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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家园】丑娃(小说)


作者:古歌 白丁,28.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14发表时间:2021-11-10 12:19:06

丑娃(四川方言小说)
   作者:古歌
  
   “热啊,热啊……”车站围墙外的大树上,秋蝉正开启复读机模式。
   站内的柏油路面快被“秋老虎”烤化了。进进出出的班车碾过柏油路面时,发出“呲呲呲”的响声。候车大厅,几个吊扇累得“呼呼呼”直喘气。坐着候车的旅客约莫二十来个。一名大妈级清洁工正在拖擦地板。3个窗口前排队购票的人也不多,或许是大热天人们都不愿意出门的缘故吧。
   广播电视台台长派我去仙女山景区暗访黑车非法拉客。还好,我昨天已经通过网络购票系统买了车票,今天无需去排队购票了。
   来到开往仙女山景区的班车旁,只见一个身穿对襟子白褂褂的小伙子,正在往班车下面的“肚子”里塞矿泉水。他身边还码起好几件。
   车站售票员正在验票。我前面是两个中年男女,女的比较胖,上车时,男子从她手中接过一个手提袋并拉了她一把。售票员验她递来的两张票时,笑嘻嘻地打招呼:“胖姐,你两口子就回去了哇?”
   “逗是。儿子在城里读高中,我们给他送生活费,顺便给他买件衬衣他还不喜欢,我就拿回去给他老汉儿穿。”
   验完我的票,售票员把一个本子交给司机,然后大喊一声:“丑娃儿,搞快点,我们要发车了!”
   “要得,马上。”
   不一会儿,那个被叫“丑娃儿”的白T恤青年来到车门口。“舅舅,今天我多进了两件,下面塞满了,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在你车上放一下啊!”
   我这才发现,这个“丑娃儿”真的很点丑------黑里透红的脸庞,两颗大板牙略微有点龅。
   “不得行,客货混装,运政查到要罚款!”
   这时,女售票员替他说情:“算了嘛,这娃儿造孽,你就放他一马。”
   “好嘛,如果今天被运政查到起了,你帮他交罚款哦。”
   “也怕莫得那门巧哦。”售票员微笑着说。
   就这样,丑娃粗壮的双臂似乎毫不费力,就把两件矿泉水放进车厢走道中段。丑娃说回窗口买票。女售票员说:“就在我买。”
   丑娃边说边付钱拿票。
   丑娃来到最后一排,一屁股坐在我和美女之间那个唯一的空座上,右手扯起T恤下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这时,美女开启红唇皓齿尖来:“哎呀,哎呀,你这一身汗味道,好---臭哦!”美女一只手捂着鼻子和叫起小嘴巴,另一只手在她的漂亮坤包里拿出一瓶香水,“噗嗤、噗嗤”地喷起来。
   “帅哥,以(你)跟他调一哈位置,我求以(你)了!”美女看着我说道。
   我还没开口,丑娃率先站起来:“要得。”
   就这样,丑娃坐我右边,美女坐我左边靠窗户的位置。
   我瞟了一眼身旁这位美女,她皮肤如剥了壳鸡蛋,晶莹剔透。烫一头“爆炸式”头发,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一袭红裙,半掩双峰。一挂金光闪闪的项链格外引人注目,其吊坠恰好掉进乳沟。哇,简直典型的“氧气美女”。我敢说,她要是走在大街上,回头率肯定超高。
   班车开了大约10米远就停到车站门口的栏杆旁。驾驶员去门口的窗口签了个字,然后一个戴着红袖标的中年男子上车看了看就下车了。车门“哐当”一声关上,栏杆自动抬起。
   车上的喇叭响了:“各位旅客下午好!本车驾驶员明师傅向大家郑重承诺,不超速,不超载,开车不接电话……”
   售票员发话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请大家系好安全带,系好安全带,务必系好安全带!哎,那位穿红裙子的美女,你咋不系安全带喃?”
   “以(你)是马大姐蛮?”红裙美女道。
   “是啊,你咋晓得我姓马喃?”
   “电影《闲人马大姐》看过没得嘛?”
   马大姐似懂非懂,一头雾水。
   “哼,老杨(娘)坐车从来不绑安全带,但从来都没得事”。红裙美女小声咕噜着。
   01
   班车出了城。车里空调呼呼呼的吹着冷气。
   车厢里,一个小青年戴着耳机正在听手机音乐;一个撞脸“小萝莉”的粉裙小女孩大腿上放着一本小人书,手里却拿着一把伞玩耍。玩着玩着,“小萝莉”的手指按到了伞柄上的开关,那把折叠忽然伸开伞衣,支撑伞衣的不锈钢骨架卡住坐在前排的胖姐的头发。此时胖姐正展开一件白衬衣,放在哑巴丈夫背上,以伸开的大拇指和中指为“尺子”,在衣服上丈量尺寸,忽然觉得一缕头发被朝上撩起,于是就大神说道:“哎哎哎,啷个起的嘛?”
   “小萝莉”妈妈见女儿“惹祸”了,赶紧道歉说:“对不起啊大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小娃娃把伞弄来耍。”说着就出手把卡在伞骨上的胖姐的头发取了出来。然后又对女儿说“还不跟阿姨道歉!”
   “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萝莉”怯生生地说道。
   “莫得事(没关系)。”胖姐说着,把那件衬衣折叠好,装进塑料袋,然后有把塑料袋放进手提袋。
   车速不算快,摇摇晃晃的。农村公路嘛,弯道多。还好,前几年的水泥路变成了柏油路。
   红裙美女从包包里掏出化妆盒,对着镜子开始在她的双眼皮上描眼影。
   我就跟到旁边的丑娃摆起了闲龙门阵。
   “你是做矿泉水生意的?”
   “谈不上做生意,趁暑假,弄点矿泉水去仙女山风景区卖,给自己挣点学费。”
   “你考上大学了?”
   “马上就大二了。唉---,我都不想上了。”
   “为啥子喃?”
   丑娃没有回答我的问话。我这才发现,他的白色T恤有点旧,肩膀上兮兮的。
   “你家日子不好过嗦?”
   丑娃仍然不开腔。话一出口,我后悔自己问这话有点冒失。
   忽然,一股烟味儿扑面而来。丑娃忍不住一阵阵咳嗽。我向右一瞟,只见红裙美女正在“吞云吐雾”。
   “哎,美女,把烟灭了,公共场所,不能吸烟哈。”坐前面的售票员听到咳嗽声,站起来指着我身边的红裙女说。
   “就是嘛,出门在外,还是要讲点公德。”“耳机男”表达着他的不满。
   “爪子嘛,我抽烟把你们哪砣惹到了嘛?闻不得烟味儿蛮,各人下车嘛!”红裙美女扯起她的嗓门儿,显得很强势。
   “话不能正(这)根(个)样子说哟,大家都下车,你一个人坐包车哇?”又是那个“耳机男”在继续表达他的态度。
   “你一个女娃子家家穿金戴银那门有钱呢,咋不开个‘奔驰’嘛?”胖嫂也加入“炮轰”行列。
   “哦---呦,啧啧啧,以(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嗦。哼哼,老杨(娘)不得稀(虚)。来哇,看以(你)们搞个啥子板眼儿,今天都奉陪到底!”红裙美女站起来猛抽一口,把烟头往车中间的走道上使劲一甩,双手叉起杨柳细腰,加大音量怒吼道。
   “大家听我说一句。”丑娃儿站起来,双掌向下做了个平息事态的动作。“这位美女烟瘾来了,只抽了两口,现在已经灭了。人家知错能改,我看大家就不再要说了嘛。”
   “错错错,错以(你)妹。老杨(娘)就抽杆烟,有好大个错蛮?哼,以(你)少在那儿装好人!”
   丑娃没有跟红裙美女怼下去,而是从裤包里取出一个夹着一支中性笔的小本本,然后放在大腿上写起来。
   过了一哈儿,丑娃停下笔,又从另一裤包里取出一个报纸纸包。等他打开,我看见是一个干饼子。
   “你就吃这个?是午餐吗?”我问他。
   丑娃啃着干饼子,从鼻孔里出来一个“嗯”字。
   “你刚才是在记账吗?能给我看看吗?”
   丑娃犹豫了片刻,然后点点头。他递给我小本本,接着展开包“早餐”的报纸。
   就这样,他读报,我读他的小本本。
   他的小本本上,不仅记录有最近一个多月卖矿泉水的收支明细账,还有日记。前者我不感兴趣,我开始选读他的日记。
  
