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情难了(小说)
一
话说唐三藏师徒四人,自西天取经回到东土大唐之后,功德圆满各有去处。悟空官封斗战胜佛,位置尊崇,但没有具体职位,因此整日无所事事,不免有些郁闷。忽然想起好友太白金星来,于是就去天庭寻他。
如今的悟空算得上是功成名就,早就不是当年啥也不懂的小猢狲,加之他和太白金星交情莫逆,还有大闹天宫的余威犹在,所以上至玉帝下到众仙都要给悟空面子。悟空整日过得逍遥自在,乐得他都不愿回西天了。
玉帝一见心中不免有些惶恐,于是便和如来私下商议,为避免那泼猴再生事端,玉帝和如来决定增设一个部门来安置悟空。如此,一是给悟空找点事干,二是顺便解决一下西天和天庭日益严重的有编无岗的问题,可谓一举两得。
于是乎,一个名叫“西天常驻天庭办事处”和“天庭常驻西天办事处”的机构成立了。没错,一个机构两块牌子,西天和天庭各出一半人手,这办事处的正副主任自然就是悟空和太白了。从此以后,悟空也是有职务有部下有独立办公室的领导了。办事处的业务本来也不多,再加上如来和玉帝硬塞给悟空的部下甚多,所以也不需要悟空操心。
俗话说“位置决定思想”,悟空如今也算修成正果了,眼光自然和从前不同。前几日,小白(就是白龙马)给悟空送来一根用纯金打造的,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那上面镶满了各色奇珍异宝,堪称仙界奢侈品中的天花板,别说各路神仙,就连玉帝都有些意动。
悟空一看这根奢侈品金箍棒就明白小白的意思,于是当着玉帝和众仙的面,将真正的金箍棒还给了东海龙王。此举赢得天庭和西天的一片赞誉,都道悟空今非昔比,是个不计前嫌,重情重义的好兄弟。如此一来,悟空是真正融入了天庭这个温暖的的大家庭。不仅玉帝王母时常宴请,天庭大小神仙也都来与悟空亲近。真个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请。大家其乐融融,关系和谐。悟空与太白的关系越发亲密,好得就像穿了一条裤子一样。兄弟俩真是一日不见,万分想念啊。
这一日,兄弟二人把酒言欢,酒至酣处,太白神秘兮兮地冲着悟空勾勾手指,悟空立即附耳过去。
“贤弟,你可知如来为啥让你管这个办事处么?”
“说是有编无岗啊,咱不争,这挺好。”
“实在人啊,你就是个实在人。我跟你讲,你虽成佛但却未历情劫,这就好比是取经必须历经八十一难,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所以呢,你现在是佛也不是佛。只需勘破情关你就是真佛,等你成了真佛,这个破办事处可就容不下你喽。”
听了这话,悟空不禁皱眉。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天生就不懂什么是情,怎么去爱。勘破情关这事,实在是难为猴哥了。
悟空拽着太白金星的手诚恳地说:“还请太白老哥教教我呗。”
“悟空贤弟,这得看机缘啊,看机缘。”
说完之后,太白俩眼一翻,醉倒在榻上。悟空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他安排人照顾好太白金星之后,信步走出办事处闲逛起来。
他先是来到御马监,新任弼马瘟赶紧迎接出来。言说圣佛驾临各种天马已准备妥当。悟空骑上天马纵横驰骋一番,虽然潇洒但心里暗叹,总是不如从前自己偷偷骑的有感觉。
悟空闷闷地离开御马监瞎逛起来,忽然觉得眼前这园子很是眼熟,仔细一看确是蟠桃园。此时,掌管蟠桃园的土地早已经站在园门外迎接,悟空拍拍土地的肩膀笑道:“这么多年了,咋还是那么丑。”
土地哈哈一笑也不生气,把当年悟空偷吃蟠桃的事拿来逗趣。悟空听了,反倒觉得这土地老儿很是亲切,全然没看见那土地老悄悄地把一块写着“防火防盗防悟空”的牌子收进了袖子里。
悟空迈步走进蟠桃园,随意问道:“现今这蟠桃园如何了?”
土地从怀中掏出平板儿,翘着兰花指点击了蟠桃园管理界面,随后一一向悟空汇报。
悟空皱眉道:“为何那一万年一开花一万年一结果的仙桃竟是如此稀少呢?”
