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虽然还没有春天到来的消息，但窗外的小鸟却比往日欢快了许多。一行从远方飞来的白鹭落在河滩里，不时发出清亮欢快的叫声，预示着春天就快来了。
　　 由于疫情的影响，我足不出户已近一个月了，从烦躁到淡然，似乎已经忘记了外面的喧嚣，总想着莫不是岁月睡过了头。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赏完花灯，吃过元宵，趁着学校还没开学，我还会挤出点时间，回到家乡的山坡上，拔点白蒿，挖点小蒜。
　　 小时候，我常常把白蒿当成杂草，因为从牛圈跑出的牛崽会去吃它，羊儿也会把新发的白蒿啃光。而父母会在锄完麦地后，从地里捡回好多白蒿来，然后坐在院子里把白蒿一棵棵地去根、掐掉枯叶、择干净、洗好，然后再把它们放到阴凉处慢慢风干。白蒿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把它放进面条汤里当菜吃，尤其在缺少蔬菜的正月，能吃上一些新鲜的“野菜叶”，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现在城里人常把它用来泡茶，农谚说：“正月茵陈二月蒿，过了二月是牛草。”还说正月喝点白蒿茶，能清肝明目、凉血败毒，还兼治许多种疾病。但在那时候，农村人哪有喝茶的习惯，就连有茶壶也是近十年内的事。
　　 还记得在正月里，妈妈会把阴干的白蒿放到锅中煮一煮，不一会儿，一锅青绿色的汤就产生了。待凉了以后，让我们每人喝一大碗。反正是取材容易，所以在那时候，我怎也记不起那白蒿泡水是什么滋味。总之是妈妈做什么，我们就吃什么。对于如何去采白蒿，我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哪像现在，正月里采白蒿已成了一些人的时尚。晴日的午后，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凡是有白蒿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虽然不记得怎么采摘，白蒿，但我对挖小蒜却是记忆如新。小时候，每年在正月里只要一有空，我就会拿上小镐，提上父亲用荆条编的小箩筐，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南坡挖小蒜。
　　 我们先踩点，做到哪里有哪里没有心中有数，不是凭运气瞎找乱挖。当我们找到小蒜聚集地后，一人占一小块地，先清除地上面的枯草。这时候小蒜新芽还没长出地面，但小蒜留下的枯叶却很显眼，如灰白色的干莎草。清理好战场后，我们就开始一镐一镐仔细地刨，然后再把小蒜集中的土块轻轻掰开，一个个白花花，如白珍珠般的小蒜骨朵就露了出来。接着就开始从土中捡“珍珠”，如同公鸡在土中刨食。但过小的小蒜我是不捡的，一是拿回去不好拾缀，更重要的得留点种子，以便来年还来这里刨，不能赶尽杀绝。古人说得好：“留得青山在，年年有柴烧”。说起来也怪，从小到现在，家乡那几块地方的小蒜一直都是生生不息。就这样，不大一会功夫我就捡上少半箩筐。当把它拿到家时，我的新衣服也弄脏了，这时候妈妈也不会说我，反正这衣服也穿一个正月了，开学前总是要洗的。
　　 当妈妈把小蒜择好洗干净后，用一点猪油和盐巴一炒，待凉后把它装入到罐子里。无论用它做调料，还是当菜吃都可以。尤其把它放到妈妈给我做的面条里，再滴上几滴自家酿制的柿子醋，那浓香馋人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至今想起它，我都会口水直流，回味无穷。
　　 但最妙的还是用它夹馍吃。因为那时候，我们年前吃的馍是黄加白，年后吃的馍是白加黄。白馍不过正月就被吃完了，接下来全是玉米面拌柿子做的柿糠面馍，若想再吃到白面馍需等到下一年。在那个以能吃饱为幸福的年代，从年后的白馍到黄馍，心里多少有点不情愿。因为这种柿糠面馍，虽说味道不错，但它发酵不好，不像白面馍那么松软，而是分量重且比较硬实的那种，嚼不好嚼，咽也不好咽。现在想来，恰好印证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道理。就像大冬天住惯了有暖气的房子，一旦停了暖气，心中会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和落差。但爸爸常说“黄馍配小蒜，赛过活神仙。”有了小蒜，我们的胃口似乎也打开了。其实小蒜调面条也好，小蒜夹馍也好，如今回味起来都能使我幸福的双眼噙满泪水。小蒜的香味从童年开始，一直陪我度过了那个贫寒的年代。如今再看，吃窝窝头配小蒜竟然算是健康饮食，营养均衡的搭配了。
　　 岁月匆匆，一切都成了难忘的记忆。前几年每到正月，我总会抽空带领全家，到老家去挖小蒜。一家人一边挖，一边侃，一边回味那过去的林林总总。童年虽去，小蒜犹在。头顶的白云虽早已变幻万遍，故乡的山水却一点没变，只是岁月沧桑了我的容颜，丰富了我的阅历。每次正月回家，我都能挖回几小袋小蒜，妻子把它们择净、洗好，再用花生油加大料精炒后留做佐餐小菜。但不知道怎的，无论用它配面条也好、夹馍也好、当菜吃也好，总感觉没有小时候吃的那种色香、那种美味。都是从老家挖来的小蒜，制作时作料更多更精致，为什么就没有过去那么好吃呢？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城里人把白蒿、小蒜当作“珍品”，它们的价格有时也高得离谱。这不仅是“物以稀为贵”，我认为它们还多少带点怀乡的味道。因为只要是年龄进入五十岁的人，大多已深深地体味了岁月的无情，无论身居何方，此时此刻，老家在故乡，故乡在心中，亲人在梦中。
　　 看向窗外，天空澄清，空气中似乎氤氲着白蒿、小蒜的清香，那些挖白蒿、挖小蒜时的温馨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如今，这恼人的疫情挡住了我们的脚步，锁住了这段本应温馨的季节，使这二月成了我断码的乡愁。但我相信，冬天来了，春天一定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