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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摆渡】五一琐记(散文)


作者:覃敏善 布衣,333.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40发表时间:2021-10-19 08:00:11


   如今每次休假,都有一种隐隐的恐惧,电话一响,心跳就突突加快了。要么是在休假中接到关于加班赶货,要么是谁谁堵在回家或去医院的路上。每一条都令假期内心疼痛不安,所以对休假既是有所期待,也是有所畏惧。
   四月三十日,刘大爷给我打电话:快准备十几个人的饭菜,老家的亲戚、老乡五一节都要过去看望你,他们明早上就过去,到你家里来吃才热闹。
   五一节这一天,早上五点多我就醒了。听说今天有老乡们过来一起过节,难免有点兴奋吧。在他乡遇到老家亲人,听到乡音,吃到老家土特产,那种心情难于言表。
   就在这个早晨,五月带着四月的不舍,莅临我的窗前,跟着鸟儿一起,和着初夏的热情,述说着春风的凉意与缠绵,让我的眼里我的耳朵一片闹热。小区里桂花树、白玉兰树上,鸟儿们已经叽喳个不停,大有与公鸡争抢着报晓一般的气概。天微微亮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五点半,又睡了个回笼觉。六点起来,下楼去市场买菜。我骑着那辆跟了自己四五年的单车,一吱溜就出了小区门口。路上车辆稀少,广场上早起锻炼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早啊,吃早了没。”多久没有听到如此亲切的打招呼了。我有点忘情了,有点心慌意乱了。我是不是还没睡醒,怎么跟老家的弄里巷间一个样,“老板,一根油条,一杯豆浆。”,“来一份肠粉,加蛋加肉;外带一份,打包的。”
   在三街的路口,一早点摊前,或站或坐,十几个人在排队。吃上了的,大口大口吸粉的声音特响,吃得特香,完了,端起碟还不忘再舔舔两下,闭上眼,像是在回味那浓浓的稻米香,豆香。那享受的样子,可让还没吃上的人,催老板快点快点。
   那粉香也把我拉下车,车还没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叫上,“老板,来三份肠粉。一份在这里吃,两份打包待儿过来拿。”
   五一节,六点多钟的街上的人比往日多,大部分人都是早早起来吃点东西再出发去逛街或旅游。这可把早点摊的老板忙得连喝口水时间都没有,可老板娘乐坏了,总是乐呵呵,“不急,不急,都会有的。”
   这个早点摊是阿辉夫妇开的。我跟阿辉他们俩应该算是老相识老主顾了。每回都是一个打招呼后,自己找地方坐,端盘子,浇佐料。有时候也帮收收碗筷,打打下手。如果阿辉不说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呢。
   阿辉他们的早点摊,量足,味道正宗。源于他们对于食物原材料很讲究,十年了,都没变,价钱也没变。只是我们都变老了,阿辉打个响指,眼里还是那么温和地看看大家伙,捶捶有些弯驼的腰背。
   “是啊,我们都有白发啦。”在吃早点的人都纷纷应和,这让一些年经人都惊讶不已,惊叹老板的坚持。
   好多晨练的人在跑步、快走,完了都涌过来。一年轻女孩子手上拿一本书,戴着耳塞边等边大声诵读,有一位老人盯着她看了好久,像在看一个怪人一样盯着她,她头也不抬,继续她的诵读,越过老人的目光往前走。那老人似乎不理解地摇摇头。
   猪杂粉肠,浇上料汁,本来说没有胃口的,看见粉嫩米色闻着猪杂的香味,我也呼噜呼噜吃完一大碟,抹抹嘴,跟老板娘打个招呼,那两份待儿我再过来拿。
   时间尚早,估计老乡还没有起来,先去玉堂围市场买只老鸭。
  
   二
   近六点半了,预订老鸭还没有到,在市场里转悠,买青椒、空心菜、葱花、花生、苦瓜,还有排骨、五花肉、猪手、黄骨鱼、鲫鱼、大头鱼鱼头,心里盘算着今天要做的菜谱。六点四十分,老鸭到了。
   这家档铺老鸭,老板刘姨很会选食材,不上她眼的鸭子,决计不买,宁愿没有生意。她的鸭子,口感脆嫩,肉味香甜,不管煮炖还是炒,味道都令人满意,跟她买鸭子已经有了好多年,而且她知道我哪个节日要买哪种鸭子,人一到头也不抬一下问炖汤还是爆炒?就给我把鸭子杀好了。若是爆炒,我只要她砍小块,若是炖汤就是砍大块。一问一答,随即就扔一包配料,颇似厨房接头暗号,不明就里的旁人觉得云里雾里。
   “吃烧腊的话去龙记,正宗广式烧腊,荔味烧鹅。”刘姨似乎吃透了我的心思,我肚子里的蛔虫,她说她跟龙记老板说一声送过来。
   “哈哈,刘姨,你不愧是做吃的生意,连客人吃啥都一清二楚,神了!”旁边的人都竖起大拇指,佩服不得了。
   刘姨指着我,笑了笑,欲言又止,转过身又忙去了,扔下我一个人在那里让别人去猜我跟她是啥关系。
   呵,还真有人问我刘姨是我啥人,弄得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好尴尬。吴姨呢,看都不看我一眼,则是忙着烫鸭,并叫我帮忙她称鸭蛋,打包……
