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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暗香】堂兄六哥(小说)


作者:王庆炎 白丁,47.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22发表时间:2021-11-10 10:47:17

六哥是二伯家的孩子,姊妹九个,兄弟六人,排行第六,身材高大壮硕,相貌堂堂,简直就是把二伯和二娘的所有优秀基因全部都继承了。长我三岁的六哥从小就乖巧懂事,深得长辈邻里的喜爱,有事没事我总爱像跟屁虫一样粘着他。
   那年寒假回家时,母亲告诉我一件惊天的事情:六哥出事了!
   出事的那天凌晨,在砖窑场树林雪地里寻野兔的胡良,因为雪光的原因竟然起了个大黄昏早床,他把在窑棚里看到的六哥和樱桃孤男寡女坐在一起的情况一番添油加醋,报告给了他的叔父村支书胡银虎,而这位支书早已对樱桃垂涎三尺,准备将樱桃许给自己的跛腿儿子,顺便也好自己“揩个油”。这下子六哥就有得罪受了,只一天功夫村子里就到处传的沸沸扬扬,口头文学是一个比一个精彩,还传言要将六哥和樱桃一起押去批斗。六哥受不了那么多比冬天更刺骨的风言风语,还有那些个箭一般穿心的惊异冷漠无情的目光,仿佛是要把他像腌制腊鱼一般的迟了开扁再刀刮几遍,从他身上找到人们各自想要的东西,更让六哥不忍目睹地是人们对樱桃的伤害。
   听说广州那边做生意已经有所松动,他想约樱桃一起出走,结果被她爸妈一顿臭骂并加以棍棒。他一狠心就自己出走了,这在一向封闭落后平静似水乡村不啻是一声惊雷。
   要不是二伯家的成分高,樱桃的父母极力阻止反对这桩姻缘,所有的这些故事都不会发生。
   那年冬天,生产队准备整修一下队屋,重新砌装粮食的仓库,苦于集体经济薄弱,只能社员自己烧砖,六哥跟着我父亲很快就学会了板砖,砌砖窑,烧窑,那个时候年轻人懂得烧窑的极少,没个几年的经验和手把手的教导,是很难掌握火候的,如果烧熘了砖,还要挨骂挨整的。我父亲是这方面的老把式,但生产队赶时间,必须得在年前烧好砖,以便年后开工建设。只好三口相距较远的窑同时开炉,六哥自然就成了不能脱身的掌炉人了,贫下中农就每天两班轮流值班往炉里添草料,同时也附带监督“黑五类”人员,以防发生意外事故。
   冬天的田野一片萧瑟,很难看到充满生机的绿色,只有枯树枝在枯北风中呼呼喘气,俄而飞过几只饥饿的鸟,间或发出单调乏味的声音,铅色的云也压得特别的低,仿佛就要挨着屋顶了。冬日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才吃过晚饭,一眨眼的功夫人家屋后的一片田野就只能看到一两点隐约的灯光了,那是正在烧砖的生产队的砖窑所在。
   那一夜,樱桃本来是和桂花一起值夜班来的,谁知半夜里桂花娘的哮喘病就患了,六哥说这里有我顶着,你放心去吧!反正今天是收尾火了,早上会有人来换班的。
   临近夜里十二点时,感觉外面的风声开始啸叫起来了,雪粒子打在窑门口的棚子和旁边的草垛上簌簌直响,寒气越来越重了。
   六哥有些担心窑顶的烟囱,搬了几块大砖沿出烟口码齐。今天晚上是第22天了,最后一个锻烧日,按时间推算凌晨三点左右就可以闭窑灌水冷却了!六哥是一丁点都不敢怠慢,两眼被五个烟道的烟火熏得通红,浑身却被冻得生硬麻木,狂风把他的一头因忙碌而杂乱不堪的头发吹得稀烂,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想要把这一窑三万多块砖烧成人人羡慕称赞的青灰色。
   樱桃按照六哥的吩咐在慢慢地减少塞进炉口的稻草,心里却被一个人塞得满满当当,这个人不是她父母强迫她订婚的男人,只要一想到村支书的那个跛脚的浪荡子,她就有一种本能的排斥,甚至好几次差点当面就把“讨厌”喊出了口。当看到满脸烟垢的六哥出现在她面前时,樱桃几乎笑出声,哪里来的李逵呀?