土地回道:“圣佛有所不知,现如今比不得五百年前了。不知凡间之人都搞了些什么,那地上的环境越来越差。您是知道的,这仙桃采天地灵气,孕育诸般变化方才开花结果,见不得一点污秽。虽然天庭灵气充沛,可是地上的灵气却日益稀少,所以这万年的蟠桃才会如此稀少。”
悟空暗自叹息,挥手让土地回去,只说自己要在这桃林中走走,重温一下旧日时光。土地脸色一变又迅速恢复正常,然后一声不响地消失了。悟空漫步桃林之内,所见再不是枝头挂满红仙桃的景象,想起当年自己咬一口扔一个的败家行为,不禁大为感叹。
正恍惚间,忽然发现桃林深处有一个紫色的身影,哆哆嗦嗦不知在干什么。悟空潜身形悄悄来到那人身后,原来是一个穿紫衣的小仙女正在偷吃蟠桃。
这里可是万年一开花万年一结果的极品蟠桃林,是专供玉帝王母和高级神仙享用的,一个小仙女居然敢偷吃,这胆子实在够大。
只见那小仙女两只小手抱着个人头大的仙桃啃得正欢,她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四处乱瞄,嘴里还不停地说:“这个桃儿怎么这么大呀,咬了半天才吃下一小半。我得快点儿,若被土地发现就惨啦。吭哧吭哧。”
悟空差点笑出声来,想想自己当年偷吃的时候也是这番德行,不禁对紫衣小仙女有了几分好感。这小仙女啃桃子啃得太过专心了,悟空在站她背后好半天,她居然都没发现。
悟空见小仙女啃得如此忘我,忍不住说道:“好哇,你偷吃。”
正在专心偷吃的小仙女本就心虚,突然听到身后的声音顿时被吓了一跳,转身抖手就把啃了一大半的桃子甩了出去。紧跟着,小仙女两手捏住自己的耳垂,蹲在地上喊:“我没偷吃,没偷吃,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吃啦。”
此时的悟空很是尴尬,他本来是想逗逗小仙女的,不想转眼间竟被半个红艳艳的沾满小仙女口水的仙桃砸在了脸上。
二
悟空擦了把满脸碎桃,伸手拉起小仙女。就在悟空看见小仙女的脸的那一刻,悟空就觉得心里犹如惊雷炸响,他的那颗堪比万年枯树的心居然有了要发芽的冲动。
紫衣小仙女那乌黑的云鬓不带任何妆饰,瀑布般披在双肩上,一条紫色缎带随意将头发拢住。弯弯的娥眉淡扫,一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惊慌的躲闪着悟空的目光。
因为害羞,她那如玉的面庞染上了一层胭脂红,白嫩的小手还捏着自己晶莹的耳垂。紫色的衣裙衬得小仙女肌肤如雪,身姿窈窕。屡屡处子的芬芳,将悟空围绕。这就是一朵刚刚绽放的娇花,竟然让在取经路上见识过诸如白骨精、蜘蛛精、蝎子精、玉兔精等等各类女妖的悟空,顿觉那些女妖精跟眼前的小仙女比起来全都是渣。
悟空暗中问自己:“这应该就是太白老哥说的情劫了吧。”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悟空拉着小仙女在桃林里四处瞎逛,他把自家当初偷吃蟠桃的糗事拿来炫耀。小仙女心思单纯,当悟空说到偷吃仙桃的心得体会时,小仙女热烈地将自己的偷吃经验与悟空共享。共同的爱好,有趣的话题迅速拉近了俩人之间的距离,没用多久,小仙女已经和悟空有说有笑,还互相牵着手了。
美好的时光通常过得比较快,小仙女该回去了。
悟空问小仙女:“还想吃桃子吗?”
小仙女使劲点头。
“以后你想吃桃就来找我,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地吃。”
小仙女的眼睛和嘴变成了三弯月牙儿,看着这笑容,悟空觉得天庭上所有的仙花都黯然失色。
心潮澎湃的悟空掏出自己的天庭定制版“随便打”手机塞进小仙女的小手儿里,并告诉小心女,以后就用这个手机和他联系。小仙女不肯走正门,要从墙上爬出去,悟空随手一挥墙上就出现了一个门。
悟空告诉小仙女:“这个门是专门为你留的,以后来了,只需学三声鸟叫这门就开了。”
小仙女冲着悟空盈盈下拜说到:“多谢圣佛。”
“不,请叫我悟空。”
小仙女咯咯地笑着走到门前,在出门前回眸一笑说道:“悟空哥哥,我叫阿紫。”
那回眸一笑的风情最是迷人,悟空觉得这蟠桃园从来不似今日这般美,就连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土地老儿那满是褶子的脸,也笑得像盛开的菊花般可爱。悟空捡起阿紫砸在自己脸上的半个仙桃送进嘴里,轻轻地咬了一口。
“嗯,甜。”
有情人之间总会建立起一种默契,也就是俗话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从那以后,悟空跟阿紫总能同时到达蟠桃园,即便没事先联系,也总是能在蟠桃园里相会,比事先约好的还准。
