,活好这一世,做真诚的自己。
3 楼        文友:乡笛        2021-10-17 11:32:49
  人景巧妙交融,用词简洁干净,结构环环紧扣。拜读受益。祝老师好。
回复3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1-10-19 14:42:27
  谢谢乡笛老师来访,您的散文也很有功底,又富于地域特色,值得我学习!
4 楼        文友:妩媚青山        2021-10-19 10:59:55
  志丹城里见秋风,秋风吹开意万重。万重文字唱不尽,落木萧萧化浓情.读完佳作,我这座自诩的青山,瘦了。窗上,帘卷西风,我打量着不远处的那座真正妩媚青山说,你也瘦了。
回复4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1-10-19 14:44:44
  谢谢文友抬爱!评论很精彩,富有诗情画意!您一定也是一位熟悉陕北风情朋友,谢谢来访!
5 楼        文友:燕山客        2021-10-21 09:44:25
  唯有黄土高坡的厚重,方可成就如此才情。
燕山客
回复5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1-10-26 20:28:59
  谢谢燕山老师的评价和抬爱!我也很喜欢您厚重的文笔。希望常看到您的佳作!
6 楼        文友:淡淡的云彩        2021-10-22 08:48:28
  经历都是财富,终究会变成美好的回忆。愿有岁月可回首,深情不变,快乐前行。文章情感自然动人,情景交融,让人思绪万千。好文章欣赏学习了,祝老师秋安笔丰!精彩不断!
淡淡的云彩
回复6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1-10-26 20:30:30
  谢谢云彩老师来访!谢谢您的鼓励,我也很喜欢您质朴流畅的文笔,愿我们互相学习,共同提高。
7 楼        文友:庄稼        2021-10-22 21:51:04
  阅读全文,可以说五味杂陈,忧喜掺半,秋天来了触景生情,借景生情,回首过往,从景物思绪放飞开去,情景交融,说时令,谈人生,而至生活情感亲人亲情,宽展厚重,所言恰在心坎,那情那景那韶华令人思忖颔首啧啧,大自然尚可时令往复,而人生盛衰却在这代人寄望下一代,喜之喜生活牵挂,叹之叹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秋风拂面,所念所歌的一份坦然,一份对生命对生活的温暖夙愿。欣赏佳作感叹人生,感谢作者老师美文分享,祝福您生活幸福快乐,并带给读者更多的佳作享受!
回复7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1-10-26 20:31:48
  谢谢庄稼老师中肯,真诚的评价!感谢您每次细心的阅读和鼓励!
8 楼        文友:小小莲儿        2021-10-24 12:40:28
  秋风渐起意万重,赏佳作,一切尽在不言中。问好朱华老师,祝精彩不断。
小小莲儿
回复8 楼        文友:绿池朱华        2021-10-26 20:32:40
  谢谢莲儿小妹来访,感谢你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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