   “我,黑风郎!”六哥打趣道,心里却像有一万只小羊在涌动。
   接过樱桃递过来的热水洗了一把脸,又敷了一下额头,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女人,一个因膛火烘烤而敞开外衣,一个自己在心底无数次幻想着去爱抚去疯狂的女人!一个富农的儿子,一个载在“黑色名册”上的人,就算做梦也只敢偷偷的做,而樱桃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后代,樱桃小嘴杏眼皓齿,眉毛犹如会讲话的画眉鸟,还有那束不住的身段,颤巍巍的诱惑,六哥哪里敢奢望敢直视,生怕多看一眼就被对方融化了。可是可是炉膛的火把两个人的脸映得通红,似乎再也藏不住羞涩的心事。
   平时在一起干农活时六哥总是会偷偷地帮小巧玲珑的樱桃,扯草呀割谷呀挑担子呀,但两个人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有的只是一个会意的眼神。
   樱桃虽然生性活泼开朗,但碰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会意慌意乱。她总想管住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她越是这样有个声音越倔犟,为什么不能这样?我就要这样!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堕落了么?
   御寒保暖的被子就堆放在窑棚的稻草上,在膛火的长久烤着之下,摸上去就有种特别暖和的感觉。
   “樱桃,你先休息一会儿,等火候到了,我闭了炉口,放好滴水管了,就送你回去。”
   樱桃双眼微闭,似乎没有听懂的样子。借着红红炉火的反光,她偷偷地从身后在细细打量眼前这个汉子,这个一直在她心口碰撞却从未敢大声喊出的名字,就像他烧出的每一窑青灰色的砖一样,方方正正,素雅而又古朴,沉稳而又宁静,看上去就有想抚摸想亲近的冲动,充满了温暖收藏着激情且饱含着智慧与灵感,什么时候我也想要他帮我烧一窑,透气性好,吸水性强,耐腐耐磨,耐寒耐冻万年不腐的青砖!
   六哥正猫着腰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细心观察架着的砖巷的颜色,发现膛口的火焰开始慢慢变成酱紫色,烧制的火候刚刚好,六哥点亮洞口的马灯,迅速用砖块封堵了炉口,用稀泥将膛口墙面涂抹严实,然后在漆黑寒冷的夜风把五个大水缸的冷却水导流管子吸通压放好,控制到好下水的水量,回棚内简单的清洗了一下,准备送樱桃回家。
   樱桃说:“六哥,我渴,我冷。”
   六哥顺手伸向樱桃的额头,呀,怎么这么烫啊!
   “你是不是发烧了?”
   樱桃迷迷糊糊着双眼,嘴里轻声嘟弄着,一把抓住六哥的手使劲的贴到自己的脸颊,刹那间她感到有股莫名的电流通过全身,有种被撕裂的愉悦,仿佛倚靠着一座温暖的山峰,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歇下来。
   六哥也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樱桃,有一种从没体验过的馨香氤氲在身体周围,两团温柔之火不可遏制地熔化了这二十岁的钢铁身躯……夜开始变得静谧,变得温柔下来,鹅毛般的大雪迷漫了整个天地,一切都像依偎在梦的怀抱。
   如果不是那个多事的胡良,这个梦将会很长很美好。
   那个年关真的好慢长,因为没了六哥。
   正月十五过后,六哥被从湖南临湘二娘的娘家遣返回来。迫于内外压力,胡支书的残疾儿子终于如愿以偿娶回了已久的樱桃,而最终让樱桃下定决心的是胡支书答应从轻发落六哥。
   这事一出,加上二伯是富农分子,六哥家的日子自然是度日如年了,不多时二娘的一头青丝就白了一半了,如何安置六哥成了二娘家最急迫的头等大事。
   这一年清明节过后,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一个远在湖滨县大同湖农场当场长的长房大伯,两年前突遭变故,儿子在长江抗洪抢险中不幸牺牲了,只剩下即将退休的老两口孤独相伴。清明节扫墓时和几个老兄弟谈起来就生出让六哥一同随他们去生活的想法。本来这位大伯一直都很喜欢六哥的,六哥也和他很投缘。虽然六哥在心里还是很依恋父母和舍不得兄弟姐妹们,但一想到自己跟家里添了这么多乱子,而且平日里一出门就感觉如芒刺背,出门在外也许不失为一种新的活法!