   2013年6月3日星期六大雨
   父亲冒雨骑自行车摔下悬崖,左腿被迫截肢。今日出院,总共花去18万多,多亏舅舅借我们10万块钱,不然,还不晓得咋办。
  
   2016年4月4日星期六晴
   自从妈妈入院以来,手术费花了30多万,这些钱多半是借来的,独腿爸爸成天忧心忡忡,人瘦了一圈,头发也白完了。原因嘛,一是妈妈的病不见好转,二是担心背起20几万的债,一个农民家庭何时才能还清哦?
  
   2016年6月7日星期三阴
   妈妈最终还是离开我们走了。全家人悲痛欲绝。不必说,债台肯定是越筑越高。可是爸爸却不告诉我具体的债务数额。我晓得,他是怕告诉我后影响我高考。父母就是天底下最伟大、最无私的亲人,处处都在替儿女着想。
  
   2017年8月6日星期一雨
   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和父亲都没有丝毫的欣喜。为了早日还清债务和让我能上大学,妹妹和爸爸私下商定,她辍学外出打工。等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妹妹已经出门3天了。还好,我女朋友丽丽来到我家,担负起照料单腿父亲的义务。
  
   2017年8月17日星期二阴转晴
   三家债主额度最大的那一家催债催得紧,妹妹打工那点收入只是杯水车薪,怎么够还清?没办法,妹妹闪电般嫁了一个比她大20岁的小包工头。条件是:领证当天,30万元彩礼兑现。知道这个消息,我哭了一个晚上……
  
   2017年12月6日星期五雪
   学院调查得知我的家庭景况后,决定免去我上大学四年的全部学费。听到这个消息,我冰冷的心温暖了许多。我没有理由消沉下去,我必须振作起来努力学习。
  
