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真甜
　　
　　 临走时母亲总要拿点吃的东西给我
　　 要么蔬菜，要么水果，要么糖粒
　　 这是她几十年来的习惯
　　
　　 这些东西多半是别人送的或她自己买来的
　　 母亲舍不得吃
　　 她将它们储放在罐子里
　　
　　 昨天母亲又将一袋黄金梨儿放进我车厢
　　 回家后打开一看
　　 梨儿全坏掉了，一个都不能吃
　　
　　 早晨母亲打来电话问梨儿好不好吃
　　 我喉咙发哽，告诉她
　　 梨儿真甜，太甜了
　　
　　 ◎郊外
　　
　　 午后，陪母亲散步
　　 荒郊野外草木深
　　 小路逼仄崎岖
　　 紧要处，几乎无路可走
　　
　　 我不由得将母亲的手
　　 又攥紧了一些，生怕一不小心
　　 母亲就隐没在草木中
　　 再也，走不出来
　　
　　 ◎陪母亲在石经寺
　　
　　 农历二月十九
　　 观音菩萨生日
　　 龙泉石经寺
　　
　　 母亲挤在热闹的香客中
　　 如大海里飘荡的一叶小舟
　　 燃香，作揖，下跪，磕头
　　
　　 菩萨端坐在上
　　 肃穆庄严，脚下是
　　 匍匐在地的芸芸众生
　　
　　 我无法向菩萨下跪
　　 母亲必须在我视线三尺之内
　　 她是我需要守护的菩萨
　　
　　 ◎带母亲进洗脚房
　　
　　 八十一年了
　　 母亲的人生记录仪，第一次
　　 被人彻底打开
　　
　　 浴足师的表情是惊讶的
　　 经过如此多的曲折和坎坷。甚至
　　 有好几次命悬一线
　　
　　 原以为三十五公斤的母亲
　　 承受不住浴足师专业的按摩和修补
　　 会像我一样大声地喊疼
　　
　　 母亲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我看见，她的每道褶皱里
　　 都夹紧着一个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