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一起床，我顿觉精神倍儿爽，心中乐开花，就像小时候吃肉、过年、看电影那样美滋滋的，因为我好久没有睡到如此享受的整夜觉啦！
　　 可是，我前天夜里睡觉的情形，那就天差地别了。我在老家床上刚睡着，突然有一只老鼠来袭，折腾得我半夜难眠。
　　 话还得从前一天说起。下午两点多，我沐着满天冬阳，顶着五级寒风，踏了三十二里自行车，费时七十八分钟，创下了七年来回老家用时最长的历史记录。
　　 每当回家一看到九旬老母亲总是那么的开心健康，我的内心自然都是非常愉悦的。可这一次，可能是我费劲太大了，身子还真有点累了，所以晚上十点没到，就上床睡觉了。
　　 约着过了一小时，我在睡梦中，还能隐隐听到房间里发出阵阵奇怪声响，我随之翻了个身，家里又回到了寂静之中。
　　 此时的我虽有感知，但没有了多少辨别力，只是觉得这个响声，无非又是前几年再次装修老屋时，由于没有除去内墙表层泛碱腐蚀的泥沙涂料，偶尔会有一小撮突然掉落，又碰到了外层的塑料墙板吧。
　　 我的夜眠，好多年都没有深度了，更犯嫌的是，花甲岁过了快半年，耳朵还十分灵敏，夜里稍有动静，立马就能醒来，头脑很快就会清晰。好在下午踏车太费劲，没过分把钟，我又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可是，子时刚过，我再次被“吱吱吱”“咔嚓咔嚓”的声音吵醒。我顺手摸了手机一看，才深夜一点半。刚准备眯眼再睡时，“咔嚓咔嚓”声更响更密了，心里突然感到不妙，难道四间老屋都有了鼠患吗？
　　 我这才想起上星期在家时，老母亲再三对我说，大门一定要关严。我问怎么啦？母亲说看到家里有“小动物”出没了。
　　 一开始我还不太相信，后来看到厨房里妈妈削好的山芋，那嫩的一头还真有鼠齿啃过的明显痕迹，这才感觉家里已经不清爽了。但我睡的是东房，连续几夜都没听到任何动静，所以那时也没把“小动物”放在心上。
　　 又是一阵“咔嚓咔嚓”的啃噬声，既象是在猛咬书桌里的内板，又象是在咬大橱柜的老腿，而且这种刺耳的“练牙”声，好像离我还越来越近。
　　 我是个胆大又胆小的人，小时候我可以倒拎着蛇到处跑，可一见到小老鼠，心里就发怵，就感觉怯生生，浑身都难受。如今六十岁了，这种感觉也不见减少，尤其是夜深人静一人独处时。
　　 我硬着头皮，打开了床头灯。哎！这个怪声，又立马消失了。我又穿上棉袄，仗着胆，下了床，打开书桌、橱柜几个门，还用手机照明灯，里里外外照了一遍又一遍，可什么迹象都没发现，只好再次回到床上躺下。
　　 可此时的我，早已睡意全无……我突然想起了苏轼《东波全集》中的有趣一文：《黠鼠赋》。
　　 与苏子相同的是，我们都在夜心中，听到了“嘐嘐聱聱”老鼠的咬物声。不同的是，苏子是位大文豪，人家可以命书童拿着腊烛，在床下寻找；而我只是一个爱读书的老头，我更没有使唤的书童，只好自己开灯，亲自下床到处寻觅。
　　 与苏子相同的是，我们都遇到了深夜黠鼠的再三骚扰。不同的是，苏子人家毕竟看到了那只装死的老鼠，从坚固的袋中一旦落地，就像脱兔一样飞奔而逃；而我却连一丝鼠毛都没见着。
　　 与苏子相同的是，夜里屡遭老鼠袭扰后，我们都在闭眼打盹，都在浮想联翩。
　　 不同的是，苏子首先想到，在所有的生物中，没有比人更有智慧的了，但他随即又想到，人能够驯服神龙、刺杀蛟龙、捉取神龟、狩猎麒麟，役使世界上所有东西，然后主宰它们，最终却被一只老鼠利用，陷于这只老鼠的计谋中，吃惊于老鼠能实现从极静到极动的骤变，而人的智慧与办法又在哪呢？
　　 苏子又想到了，人能够在打破价值千金的碧玉时不动声色，而在打破一口锅时却失声尖叫；苏子还想到了，人能够搏取猛虎，可见到蜂蝎时不免又变了脸色，这都是不专心的结果……
