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怀念理想(散文)
一
曾一次又一次孤单地起程,在寒气凝重的初冬……有时,疑惑是春天,疑惑是盛夏,疑惑是那个永远也望不断的秋。
春夏秋冬于我如同虚置,没有冷热交替,没有昼长夜短,如我的星光迷梦在深夜返航——苍茫又苍茫,迷惘又迷惘。
也曾一次又一次站在世界的尽头,目光总是疲惫地停落在头顶的星空上,忘却自我,可怜自我,咒骂自我,低贱自我,虚无自我……
不能想啊!不能想……所有的事情都不能想,一想就会让山涧的紫菊被直流而下的飞瀑溅满珠泪,一想就能使潭底鱼儿的眼瞳里也湿润着悲伤。
最不能回想三亿年前的那个自己。以及,三万年前的那个自己,三千年前的那个自己,三百年前的那个自己,三十年前的那个自己……
一想就泪流满面,极度悲伤。
再想更无地自容,羞愧非常。
尤其不能怅想三年前的那个自己,没有疫情的恐惧,没有死亡的恫吓,还能随意各处逛逛,安然自得,因缘逍遥,一切都值得托付。
有时细细想来,真就不愿再如此这般的苟活了,死还是容易些,一切都不值得托付。
暗暗佩服过去那个遥远的自己——居然能在群狼里活到现在,居然能逃脱老虎的血盆大口,居然还能熬到如今变老。
清晨睁眼,思绪还是那般无助,苍茫又苍茫,迷惘又迷惘,西风相伴,星云依旧。我感到难过,不是因为生活欺骗了我,而是因为我再也不能相信生活了。
即使有这般梦醒时分的觉悟,又如何?
二
不能说理想啊,不能再说,不能把三千年的理想重复地变着花样说。我一次又一次地看不起自己,就像看不起许多遥远的祖先——那是我无助的前身,也是我无辜的替身。
尽管金箔罩身,终究不过是渡康王的泥马。许多走马观花的现实,不过是自己虚光理想的折射。
把松枝插在终年不化的雪山顶上,生命顿失灵动,在翠绿永恒的象征下,不过是完成了严寒高处的又一个理想标本——冰晶在阳光下像一串串泪珠,划过僵硬的绿枝,无声地流淌……直至注满浩瀚的长江、奔流的黄河;直至汇入云路漫漫,月影茫茫的大海。
那只关不住的大鸟,一直盘旋在刺目的积雪上空,飞过喜马拉雅山,乞力马扎罗山,阿空加瓜山,麦金利山,厄尔布鲁士峰,文森峰,查亚峰……继续衔来翠绿的松枝,插在高高的雪山顶上。
这一切,只是为了高山峻岭的自由理想,为了大鸟的羽毛能闪耀自由的光芒。
人间的理想在最极端的时候,不是苏格拉底式的,愿意做一个受难者而死,就是梭罗式的,跑到瓦尔登湖隐居,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是两种暗藏隐痛的选择,只有非常之人才能做到,十分有限。
雪山的天空凛冽,忧郁,苍茫,悲怆。
大鸟的骨骼忠诚,孤独,高冷,倔强。
那些不是山的山,不是海的海,不是鸟的鸟,不是人的人,就是宇宙最低的尘土,那里埋藏理想。
尽管卑微,但,它们是生长生命的土地,滋养尊贵。
三
一直不知道——我是谁?我来自何方?我将去向哪里?
