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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东篱】卖粮(散文)


作者:永丰人 童生,662.5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082发表时间:2021-10-19 06:07:19

【东篱】卖粮(散文)
   我的老乡都说:最不报父母恩的是小麦与油菜籽。一连几天的暴太阳,将臃肿的麦子瘦身许多。村里的大喇叭不住地广播着率先完成夏粮入库的光荣户名单。傍晚时分,仁慈把晒干扬尽的麦子往场头一堆,随手捡上一粒,往嘴里一丢,用板牙一嗑,“格巴”一声,这说明粮食能卖了。于是张罗着几家相投的,一担担地将麦子挑上船,前舱仁慈家,中舱仁明家,后舱仁红家,隔壁的仁福也忙着灌了几蛇皮袋,船帮快要进水了,行了。桩一拔,只见仁慈腰弯成弓,竹篙抵肩,人朝后走,船往前行,船头被水击打着,不停地响着“泼刺刺”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是在为农民弹奏着夏收的乐章。
   这个场面,就是那些躲在炕头上的女人也都看呆了,她们也很自豪,毕竟这是最让庄稼汉扬眉吐气的时候。
   撑了个七八里水路。到了粮站,卖粮的船只如蚂蚁一般,只好远远地停着。天渐渐地黑了下去,仁福端出从家里带来的蚕豆和冷饭,对大家说:我先搭顺船回去,明天麻麻亮我就到,这饭你们吃……
   一时满河里人声如市。仁明三扒两咽地吃完了冷饭,独自一个人跳进永粮河里洗了把澡,然后钻进船洞里,准备将就地过一夜,耐不住寂寞的小子面对闷热的船洞,很快又钻了出来,缠着还在喝酒的仁慈讲沧桑世事,说荤素故事,打发着时间。稍多些酒的仁慈便哼呀呀地唱起遥远年代的歌谣:“小白菜(哎),遍地黄,三岁以后没有娘(呀),跟着爸爸多好过(啊),五岁以后娶后娘……”那声音虽干怆,沙哑,但却一字一板地融入永粮河畔。此时他们没有诉苦,只是一时找不出合适的歌曲,只能拿熟悉的“小白菜”来开心,就是悲哀了点,但夜晚的河水,仿佛可以消弭悲伤,过滤出他们的快乐。
  
   二
   天一放亮,终于看见粮站的检样员便顺着码头上船,一船一船地检着样,瞧,只见他用米把长的铁钎往麦舱里一钎,随手一转,熟练地提、倒、嗑,过一会儿,能卖与不能卖、价钱多与少,都马上分晓。
   检样员的工作特别风光,既是粮站的红人,更是乡里的红人。手中权力更不是一般地大,说你的粮食水分大,杂质多,你就准备受两遍苦,晒与扬一样也不能少。
   检样员是个年轻的后生,他很快就检到仁慈这条船上,手中的铁钎在船舱里钎来钎去,取着样品,仁慈的心揪在一起,生怕检验不合格。不一会儿检样员在仁慈的粮本上龙飞凤舞地写上水分15.8,杂质13,仁慈弱弱地问,我家水分怎么15.8呢,检样员脸一横说:昨晚你没掩盖好,露气全部被麦子吸收了,且麦子还不饱满,给15.8己看你面子了,如果不想卖,就撑回去重晒两天吧。
   仁慈还想与他理论几句,仁福一把拉住他说:算了,谁叫我们是农呆子呢。就这一句随口的话,轮到仁福家时,遇上麻烦了,他家水分更大,需要挑上岸晒,否则拒收,一船人好说歹说也不行,看着他跨出船到另一条船检样。
   人家有标准,破坏标准是不对的,没办法,不是忍气吞声,而是检点自己的农活做得不利索。往年,他们的老婆都这样说,汉子们就无法辩解了。
   仁明不言语地接过仁福的粮本,卑微地跟在检样员的身后,陪笑。仁明和检样员曾是高中同学,此时的检样员眼皮也不抬高傲地检着他的样,很快仁明往他口袋里塞了包烟,他假装客气一番,接过仁明的粮本子,写上与仁慈一样的结果。
   一船麦子全被检样员检好样,仁慈立刻派干练的仁明去划价、压磅,他和仁福瞅准船缝往码头帮靠。
  
