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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辉煌的地方!


作者:平林漠漠 布衣,175.3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50发表时间:2021-10-19 16:02:00
摘要:难忘母校,难忘英姿雄发,激情燃烧,青春绽放的母校。我的第一位先生洒脱不羁的艺术人生,我的女同学英子的乐于助人的高尚品德,还有王正竹同学大无畏的献身精神,一个个历历在目。

曾经辉煌的地方!
  
   一
   记得那年我九岁,去西部后村耕读小学报名入学,读一年级,当时的西部后村,除了这所耕读小学,还有一所正规的公办小学,在那里就读的也是一至三年级的本村学生。
   我所在的这所耕读小学的学堂,坐落在一处以前作为生产队粮食仓库的场屋里,学校没有家院,在距离学堂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生长着一棵十几米高的枝叶茂盛的古老槐树。
   这处仅有的三间教室,竟然能够容纳一至三年级学生的课堂,在这里负责代课的冯寿干老师,他一个人教授三个年级的学生。算术课,语文课,体育课,政治课,美术课和劳动课,都有他一个人包揽,而他就在这个三尺讲台上办公。
   每一节课开始的时候,他都从三年级课程教起,接下来教二年级,最后再教我们一年级。别的课程都忘记了,唯有“家前屋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篇课文背诵得滚瓜烂熟,留在脑海里根深蹄固,至今记得。
   冯寿干老师是我的第一个先生,他也是我的东边家院的邻居,我在入学之前,一直叫他冯大哥,当然是按照多年村邻的辈分叫的。入学之后,我才改口叫他冯老师。但是有时候,我说溜嘴了,偶尔还叫他一两声冯大哥,冯老师依旧点头答应。
   冯老师第一次带领我们去上体育课,情景别开生面,我们全体学生,按照老师的要求,在那棵大槐树下排好队列,冯老师吹一声口哨子,高喊一声“立正,向前看!”只见冯老师扔下头上戴的黑色礼帽,攒劲聚气抱住那棵大槐树,“噌,噌,噌”几个耸身,一花眼功夫,他就爬到了那棵大槐树冠中的树杈上,没有停息,又朝那根延伸向西南方向去的树杈爬行两三米的距离,然后双腿夹住树干,回头朝下打起倒挂金钩姿态,与此同时,还把双手向着我们舞动说:
   “同学们,好不好看?”
   我们齐声回答道:“真好看!”
   “同学们害不害怕?”
   有些同学喊:“不害怕!”
   有些同学捏了一把汗喊:“害怕!冯老师快下来!”
   冯老师缓缓地从皱巴巴的大树干上滑了下来,把他的黑色礼帽戴在头上说:“现在开始教你们广播体操。”
   无论是体育课,还是美术课,冯老师总会花样百出,带领我们玩得有趣。
   我们的美术课也经常在那棵大槐树下轻松进行。
   那天,冯老师特意从家中带来一只盛东西的柳条碗儿。他让我们每一个同学用右边的胳膊,挎着他的柳条碗儿用具,让他观看……几乎所有同学都试挎过了,终于挨到队尾倒数第二的我了。我也和其他同学一样,用胳膊把他的柳条碗儿挎在身体右侧,在同学们的面前稳重走了几步,恳请冯老师说:“老师,你就描画描画我吧!”
   冯老师看了看我,摇摇头说,让我把柳条碗儿转让给赵斯香同学。
   赵斯香比我大了三岁,个儿比我矮了一个头尖。
   赵斯香挎上柳条碗儿,睁大明亮发光的眼睛问:“冯老师,我还好看吗?”
   冯老师点点头,算是默认。冯老师示意赵斯香抬起头,正视着冯老师的方向,这才挥动手中的铅笔,勾勒赵斯香的体态轮廓:两块高颧骨,一道拱形鼻梁,一张两角微微上翘的大嘴,转瞬间微妙微肖地被冯老师捕捉到了他的大号画本上。
   美术课结束,赵斯香向冯老师要去了他的那副肖像。
   我看了看赵斯香得意洋洋的样子,羡慕地动辄心思说:“冯老师,明天是星期天,你也给我画一张肖像吧!”