每当听到墙外传来“呱呱呱”的三声乌鸦叫时,悟空的笑容就会从心里荡漾到脸上。阿紫是跟金乌学的,因为阿紫认为,用来打开悟空哥哥特意为她留下的那扇门的鸟叫声,必须是天庭里最尊贵的鸟的叫声才行,于是她就缠着金乌并学会了它的叫声。
金乌是很尊贵,可本质上其实是只乌鸦,尽管它长了三条腿,那也不能改变它是乌鸦的事实。想着娇小可人的阿紫,用清雅的声音学乌鸦呱呱叫的样子,悟空就会笑得很开心。
悟空和阿紫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先从挑选蟠桃开始的,长得不好看的不要,不够年份的不要,选好了就轮流扮演偷桃的和抓偷的,反正不管偷的还是抓的,俩人都很开心就对了。
玩够之后,悟空和阿紫会坐在蟠桃树上,一起吭哧吭哧地啃桃子,还会挨在一起看银河,看牵牛织女星。
阿紫的愿望是将来能有自己的桃林,那样就可以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悟空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家花果山,那地界虽在人间但胜似仙境,肯定能种出好桃。悟空把想法说给阿紫,阿紫极为兴奋,她抱着悟空的胳膊嘁嘁喳喳说了一大堆设想和规划。如水的月光下,在蟠桃树的树枝上,俩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悟空是个实干家,想好了就会付诸行动。花果山本来就是悟空的产业,在自家地里种点桃,别人也不会说啥。阿紫更是用行动支持悟空,她把自己多年来偷吃后留下的蟠桃核全都给了悟空。
优良的种子,良好的环境,精心的养护换来了丰硕的果实。花果山的蟠桃无论哪方面都比蟠桃园的桃子强百倍,一经上市就被各界抢购一空。当然,这其中离不开太白金星、唐僧、八戒、沙和尚、还有小白的鼎力支持。
太白金星凭自己多年积攒的仙脉,一举拿下天庭果品专供权,抢占了天庭市场。唐僧利用自己的影响让“花果山牌”蟠桃成为西天大雷音寺专用果品。八戒的高老庄生态观光农业示范园区,是悟空的铁杆客户。沙和尚的流沙河宇宙开发集团,也把花果山蟠桃作为首选的商务礼品。
最值得称道的还是小白,人家毕竟是靠海吃海,做国际贸易的,那眼光自然不同凡响。为了帮助悟空卖桃,小白先把一座海上仙山装饰得美伦美焕,然后发动四海龙王遍邀东西方各界神仙来岛上做客,然后以拍卖的形式把悟空家剩下的蟠桃给清仓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悟空迎来了爱情事业的双丰收。现在悟空最爱听的就是阿紫用糯糯的声音说:“悟空哥哥,桃子熟了吗?没熟赶紧让它熟呀。”
悟空甚至把这句话设为自己的手机铃声。
有件事情悟空没有告诉阿紫,他托小白买了颗叫宇宙之心的超级钻戒,悟空打算在花果山周年庆典上向阿紫求婚。
八戒跟桂英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沙僧最近要娶一位在拍卖会上认识的叫做露丝的西方花神,小白身边从来就不缺绝世倾城的女仙。看着兄弟们一个个出双入对的,悟空决定赶紧把阿紫娶回来,也好给自己一个家,顺便给花果山那帮猴崽子们一个家。
小白极力自荐当婚礼总策划兼主持人,鉴于小白的能力,悟空欣然接受。为了给阿紫一个惊喜,这几天他忍着没跟阿紫联系。相思的滋味最难熬,悟空一遍又一遍听着“悟空哥哥,桃子熟了吗”的铃声,盼着庆典那天的到来。
这天,悟空和小白正在忙着布置,却见太白金星风风火火的跑来。“悟空贤弟,大事不好哇!”
三
阿紫要去渡劫了。因为阿紫喜欢吃蟠桃,而且偷偷吃了不少,久而久之达到了去仙入神的境界。阿紫自己不知道,可是掌管此事的仙官自然是知道的。于是阿紫被送到成神培训班,再前往转生台投胎人间历经九世情劫,才可以修成正果。
也就是说阿紫要在人世间经历九次生死轮回,化掉情劫才能成神,否则就会神形俱灭,彻底消失。悟空听太白此言不禁大惊失色,他架起筋斗云匆匆赶往转生台。
转生台上,几位仙官向阿紫交代注意事项之后,便把阿紫送到闪着七彩华光的门前。阿紫一步一回头,她在心中默念:“悟空哥哥,阿紫要走了,你怎么还不来见阿紫呢?”
一位仙官见阿紫如此,便叹了口气说道:“你这番渡劫就是要化掉心中情愫,过去的不要再想了。时辰已到,不要耽搁了,去吧。”
阿紫解下头上的缎带交给仙官。
“拜托上仙将此带送与圣佛,阿紫感激不尽。”
仙官接过缎带点点头,阿紫走进七彩门内,最后看了一眼远方。只见远方一朵五彩祥云飞射而来,那是悟空。
阿紫欣喜的叫了一声:“悟空哥哥。”
话音未落,七彩门瞬间消失不见,来迟一步的悟空只来得及看见阿紫回眸的样子,就再也看不见阿紫的身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