   三
   卖麦就是一关一关地过。最要命的莫过于司磅员说没有筹码,让等了一夜的人眼巴巴地瞧着别人家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仁明此时不敢怠慢,自家的麦船已挤到码头,立刻往司磅员嘴里塞了根烟,然后朝船上一舞手,仁慈见状,赶忙让仁福送上一只水瓜,刚才还犹豫的司磅员马上就喊:“下一家,王庄的王仁慈上磅,记住白筹。”
   于是,船舱、磅口、粮仓三点轮番地循环着,挑粮的脚下生风,双手朝担头的绳上一抓,头一低,汗珠不住地往下滴,在磅口添秤的,不是带筹,就是不住地将多或少的麦子加上或减下去,扒仓的更是没有闲空,大家的衣服全都湿碌碌的,但谁也不理会这些,因为此时大家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挑完粮。
   麦子被一担担地挑上岸,船也渐渐地涨了起来,而粮仓的跳板也高了起来,难爬了,此时的仁慈提醒着挑粮的仁明当心跳板滑。麦子终于挑完了,仁慈他们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收拾停当,大家便仄着耳朵,倚在会计室的柜台边,听会计读报着卖粮人的姓名。忽然,会计报到仁慈的名字时,他立刻喜滋滋地举着粮本子,大叫:“在这里,在这里!”很快,也就有人让开个缝,给他递本子,经会计核对卖麦的数量后,会计便把扣除两上交后的余粮款,甩给了他,钱数虽然不多,仁慈仍乐陶陶地接过来,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亮。刚才还耷下来的心神悠然又精神起来:该回家了。
   时下,随着农业税的减免,农民再也不以粮代征了,麦子只要一收好,便有人到场头来收,此时仁慈俨然一副老板的样子,手捧着茶杯,看着大船来的人挑着新收的麦,坐在磅秤边,眯缝着眼……
   这样的卖粮经历,是那些男人们既得意又担忧的,这样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写进了历史,现在他们这些上了年龄的人,还说起那段事,回忆着每一个细节,那些时光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温着他们的情感和心情。
   让仁明感到满足的是,这些年用不着交公粮,多少都是自己的,他会深情地说一句,过去好,现在比过去更好。大家都认为他的话就像现代诗,仁明赚了个“诗人”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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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回忆性的叙事散文,篇幅虽短,但内容精干。作者运用灵动的笔墨细致入微地描绘了乡村卖粮的情景。文中融汇了人物、故事和场景,作者调动所有感观,抓住人物的语言、动作、神态描写,将卖粮之情景,极具“趣味”与立体感真切再现,做到绘形绘声又绘色,令人读后有身临其境之妙。文中反映了当年农民生活的不易,可结尾处用笔极妙,形成“新旧”对比,讴歌了当今时代的进步,人民过上了空前的幸福生活。文章语言质朴细腻,流淌着乡韵、乡情,若清风徐来,有泥土的芬芳。好文,推荐品读。问候老师祝安!【东篱编辑:李湘莉】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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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李湘莉        2021-10-19 06:13:28
  好文!一幅乡村卖粮的场景图活灵活现跃然眼前。即表达了过去农民生活的不易,也显示了农民乐观向上的精神,同时也讴歌了如今的新时代。遥握问好老师,谨祝写作愉快,精彩纷呈!
2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1-10-19 11:02:52
  卖粮,这是一段年轻人可能不知道的农事,学问大着呢,写得真好,丰收之后的样子,人们的心态,都在其中。问候永丰人老师秋安,谨祝创作快乐!
怀才抱器
3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21-10-19 14:19:47
  老师真有生活啊!娓娓道来,优美动听。乡间的事情丰富多彩,信笔写来,便熠熠生辉。拜读!
4 楼        文友:岚亮        2021-10-19 23:50:43
  读了永丰人老师的系列麦事,真是令人惊叹,没有乡村经历,不谙农事之人,任凭多好文笔也是难以写出犹如春暖花开般的文字的。我是从农村长大的孩子,走惯了乡间小路,听惯了乡间小唱,为老师点赞!
5 楼        文友:宁再军        2021-10-20 10:17:05
  可是如今抛荒的多。
诉心声 宁再军 七绝 淡淡人生淡淡烟,鸿鹄壮志触心弦。 身微穷奋冲霄汉,金棒纷飞敌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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