   冯老师不假思索说:“你明天到学校里来一趟吧!”
   几年来,每逢星期天,冯老师总要牺牲自己的时间,独自一人,留在耕读小学里备课,修改作业。
   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去找冯老师玩耍,没有什么大意思,寻思着要得找一个伴儿才好,想到赵斯香的家就住在学校东旁,当时机灵一动,我就拐了一个弯儿,去了赵斯香家。赵斯香的母亲告诉我说,赵斯香刚刚去了学校。我来到学校,教室的门正锁着,只见赵斯香一个人正蹲在大槐树下,手里拿着一块一头尖的红皮花石英,在地上练习写字。
   我说:“老师呢?”
   “冯老师去西边公办小学里开班主任会议了,他不久就会回来的。”赵斯香告诉我,他站起来,说,“我们就在这学校周边玩一会儿吧!”
   学校的西北角坐落着一座生产队的大厕所,由于多日来的干旱,一层厚厚的烂草覆盖在厕所的脏水坑上,只有些许的驱虫的爬动与苍蝇的飞扑。
   当我从厕所小解出来时,却不见了赵斯香,只见粪塘的一角下闪露出一小片脏水与沼气的泡沫。
   “快来救人啊,赵斯香掉进了粪坑里了!”我刚一岔声高喊怪叫起来,就看见冯老师从不远处奔跑而来,问我,“赵斯香在哪里?”
   我手指粪坑里冒着泡沫的水影说:“赵斯香可能就掉在那里!”
   冯老师从粪坑的水泥墙边沿摸索着滑了下去,他在我手指的地方,双手并用,一个招式,果然把赵斯香抱了起来。
   赵斯香已经被脏水呛得不能够言语,满头满身都是污秽。他此刻面朝下,呜哇呜哇地吐出几大口黑水,这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悲啼起来:“啊——啊——啊——”
   “水——清水!”在冯老师的招呼下,我急忙从教室门旁拎起来半桶清水,浇到赵斯香的头上。又有两位老年妇女拎来一些温呼水,洗尽了赵斯香身上的污水——直到这时,赵斯香的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一只漂亮的小花球!
   这一次的遭遇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赵斯香同学在我们一年级中,是年龄最大的一个,个头最矮小。可是论起力气,他却最有劲。为此,冯老师和同学们才选他当劳动委员,平时上体育课时,他总是站在排头,虎生生地扛起那面猎猎招展的五星红旗。
   那年清明节的早晨,冯老师让我们排着整齐庄严肃穆的队列,赵斯香站在派头,扛着五星红旗。
   临行时,冯老师教导同学们,今日去隔庄沈李村替黄家三英烈扫墓,沈李村离此地八九里地,又讲到途中的注意事项,却在最后提出建议,希望我和另外两个身材最小的同学,留在教室里读书。
   我拿定主意,不听老师的劝阻,没有走下队列,一身大汗地走到一片麦田里的烈士墓前,与所有同学们一道,全神贯注地听完了英烈亲人黄士英讲解她的三个兄弟被还乡团杀害的经过。
   就在回家的途中,我却再也走不动了,眼看看就要掉队了。
   冯老师脱下身上的黑棉袄,交给一个大个儿同学拿着,来到我的面前,还在鼓舞我说:“今天你表现很好,很勇敢的。”
   冯老师把我背在身上,喘息着把我一个劲儿背到了村头才放下。
   二