多么痛苦的魔法,多么无奈的宿命,在魂牵梦绕中穿越三千年,飞向遥远的天堂——那里仍旧有理想,依然没有确切的目的,就是想建一个人间花园。
在理想面前,我不能改变任何人,人生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有限,在有限之内做好自己就是真实的生活。无限的人生不会存在,我们看到的别人,其实就是自己的内心外泄。
无限,只是在雪山顶上,在寒风的呼啸声中,挺拔不屈的远大梦想。努力的活着,努力睡着。做好自己,改变自己,编织未来罩住自己的那张网——理想。
或许,理想就应该是一张网——没有目的,乘风破浪,恣意张扬,埋头耕耘,不问收获……或许,理想就应该是春日里慵懒的闲篇翻页——阳光下热血有些沸腾,暗夜里言笑稍有晏晏,睡梦中信誓确实旦旦。
悲意何慷慨,清歌正激扬。
不能被再次蒙羞吗?不能被再次耻辱吗?不能被再次欺骗吗?不能……?能还是不能?是一个来自亘古的伪命题,人力不可为,天意不可违。
理想在星云黯淡中沉寂,还能反复荣耀自己,反复荣耀祖先,反复荣耀世界……直至万籁俱寂,还能荣耀那些看不见的荣耀,虚影那些可有可无的虚影。
所谓高贵的灵魂,不仅要对世界怀有敬畏之心,更要对自己怀有敬畏之心。心灵没有可怕的深度,理想就没有美丽的波纹。
人要么永不做梦,要么梦得有趣。山涧传来的古琴声,是天籁之音。这是精神的归宿,理想的孤寂。
四
江河入海,是地球生命的循环。大地沉寂,是人间秩序的神秘。明知道理想是毒药,过把瘾死也值了。忘却传递中的苦难,步入虚幻的梦境,不愿醒来。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文人不当官就是一事无成。为此要自我阉割,或集体被批量阉割——那颗顶乌纱帽的头。做一个地位比太监还要低的倡优是梦幻里的祖坟冒烟,能被皇家蓄养就是功德无量的光宗耀祖。这也是理想。
选择的大梦一直浩浩荡荡,也能微微放纵——它穿梭在我低贱的骨头里——自然,本真,忘我。在最后的夜晚,理想的顾忌有所轻盈,生命的渴望日渐低沉,终于在梦醒时分舍生忘死地合在一起,恳求大地收留。
于是,残梦是理想放纵沉沦的孤独小舟,极欲是知识更迭积累的最终杀手。生活的美学,依旧指向未来,终将不朽。
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思想激荡,这里没有高低,没有对错,没有你死我活。理想只有碰撞才有思辨,思想只有交锋才有与否,梦想不合时宜才有理想的回眸。
天空依旧蔚蓝。
人生观、世界观、宇宙观,是与时代同步的哲学实践。赞同、分歧、对抗,有理性和感性平等的地位。思想有伦理的位置,未来才有真善美的信心。
地狱并不是什么刀山火海——他人即地狱。不能正确对待他人的目光,他人就是自我的地狱。无法正确对待他人的评价,他人对你的评价就是自我的地狱。不能正确对待自己,自我就是自己的地狱。
时间不会停下,客观一直存在。“天使”不登台,“魔鬼”不退场。存在先于本质,也没有善恶之分,本质是后天自由选择的结果,一意孤行要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历史似曾相识,许多片段仍在上演。不能听命于自己者,就要受命于他人。万物都有自己存在的结构,无人幸免。
五
只要假借正义,邪恶也会崇高。打断我的腿,再送我拐杖,还能让我感恩。怂恿人们嫉妒他人,或对他人愤怒……这样,就会不断上交人们的金钱、智商和自由。
把自己打扮成低到尘埃的朋友,就可以名利双收。代替别人做决定,可能就会让金光闪闪的承诺和高尚的理念,一点一滴被侵蚀。当错误的代价由别人承担时,犯错是很容易的,坚持错误也很容易。
除了运用理性,我什么都会,但味道中的理想还一无是处,那是书生的感性,不合时宜。
无论是自己年轻,还是变老,许多错,就是那么离谱,无力自审,无颜自剖。真正理解自己的局限性,或许才是智慧的开端;恍惚认识自己的无知,必须具备自己有知。
不想费心去再读历史,就专心等着那一天——重温灾难。要有悲剧,才能算人生。在漫漫人生的行走中,只要能掌握自己,便什么也不会失去。
人类不比其他物类更重要,人生就是拥有和失去,选择和放弃。从古至今,每逢大众狂欢的热点,必然要迎来价值体系的大撕裂。真相或许烂尾,共识或许梦碎。
这是一份悲哀,或许也是觉悟。
学会冷眼看庄严,习惯黑暗见光彩,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绝对的真理可以不屑一顾。因为,只有谎言才拼命鼓吹,唯恐别人不信。那些不能杀死我们的,使我们更强大。理解了圣贤的思想,就仿佛看到了燃烧的太阳。
在洞察真相的追逐中,不是媚权,就是媚俗,然后继续探讨如何逐渐沉沦。怀念理想,顺着自然的本性活着,像草木虫鱼一样——存在就是幸福。
在需要面前,一切理想主义都是虚伪的。即使它被扔出了自己的天堂,也会再制造出一个理想的地狱,依旧辉煌。
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要明白,自己不是上帝。
怀念理想,也是善良!
六
——想起了一首歌:
如果我死去 你会不会思念我
不会 我会陪你一起死
我站在世界的尽头
遥望这一片紫色的花海
海风静静地呼啸而过
在我的耳畔 你正低吟浅唱
细诉你我写不出的结局
树荫下星光点点
映在胸间 化为今生的遗憾
你的声音像落蝶一般寂寞
贝壳里传来海的哭泣
是谁 守望着谁?
失去了这么久才明白
原来一直未曾拥有
那么 任落叶淌光飘散
溢出 这一片心海
2021年11月11日星期四
(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