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数一数走过的楼梯(散文)
居家生活,你数过由下而上进入到家门的楼梯吗?
坦诚的说,我没有数过。
楼梯是很寻常的石级。但是,它们时时匍匐于地上和楼层之间,供你日夜踩踏,承载着你脚板的沉重,将你引入温馨的家门,实在是应该感恩它无私之付出的。
想到此,我才开始关注我家的楼梯,并郑重其事的,去数一数那些陪伴我10多年生活的石级。
我家住的小院仅是一栋楼。这栋楼住着18户人家。没有物业管理,是临街的单家独户。2006年起,我就生活在这里了。
这栋楼,有两道楼梯。中间的楼梯,直上顶层8楼。东边的楼梯,只能上到三楼。我家住在东二楼。
上我家的楼梯分三层。由地而起向北,走5级上一个小平台。右转向东走5级,是一个平台。再由此向北,走13级,就到家门口了。
这最后、最长的一道楼梯,很陡,中间一段安装有扶手。
经年累月的踩踏,石级也有些许残损了。平时,没有什么人去打理。夫人倒是常常清扫。时隔不久,她就用水洗刷一次,我偶尔也帮助她提提水,协助一下清洗工作。
检省起来,我为它付出确实也太少了。
人生不容易。为我们的生活有所担当,陪伴过,或者曾经陪伴过我们且为我们做出过无私付出的人、事、物,都是不容易的。他们承载了岁月的煎熬,与我们朝夕相处,经风历雨,共度时艰,却毫无怨言。
回想起来,为我们做出奉献、付出最多的,除了回家路上这道供我们日夜踩踏的楼梯之外,便是父母,是师长,是朋友,是同事,还有在关键节点上擦肩而过又伸出援手的陌生人。到如今,我们都很少想到他们,更少有给他们什么利益的回报了。
我们实在该当回过头来,数一数他们的恩情,数一数人生之路上这些为我们无私奉献的那一级一级的“楼梯”“石级”啊。
父母是人生“楼梯”中最底层的“石级”。他们含辛茹苦,为我们付出最多,最大,最坚定,也最长久。
两岁开始,我家就是八个人了。大姐和二姐,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我。妹妹是后来才有的。阿玛(奶奶)岁数已大,体力不支,做不了重体力劳动,只能是看看牛。全家只靠父母的劳动来担当起养活我们的责任。
春种秋收,张衣备食,扶老携幼,都是靠父母那两双手。他们的承重何其大?
幼时,大人没有更多的时间看管我,常常把我搁在床上睡。没人抱的我就只管哭,在床上手舞足蹈的乱蹦,直把两个脚后跟也磨出了血。
母亲在的时候,一再指着我的脚板,心疼的说,“你看!左右脚跟磨塌了的一侧,就是那时烙下的印记。”
她说,没有办法,我们要参加集体劳动,回家要顾及整个家,吃喝拉撒睡、衣帽浆洗收,都需要管,多数时候就让你睡了。有时候到了田旁地头,就铺上一块垫子给你睡,一睡,就睡到收工才把你抱回家。
稍大一点,就是阿玛背着我去看牛。直到我自己能走路,阿玛的背,就是承载我幼时至少年时期的坚实的“楼梯”了。
跨过幼年,就是少年。这时,我要上学了。
上学的年代,是国家经济危急之时。姐姐、哥哥和我又是适学的阶段。但是,国家困难,有共同的担当。我们家的困难,只能由父母来承担。四个人一起伸手要学费、书费,常常将父母纠缠得焦头烂额。
读四年级的时候,那年,母亲怎么都没有办法给我筹学费。
已经开学两个星期了,我的学费也还没有着落。下个礼拜我准备不去学校了。
这时,班主任宋德怀老师跟我说,你先来读书吧。
过了几天,老师找到我,说,你的学费,我代你向学校提出减免的申请。学校讨论过了,同意给你减免了。
班主任怜爱我,校长梁美春也关怀我。这是我感觉到的。
那时,我读书的学校距离家里,有八里多路。夏天来了,我们就在学校里睡课桌,或者搬开书桌,在地板上铺一张草席过夜。没有蚊帐,蚊子叮咬,常常切夜难眠。夜里睡不着,第二天还要上课呢。
有一天,校长梁美春跟我说,他要到县城开会了,叫我去他的床上睡。他把一把钥匙交到我的手里,吩咐说,“以后,凡是我回老家,或者外出开会,晚上,你都可以来我的宿舍睡觉。”