   第二年开春,我们耕读小学的这一班同学,都转入村公办小学里读书。三年级还没有毕业,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埠后村的那帮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挥舞钢叉、扫帚、扬场锨,在一个晴空万里的上午,口里高喊“打到臭老九”的口号,一举赶跑了正在上课的老师们,捣毁了学校的门窗和教学用具,这还不能够泄愤,最后把老师厨房里的一盆鸡蛋也端出来,摔打在村间的大路上。这所小学是从前包姓地主的老宅。三八年,包姓地主公子哥勾引当地一户柴姓青皮的妻子,遭到青皮灭门,就连在海州中学当校长的包四公子也未能辛免。共产党领导人民打土豪分田地,包姓的这片房产,就一直被人民政府用作学校至今。
   三年停课闹革命之后,各学校恢复上课。我们去东部后村一座地主家的青砖青瓦院落里就读四年级。这儿是吉姓大地主的家宅。吉姓大公子吉玉明是国大代表,曾任国民党财政部长,红日当空之际,有几天深夜,总有人的声音在吉姓祖宅的庄园里喊叫:“快上马!快上马!快上马!”家里人没有一个出来答应的。四九年,国民党逃往台湾,途中,一艘满载金银的船只,吉玉明眼看着被国民党两个将军的儿子劫持,偷渡日本。事发后,蒋介石追责他,他只好搪塞说,船只在海上失事了。蒋介石不再重用他。吉玉明急流勇退,知趣地举家迁居美国。六八年大迁坟时,吉家人在祖坟里发掘一匹奔马样枸杞子植物,其背部的一侧,活跃着一名武士,正一脚登着马鞍,一只脚开始朝马背上跨越。吉家的所谓风水地,外人不破自己破了。难怪世人常说,先生有福子,后葬风水陵。解放后,吉姓家的老房子,开始被村人民政府政府用来做生产队社场仓库,再后来才被用作学校。当时的村上是极其落后的,在靠近学校不远处,有一家三间二层小洋楼,家主是个小巧玲珑,能说会道的的男裁缝,他当时收了几个女徒弟在家里学裁剪手艺。
   同学们大多数没有看过缝纫机,那天放学之后,同学们一窝蜂钻进了裁剪铺里,十分好奇地看个究竟,老半天不肯出来,唯有我没有进去看,只是呆呆地站在门旁,这时,冷不防一双热乎乎的手从我背后伸过来,牢牢地蒙住我的双眼。
   “谁呢?”我嘀咕一声,一时弄不清是谁干的,一个转身,挣脱蒙蔽,定睛一看,还是小英同学。
   我用有些害羞的口气责备她说:“你是——”
   小英说:“你怎么不去屋里看景致呢?”
   “我的姐姐也有一台工农牌的缝纫机,是父亲去年为她买的。”我问她,“你怎么也不进去看呢?”
   小英手指不远处一个大汪沟涘边上的三间土坯房说:“那就是我的家,离这缝纫铺很近的,经常来看那几个姑娘学裁缝,其中一个姑娘特别鲁笨的。”
   小英同学给我最初映象是草率而又草熟的。她的学习成绩是中等生,对学习还是非常刻苦的,为人虚心好学的。
   新学期开始,班主任王老师给同学们排座位,同学们都排成了单队列,班上一共八名女同学,有七名女同学,都站在一起,唯有小英同学,却站在我的背后,我多了一个心眼问她:“你怎么不与那些女同学站在一起呢?”
   她说:“我就要站在这儿,不管你的事情。”
   王老师把我和小英排在一个坐位上了,王老师看着我的表情说:“小英同学很有上进心,他是要向你学习呢!”我感觉真不好意思,当时同学们都向我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那时候,学校里是没有课外阅读书籍的,我喜欢看故事书籍,偶尔从一些社会青年手中,找来一两本,在课余时间里阅读观看,
   “我从来就不喜欢看课外书!”小英有一次向我透露说,“假如你想要看书的话,我什么书都可以找来的!”
   “那你就先拿一本来给我欣赏欣赏!”我趁机试探说。
   她当时答应我说:“必需等到下一个星期天后,我才能够找来!”
   “为什么?”
   “我自己家里没有书籍,新海连市的二哥那儿的图书馆里,有好多好多的书,古代的,当代的,外国的……”
   “你二哥干啥?”