   六哥去了大同湖之后,那件事掀起的惊涛骇浪似乎就慢慢平复下来,六哥有这位远房大伯罩着,加上大伯母为人极好,日子比在家里好过多了,聪明好学为人友善的六哥不久又学会了开车,再一年还当上了场运输队长,只是从不愿提起相亲的事。大伯大婶虽然也着急,也不好强求什么,每每六哥总是说,还早还早,等我活出个人样了再说吧。
   南下广州随人跑单车只一两年,六哥就赚到了第一桶金,生意干得风生水起。
   话说樱桃被迫嫁到胡家之后,从此变得寡言少言,即便是受尽屈辱也从不敢伸张,第二年秋天生下一个足足九斤的男孩,取名冬枣,左下巴颏的一颗痣看上去让樱桃心里暖暖的,不偏不倚,和六哥的长在同一个地方,这也是樱桃一定要坚持活下去的理由。在忍受了三年这样的生活之后,樱桃终于奋起反抗,选择离婚,带着冬枣去了佛山自家兄弟开的服装厂去帮工。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学机械制造的冬枣也大学毕业了,携了几位同学去深圳应聘。说来也巧,他们应聘的这家公司的老总正好是六哥家老三,因为事情多,就让六哥放下自己公司的事情,暂时过来帮帮忙,负责招聘一批大学生。当冬枣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老三和老六瞬间就惊呆了,这模样这块头,还有那下巴处近似克隆的痣!
   冬枣和另外两名同学一起留在了老三的公司,干得得心应手。年关将近时一场冰灾阻断了好多人回乡的路,樱桃决定赴深圳陪儿子过年,在公司的团年晚宴上,终于见到了六哥,那一晚,二十多年一直单身的六哥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开年后,樱桃就留了下来。
   他决定带着樱桃回到老家大同湖那里开办一家精米加工企业和食品生产有限公司,又能兼顾年事已高的大伯大婶。深圳的公司就交给老三和冬枣去经营了,其实六哥还有一点私心,他不想让冬枣生活在人们异样的目光里。年底老家正在修建文化广场,六哥捐了整整十万元,对族里的大叔说,我做梦都在老家的门前玩呢!
   第二年的清明节,六哥便在宗祠家谱上把冬枣的名字写到了自己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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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篇描写乡村的一对年轻人的爱情故事的小说。六哥出事了,因为被人看见他和樱桃在砖窑厂孤男寡女一起过夜,樱桃被不情愿地许配给了村支书的跛腿儿子,这事在落后的农村,事情就大了,流言蜚语伤人。其实,六哥和樱桃两人相互有好感,那天在窑厂值班,感情如窑火一样冲破禁锢,猛烈地旺了起来……但是,迫于压力,樱桃还是不情愿地嫁给了村支书的跛腿儿子,第二年秋天生下了儿子冬枣,三年后,樱桃终于奋起反抗,选择离婚。六哥也离开了村子,后来跑单做生意,并在深圳和他家老三开了公司。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冬枣大学毕业了到深圳应聘,正好六哥和老三的公司,两个人见到冬枣,活脱脱就是年轻时候的六哥……故事娓娓道来,有丰富的感情描述,情节合理,文笔流畅,读来朗朗上口,十分感人。感谢投稿暗香,祝创作愉快,佳作连连!推荐文友欣赏!【编辑:风中求静】【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20211117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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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中求静        2021-11-10 10:52:36
  拜读老师新作!这篇小说中,六哥与樱桃的爱情故事,并不完美,但故事甚是感人。感谢老师投稿暗香社团,祝老师创作愉快,期待更多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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