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山，高低起伏把梁子坝围成一块盆地。一条十余米宽的小河从盆地中间穿过，像一把利剑斩断了两岸边人家的许多联系。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梁子村的孩子呼啦一下多起来，一个个比赛着长高，到了七八岁该上学的时候，这些孩子还在遍山野地的疯作一团，经常践踏或损坏着地里的庄稼。
　　 “该找个先生来管教着这些孩子了。”村里许多人向村委会反映提议。
　　 村主任就召开村民大会，他说：“要请先生来管教学生，那就要先修学校，学校修起了才好请先生来教孩子读书。”大家觉得村主任说的有理，都乐意地纷纷捐款出力修建学校。
　　 学校修建在小河北岸的山坡上，上山有花有草，有大树有小鸟，河里有鱼有虾，环境很是优美。村主任到城里与教育局联系了几次，教育局就派了一位名叫陈玉山的老师来这里任教。陈玉山老师三十五六岁年纪，飘逸清瘦，一脸慈祥，性格和蔼，还写得一手好书法。一进村就向村委会表示：一定尽力把村里的孩子教好，多处一些有文化的娃娃。陈老师还写了一个“梁子坝村小学”的校牌挂在学校门口。
　　 但是在开学后，问题就出现了。小河北岸的学生可以安全的去上学，南岸的学生就要过河去，河上没有桥，七八岁的娃娃都要踩水“北伐”过去。虽然南岸的学生不多，才十七八个，但是安全问题总是使得家长随时担心。
　　 春夏秋三季，河里的水都是满满地，河水冰凉冰凉的流淌，孩子们的小脚板踩着水里的鹅卵石，弄得脚板心痒痒的，还有那些小鲫鱼也往孩子的脚趾丫里乱钻，虽然是很好玩的，但是也有孩子不时跌倒在河水里。到了冬季河水更加冰冷，孩子们就不敢踩水过河了。家长们就在河沟搬些大石墩放着，叫“跳墩子”，孩子们就从“跳墩子”上走过。有时几个孩子一争抢，就会有孩子落水，冰冷的水把孩子的脚泡得像红萝卜一样，回家就发热发感冒，还引发关节炎。这样一来南边的家长就不让孩子去北岸学校上学了。
　　 陈老师的教室里空出了许多座位，陈老师的心里也空了一大半。陈玉山老师为了填补自己空出的心房，就主动“承包”了帮助南岸孩子涉水过河去上学的义务。
　　 陈老师早晨来到河边，把一个个孩子背到北岸。放学时，陈老师又把孩子一个个背过南岸。风雨无阻，师生一起在河水里留下清亮的影子……
　　 陈老师当“渡船”的事迹，随着悠悠的河水流向远方，飘向天际。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陈老师日日当渡船，月月当渡船，年年当渡船。把一批批孩子背到新的学校。陈老师的大红奖状也得了几大摞。陈玉山年年都是县里表彰的“模范教师！”
　　 “陈老师，你的奖状获得不少，那工资也提高不少了吧？”村主任几次这样问，也有学生家长这样说。陈老师对这个问题总是笑笑，没有细说。一天村主任认真地再次对他说：“陈老师，你为我们村的孩子操心费力，贡献很大，上级给你提高工资没有？”
　　 陈老师微微一笑：“我当老师教好学生是应该的，再说领导也每年给了我荣誉。至于工资嘛还是以前一样的，每月二十九元。”
　　 村主任听了连连摇头，一个学校一个老师，还要早晚背送学生过河，工资这么低……陈老师真是对得起我们梁子坝村了。这年过年，村主任代表村和学生家长给陈老师送了二斤白酒，三斤猪肉，向陈老师表示感谢和慰问。陈玉山很是感动，他对村主任说：“我要扎根在梁子坝村，在这里教一辈子书。”
　　 开春了，陈老师独自到镇里信用社里，与信贷员好说歹说才贷到三千元贷款。请来石匠在小河上修建起了一座小石桥。
　　 这样南岸的学生过河方便了，每天娃娃们把一串串笑声烙印在石桥上，那些长胡子的老人也可以在桥上来看风景。老人们把几多往事按在烟锅里，烧得吱吱拉拉的响。都说陈老师做了一件开天辟地的大好事，大善事，是对山里人的大恩德。
　　 可是到了年底，县里评选“模范教师”的名单里，却没有了陈玉山的名字。村里人都感到奇怪，这回领导为何不评陈老师先进了？
　　 经过多方打听，据有关人士透露，才知道是陈老师的先进材料不过硬，材料里没有“早晚背学生过河”的壮举。还有人传说，陈老师到信用社到款用的是学校的名义，据说还得了不少“回扣”。
　　 陈老师听到这些话语，得知自己评不上先进模范的原因。心里很是纳闷。他回到家里与爱人商议后，就把家里的那一条老黄牛拉到学校，拉到修建的石桥上，让老黄牛对着夕阳“牟牟”的高叫几声。那夕阳散落在老黄牛身上，老牛踏着稳健的步子走过石桥，陈老师觉得老牛的每一步都是踩踏在自己的脊梁上。
　　 陈老师把老黄牛卖给了村委会主任，陈老师要去信用社换上贷款……
　　 老黄牛卖了一千元，陈老师再贴上十个月的工资，才把到款和利息还清。他回到学校，从床下拽出那一摞开始发霉的奖状，抱着走到河边，陈老师潇洒的挥着手臂，把那些五颜六色的奖状抛进河里，河面上漂浮着一张张花花的纸片片……
　　 陈老师说：“这纸上的荣誉是河水带来的，应该还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