   “当兵,十八师师长,青年军官。”
   小英同学果然言行一致,她在下个星期一的早晨,给我带来了三本书,一本叫《先驱》,一本叫《六十年代变迁》一本是外国名著,叫《乔叟文集》。这些书在穷乡僻壤难得一见,当时的新华书店里,除了一部《水浒》,卖的尽都是打击投机倒把,反击右倾翻案风之类的书籍。
   我和小英在一起读了三年书,班主任老师始终把我们分在一个坐位上。有一次夜校课,小英向我伸出手来,讥笑说:“瞧你那手脖子,还没有我的手脖子粗壮,看样子是没有我有力气的。就连这些女同学,没有一个能够敢于同我扳手的。我这手很有劲,是在家里干农活儿练出来的!”嘴里一边说着,就一把抓住我的手,向我挑战。
   周边的同学向我投来诡异的目光。
   我想,我是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向一个女孩子甘拜下风呢?我表面上不当回事,心底下用尽全身力气,一用劲,就把小英的手腕压在桌面上。还好,同学们都装作没眼看见的样子,也没有一个鼓掌的。
   听说,小英的父亲在离此地一处叫小乌山的粮库里当工人,初一上学期,她跟随父亲,转学到一所很有一些名气的乡级中学里读书了,并且连同住家户口也搬迁去了。临行前,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让我以后抽时间去她家玩,当着走亲戚,并送了我一个小本本,上面记着她家的详细通讯地址。
   三
   我在本村的初级中学里,继续读书。
   上学期的最后一天,即将开始放暑假,学校召开全体老师和全体同学誓师大会,校长宣布一项重大决定:在即将来到的六十日暑假里,初一和初二两个班级的同学,要留校,参加义务建校劳动。
   近年来,随着农村人口的不断增长,原来的学校已经容纳不下附近村上的学生人数,村干部和学校领导向上级教育部门提出声请,选址在村南那块靠近南北大道东边的长条田地里,建造一座可以容纳近千名学生的学校,由贫下中农管理学校老刘指挥两个班级的学生,在六十天的假期里,从离村南七八里地的岭上石塘里,用学生代替牛,用牛车拉石头,建造这座初级中学。
   任重道远,我们初一初二两个班级的一百多名男同学,毫无任何条件地接受了这一艰巨的任务。
   南石塘坐落在岭顶上,各个生产队都抽出一部分男社员,挖泥,打锤,放炮,把地底下的石头轰炸起来,用大锤劈开成块石和毛石,然后再抬到地面上,让我们自己动手朝车上装。
   刘步礼亲临第一线,他特意抽调一部分大个儿的有力气的同学,负责担当驾辕任务,分配到八辆又大又笨重的木头牛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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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散文《曾经辉煌的地方!》,从学校和教育的角度,记述了家乡的变化。九岁读一年级,在那里就读的是一至三年级的本村学生。教师只有一个人,教授三个年级的学生。算术课,语文课,体育课,政治课,美术课和劳动课,都由他一个人包揽。他也就在这个三尺讲台上办公。第二年开春,他们耕读小学的这一班同学,都转入村公办小学里读书。三年级还没毕业,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生们高喊“打到臭老九”的口号,赶跑了正在上课的老师,捣毁了学校的门窗和教学用具。经过多年的劳作,终于迎来了收获季节。家里的孩子们都读完了大学,有了工作。家里刨掉了三间破烂不堪的小瓦房,翻盖了四间二层楼房。村中还竖起了两架银白色的电讯塔。生活彻底变了样。全文语言生动、朴实,通过生活琐事反映大时代的变迁,读来令人生发感慨,是一篇很少见、很难得的教材。推荐美文,发表共享。【编辑 陈 兵】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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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陈兵        2021-10-19 16:04:12
  美文佳作,学习欣赏。感谢赐稿清风书苑。期待精彩继续并祝撰安。
陈兵
2 楼        文友:平林漠漠        2021-10-20 18:46:14
  录下渐行渐远的人生亮点,留住美好年华回忆。
   感谢编辑老师英明举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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