   八点多钟,荔味烧鹅穿越半个城市,从城东赶过来。一声堵车堵死了,我骑自行车过来的。放下东西,人就又走了。
   我拎着手中的烧鹅,觉得沉甸甸的,那其中人情的深味,一声“谢谢”无法言尽。
   刘姨拍拍我肩膀,你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好好款待人家。
   提着所买的东西,望刘姨忙碌的背影,真有点不舍得走了,刘姨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在外面劳碌奔波,一个人守着这个铺位几十年了,她到底图啥呢,太辛苦了。
   你还愣在这干嘛呢?还不赶紧回去,等到人家到家了,你连壶茶都还没弄好,那不就怠慢了老乡吗,快点回去。刘姨转身给我留下一个倔强的身影,她那灰白的头发,像一片片雪花一下子湿了我的眼睛。
  
   三
   哎哟我的妈呀,都九点多了。
   我吹着口哨一路狂奔,往日的美景美人都没有时间欣赏了。心里在想,那帮老乡大老远从另外一个城市奔你而来呀,你却是如此简单应付,那可是亲情,要是在老家是要杀猪宰养来盛情款待的。老乡能够千里迢迢而来,说明什么?说明人家不忘情,不忘根。浮萍再怎么随波逐流,它的根须一直伸向河床深处的泥土,漂到哪它的根还是一个方向,那么执念,即便是人家误解了,它还是没有解释,它明白内心深处的那个取向。
   一想到这,我的脚蹬得更有力了。在外漂泊无定几十年了,可我无法反驳我的肤色、我那夹壮的口音。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就是乡愁,这就是城愁,亘古不变的诗与远方。
   喂喂,你的早点还要不要?我收摊了。阿辉来电话了。
   哈哈,你不说我都给忘了。好的,我马上过去拿。我来个急刹车,刚要掉头往回走。阿辉说他已经到我住处了,还不赶快回来开门。
   我眉头一皱,啥情况?阿辉去我那里了?
   小区门口,阿辉夫妻俩坐在摩托车上吃着早点等我。
   怎么才回来啊?粉肠都快凉了。阿辉嘴里还咽着油条,指着我埋怨个不停。
   我不是在玉堂围帮刘姨一下忙吗?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呀。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阿辉,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让咱妈不要再去守那个档铺了,也挣不了几个钱。阿辉的爱人阿娇撕开根油条递给阿辉,轻声说道。
   不要说了,我们不也是一样吗?那是咱爸留下来的,咱妈那是在为了赚钱吗?不说你也明白,那是咱妈守候着咱爸。那档铺是咱爸的命根子,也是咱爸走了这么多年,她能坚持下来的唯一理由。阿辉接过油条慢慢嚼着,眼睛有点发红了。
   哦,表哥,你说今天咱老家有人过来应该快到了吧。阿娇提着两袋水果青菜跟着我后面上楼。
   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了,他们到哪里了?我刚放下东西,我的电话就响了。
   “哈哈,我们已经打道回府了,刚刚到家。”那边传来刘大爷那洪钟般的笑声,“我们五点就出门了,到八点多少都还没出城门,听说从高速入口路就一直堵,一动不动起码有七八公里长。”
   “什么?你们还在家门口转呀,我们卖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在等你们呢?刘大爷,你们还过来不?”我望着桌子上那几袋子东西,焦急地问。
   “我们就不去了。不好意思了。家乡特产我会邮寄你的。下次吧,下次有时间我们一定去。”
   “啊?什么?刘大爷他们不过来了吗?哈哈,我说嘛,五一节出行,不是堵在路上,就是一直在路上堵着。”阿辉靠在门口摇摇头,捏住他软塌塌的鼻子说,“还是我们有先见之明,在家看热闹,看书追电视剧也不错的选择嘛。”
   “哪这些东西咋办呀?”我耸耸肩摊开双手一脸的苦愁,“我一个人吃到猴年马月呀。”
   “怕啥呀,不是还有我们几个?这几天吃喝玩乐在你这,叫我妈收工,我们做一顿上好的饭菜犒劳犒劳她老人家。何愁吃不完啊。”阿辉拉着阿娇拼命做鬼脸,笑个不停。
   “这几天你们都不出摊了吗?”我一脸的疑惑,打量着阿辉他们俩。
   "钱是挣不完的,咱们难得这么有时间陪咱妈,你说是不是呢?”阿娇边收拾桌上的东西边催阿辉,”那你还不赶快打个电话给咱妈,让她快点上表哥这里来。“
   "刘姨,你快点回来,我想吃你做的血鸭。”我抢先给刘姨去个电话。
   “好咧,我马上回去……”刘姨爽快的答应,让一直一个人漂泊的我,鼻子不禁发酸,眼角也湿了,“我不再孤单,我不是孤儿了。”
   “表哥,你不是一直有我们吗?”阿辉紧紧抱住我。
   午后那一段时光,我们一边泡茶,一边阅读,一边听歌。