是这位说话有点沙哑的梁校长,让我在这所学校的三年学习中,度过了许多安稳的夜晚。
然而,宋老师、梁校长在我还不懂得对他们说一声谢谢的时候,他们却都不在了。这,让我对他们心怀终生的愧疚。
之后,是我考上县里中学的事了。
我就读的中学,是浦北县小江中学。那时,中学招生极少,能考上的没几人。小学一同毕业的,我们班有38人,只有我和一位副班长被录取。
我哥哥是上一年考上,接着是我考上。一家有两人读中学,父母很开心,我们很荣幸。
那时,国家经济还没有彻底好转,我们家当然也很困难。但是,父母为了让我们能读书,拼命的劳动,开荒种木薯,还利用夜间搞竹编,想方设法的给我们筹学费和生活费。
学校伙食费,是一个星期一块二。两个人就是二块四了。
开始第一个学期,还勉强付得起。第二个学期就没有办法负担了。
可是,能考上中学读书的,全大队二三十个村子,也只有六个人,怎么能放弃不读书呢?母亲为我们焦虑。
学校开不了饭,于是,她想到要我们在外搭伙(借助别人家自己做饭)。
大舅舅在县瓷器厂工作,母亲首先想到的,是让我们两兄弟到他家搭伙。
为此,从来没有去过县城的母亲,就去了一趟县城找到大舅舅。
大舅舅住在瓷器厂建在山边的宿舍里,一家四五口人,只有一间小矮屋。瓷器厂距离中学,又足有三里多路。如果中午放学回来再做饭,下午上课就会被耽搁了。于是,只好放弃了这一早先的打算。
后来,母亲又进一步打探,了解到舅母的一位堂姐住在街口,听说可以接纳我们搭伙。
母亲把具体的地点跟我们说了后,我和哥哥就按照她的说法去找。
原来,这个外姨母的家,就安在街口排水沟上的木棚里。上面,是他们临时搭起的小木屋。下面,是街道的排污水常年不断流淌的臭水沟。虽然木棚建在高处,但水下的臭味四处飘散,很是难闻。
为了继续读书,我们确定就在这里搭伙了。同样贫寒之家,外姨母见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开伙的砂锅、碗筷、饭勺,也没有柴,她吩咐我们先用他们的。用了一个星期之后,我们才买回那些自己开伙所需的砂锅、碗筷等用品。
星期天,我和哥哥去十几里路远的博白县境内打回柴火以供自用。为了补足一些生活费用,我们哥俩还利用假日去挑沙、分拣桐油仔,做一些零零星星的短工……
我们在外姨母家搭伙,一直持续到完成整个中学阶段的学业。
是这个远方亲戚,给我们走向社会,提供了一个最后的生活平台。只是后来忙于生计,也没有回访过她。可她的恩情,今天能清晰的记录下来,是我永远铭记在心中的见证。
进入社会之后,我人生之路有险阻,也有顺畅,有风雨,也有阳光。一路曲曲折折,峰回路转,在获得过许多人的帮助之下,磕磕碰碰走到了人生之秋。
现在,许我将那些让我绝处逢生、深刻铭心的事件和友人也记录于下:
最初将我从农田里找出来,参加公社的一处桥闸水利建设工地搞宣传,让我迈出了走入社会的第一步的,是当时公社的通讯报道员赵成锦和校友包能标。
最初将我的一篇小诗作,编发在《浦北通讯》小报上,并由此让社会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的,该当是当时的小报编辑翟业高。
最初让我参加县里召开的通讯报道工作会议,并在后来推荐我参加地区举办的“新闻通讯员培训班”的,是当时的县委报道组组长陈世儒。
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是有幸参加了地区举办的“新闻通讯员培训班”。
而培训班人员名单的最终确定,是当时地委组织部的老干部冯国华,和地委报道组的韦增文到县里来对我进行考察,是他们将我认定为最佳的人选,使我从此迈出了人生最关键的一步。
此后,培训班结束,我被吸收为正式的国家干部。从此让我开步走上了人生的阳光之道,并登梯拾级扣响了我今生最初的幸福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