   2018年7月7日星期四阴
   做梦也没想到,我心爱的未婚妻会得白血病。昨天她打电话把我叫到她的病房,要我和她解除婚约。双方“拉锯”一个多小时,我也没有让步。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我还是人吗?我就是卖血卖肾,也要给她筹措医疗费。
   ……
  
   我被这个不幸的的家庭的悲惨遭遇打动了。心想,回台里我一定向领导汇报,争取为这个家庭做一个专访,从舆论上帮帮他。我脑子里正为采访提纲打腹稿,突然,明师傅“嘎”的一个急刹车,然后下了车。坐前面的乘客也纷纷下车。
   突然有人惊叫唤:“哎呀,碾到人了!”
   等我挤进围观的乘客圈,只见一个老汉倒在地上,双手抱住左脚小腿左右翻滚,表情十分痛苦。他身旁一把没有打开的的长柄带钩的雨伞。
   “怕是遇到碰瓷的人了哦?”“小萝莉”妈妈说。
   “这个年代,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红裙美女孩话中带刺。
   “赶紧拨打120和110嘛。”“耳机男”建议道。
   “弄上车,送附近的医院噻!”胖姐出了这门一个点子。
   过了好一阵,大家都在扮演看客角色,谁也没有动手,似乎都在静观其变。
   这时,丑娃上前扶起老汉。老汉左手扶着丑娃肩膀,右手伸出食指着围观的人群慢慢转圈:“江(刚)才哪个在说我碰瓷?哪个在说坏人变老了?我江(刚)才是脚转(抽)筋。”
   从外围挤进来的售票员马大姐笑着说:“哎呀,是秦大爷嗦?你把我们吓安逸了哇!现在还痛不痛?来来来,我扶你上车!”
   秦大爷拄着雨伞慢慢上了车坐下,掏钱买了票。
   一场虚惊平息,班车继续前进。
   马大姐帮秦大爷把安全带捆起:“又去仙女山帮你女儿打理生意蛮?”
   “嗯呐,她说快立秋了,游客多起来了,生意也忙,喊我去帮她照看一下两岁多的娃娃。”老汉边说边付钱买票。
   车窗外,烈日炎炎,稻谷金黄。时不时地,可以看到几个头戴草帽的农民在弯腰收割稻谷。目睹这场景,我忽然想起“稻香秫熟暮秋天,阡陌纵横万亩连”的诗句来。
   “喂----,你死哪儿去了?”红裙美女不晓得啥原因,按下手机免提,用大嗓门儿打起了电话。
   “啊呀,又咋子嘛,让不让人睡瞌睡蛮?”
   “都啥子时候了,你给老子还在挺尸哦?”
   “昨晚黑打麻将赢了点,龟儿景区宾馆王经理输了钱不甘心,今天中午又来扭到打。吃了午饭刚刚才睡了个把小时,逗让你的手机吵醒球了。”
   “今中午输了蛮赢了蛮?”
   “还可以,比跑车划得着,一共赢了罗(六)千多。”
   “老杨(娘)昨晚黑跟到刚娃子他们那几个鬼二五斗地主,日德得霉哦,可能是‘特能苏’油(牛)奶喝多了。几个狗日杂种,铲了老子3000多,今天手机话费都莫得钱充了。”
   “喔,我晓得了,你是喊我帮你充手机话费嘛?”
   “算以(你)娃聪明。”
   “充好多?”
   “不多,你赢六千多,转5000到我支付宝账户上,我自己充。”
   “啥子啊,转5000?楞根(这么)多啊?”
   “耶---,以(你)喊我去堕的胎,总得要补一哈身体哇?”
   “转转转,今晚黑给你转。”
   “好了,块点起来,把以(你)那个奔驰车开过来接我。要快,老子一分钟都不想在班车上多待。”
   “为啥子喃?”
   “以(你)不晓得,昨天在我们村上,跟乡村振兴贪官(参观)团的人吵一架,江(刚)才在车上又跟几个闻不得烟味的人吵一架。”
   “哈哈哈哈!把‘参观团’说成‘贪官团’,看来我们的丁丁妹儿硬是刷子脱毛--有板有眼的呢。”

共 9552 字 2 页 首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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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小说,以四川方言叙述丑娃的故事,叙述生动,人物鲜活,内容感人,作者以现实题材为主,写在社会大发展、大变革、大转型的时代,农村出身的大二学生男孩丑娃富有传奇色彩的生活片段。作品围绕丑娃的日记和在班车上卖矿泉水的行为,真实演绎刻画了现实生活画面,塑造了一个善良,追求幸福,充满爱心,积极向上,知道感恩图报的男丑娃象。作品富有生活气息,真实感人,文学色彩浓郁,值得一读。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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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觅        2021-11-10 12:20:38
  以四川方言叙述丑娃的故事,叙述生动,人物鲜活,内容感人。感谢赐稿,欣赏佳作,期待更多精彩!
秋觅
2 楼        文友:古歌        2021-11-10 19:21:37
  谢谢老师鼓励。遥祝冬安!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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