   泡一款铁观音,年份足,汤色透亮晶莹,口感滑润,回甘也不错。我读屈原《九章》数章,有好多的字不认识,得认真查字典,把每章的字读音注好,再从头到尾诵读两三遍,并用手机录音,让刘姨指正。刘姨点头说,这把年纪还读《九章》,当是深得其中三昧。接着刘姨用粤语诵读刘伯撰编白话版的屈原《天问》几段,觉得比用粤语诵读,更得其风神。读古诗,刘伯常给刘姨的教授法子,谈及古诗词诵读的选题,细到帮忙确定字的读音。据说,当年作为古典语言教授的刘伯常为了给人看明白,还在章草边上用楷书注明,其迂如此甚是可爱。同样身为语言教师的刘姨师从刘伯,却又另辟蹊径,颇有成就。当年刘伯大刘姨将近十岁,属于师生恋,碍于种种阻挠,远走高飞,至于后来是怎么下海练摊,不得而知。反正他们是一对世界上知识阅历最渊博的练摊者了。
   今天再次听到刘姨诵读刘伯的诗文片段,感觉她把刘伯的思想也带进了声音,带入一份文化的从容和自信。
   傍晚,电话还是挺多的,熟人请吃饭喝酒,都一一婉绝了。
   天气十分闷热,夜晚坐着热汗涔涔。在阳台上,对面市民广场的灯光穿过芒果树枝丫间透漏出来,疏影横斜。我们靠在小椅子上喝茶,听刘姨唱的粤曲《香江往事》,读屈原的《天问》,进入岭南零丁洋的那些纷纭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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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记叙五一假期生活的散文。散文讲述了五一那天的几个生活片段,字里行间包含了坐着浓郁的亲情、乡情,写出了漂泊在外游子对亲人和家乡的热爱与眷恋。散文以招待乡亲买菜为主要线索展开叙事,其间,引出阿辉夫妇、刘姨等人物,交代出人物之间的关系。其实,这篇散文重点是写这一家子人。写出了他们的勤劳和幸福,也写出了刘姨夫妇不仅吃苦耐劳,勤奋经营,也写出了他们知识渊博,谙熟民族文化的一面,表达了对传统文化的尊敬和严谨的传习态度,进而表现了热爱生活、热爱文化的主题思想。所以,“琐记”表面看随意、轻松,其实主题深刻,意义宏大。感谢作者赐稿摆渡,推荐阅读。【摆渡物语编辑,沙漠孤月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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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沙漠孤月清        2021-10-19 08:01:38
  欣赏敏善散文。
2 楼        文友:龙泉剑客        2021-10-19 08:23:44
  一篇文字细腻,颇有人间烟火味儿。
曾经的乡下少年,我愿用我的笔写我的过往,我的现在,甚至我的将来,分享我的喜极而泣,悲从中来,甚至是吊儿郎当。
3 楼        文友:孙丽红        2021-10-19 08:27:53
  假期生活的点滴,汇成文字,升华思想,就有了生活驿站的味道。
4 楼        文友:天涯暮归女        2021-10-19 11:07:53
  作者写了南方的早点小吃,写了喧嚣的菜市场,也写了阿辉一家人的勤劳善良,生活就是这样琐碎而平凡,在失望的转角处,还有惊喜和感动。支持覃老师好文,欣赏点赞!
5 楼        文友:南国的红豆        2021-10-19 11:25:45
  这是一篇热闹,欢快的散文,家乡的声音,格外亲切。来人了,就是两眼泪汪汪了。
6 楼        文友:覃敏善        2021-10-19 12:44:40
  非常感谢各位老师的留墨雅评与鼓励,遥祝秋安!平淡非平庸才是生活的真味!
7 楼        文友:优雅如枫        2021-10-19 13:08:47
  浓缩了乡亲、亲情、爱情的优美散文,整篇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这就是尘世间的美好与感动。欣赏点赞美文。
喜欢伴随着晨曦的脚步聆听世界的声音,闻着文字的馨香穿越时空的隧道,做一个灵魂有香气,骨子里有正气,举止优雅的女子。
8 楼        文友:寂寞看风        2021-10-19 13:51:10
  一片爱意浓浓的文字,构思巧妙,通过老家来客的准备过程,展现阿辉一家的善良热情,结局出人意料,但也更加鲜明地表现了人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以地域来划分,同在一个世界,只要坦诚相见,哪里都有亲人。
9 楼        文友:晓文        2021-10-22 14:32:43
  四月怎么来的三十一日啊
恰好你来,恰好我在。
回复9 楼        文友:覃敏善        2021-10-22 15:08:33
  啊?怎么犯如此低级错误,多谢老师的指出。
10 楼        文友:谌历        2021-10-24 11:16:56
  他乡有亲情,心安,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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