　　 深夜中此时的我，又能想什么呢？眼前这一幕幕，也真的太搞笑了，我一旦躺下稍静一会，老鼠就会立马行动起来，就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又象是有站岗放哨、配合严密的一个“别动队”；当我一旦开灯，或手拍床铺，或脚锤床沿，或发出喊声，老鼠就会立刻无声无息、无影无踪！此时我还有一难，就是不敢动静搞得太大，因为那样又怕半夜惊到了我的高堂老母！
　　 对于这只名副其实的黠鼠，此时此刻的我，真如一头老牛，总是奈何不了眉稍上的牛蝇；我又像一头巨象，哪怕脚力再大，也踩不着一直在脚心撩痒的那个小蚂蚁！
　　 此时的我，又想到了上周母亲说家里有“小动物”时，我曾问过妈妈，为啥家里不象以前那样，抱养一头猫呢？妈妈说：“现在哪里还有猫肯抓老鼠呀！”
　　 于是又想到半年前，我在手机上看到的“猫鼠对决”的现场录像，虽然有人可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我一点也看不出有PS合成的丝毫痕迹：
　　 这个视频的镜头，只有三分多钟时长。开头说的是“以前的猫”：只见一头灰色大狸猫，正埋伏在一农家贮藏室的门外，一动不动，严阵以待。突然，一只老鼠要闪入门内，这头猫就象一名勇猛的战士，以箭一般的速度扑向老鼠，三下五除二，大猫制服了猎物，老鼠成了大猫口中美味……
　　 接着的镜头，显示的是“现在的猫”：一头大猫，正在大街上闲逛，突然眼前出现一只黑老鼠，大猫好像从未见过似的，带着好奇心迎了上去，哪知人家老鼠一点也不待见它，大猫好像很不愉快地想要离开，谁知这只老鼠不答应了，心想你自然要走近我，为啥又不和我玩一会呢？这时的老鼠，也就更加不客气了，终于露出了凶狠狠的样子，这可吓坏猫了！于是大猫立刻逃离，老鼠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追着大猫就要咬，猫更加狼狈逃窜，老鼠越追越猛，老鼠最后跳到了大猫的身上，大猫也任由老鼠摆弄！
　　 小视频的最后，是说“本历年，我怕谁”。这是一组更加搞笑的场面：先是两头大猫，正在猫盆旁慢悠悠地挑食吃，一只饿着肚子的大老鼠大摇大摆、大大方方地溜到猫盆前，也不打任何招呼，就直接吃将起来。一头大猫，马上懒懒地走开几步；另一个头猫，则静静地看着老鼠用餐，好像有点羡慕嫉妒恨，心想：你的胃口，咋就这么好呢？等吃饱喝足后，老鼠一下子来了精神，又是不停地追着两头猫，一会儿要咬它俩，一会儿耍弄它们。
　　 最能笑死人的是，一头肥肥胖胖的大呆猫，在精灵般的老鼠面前，没有半点反抗精神，任由那老鼠戏弄；一头体力不支的猫，被老鼠追得实在跑不动时，只好屡屡退着步，生怕被鼠咬到；还有一猫，被老鼠撵得一圈一圈地打着转儿跑……
　　 这个小视频，当时我也给老母亲看了。老人家看后，只是淡淡一笑，平静地对我说：“过去，人还吃不饱呢，猫当然是一天到晚要靠逮老鼠填肚子啊！现在啊，世道不同了，猫阿狗的，吃的太多太好了，它们哪里还有心思去做正事呢？”
　　 ……
　　 想着想着，一晃天亮了，家里的老鼠，也不知去哪了。一看手机，已是清晨六点半。我赶紧穿衣下床，也不再去想这些没用的了。
　　 可面对鼠扰，难道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立刻拿来手机，在“手足情深”微信群里，向我兄弟姐妹简述夜况后，还@了一下二哥，问：听老母亲说，您知道老街哪里有鼠药卖是吗？
　　 二哥马上语音回复：等几天我买个超声波治鼠器带回去；老大姐随后也来了条语音：过两天我买块粘鼠板带回来。
　　 我谢过哥姐后，心想你们几天后才能回来，可今明夜里我又怎么过呢？
　　 午休后，我把每天下午两小时的沐阳散步，改成了去古镇寻购治鼠物件。
　　 刚到街头，我就询问起来。两位晒太阳的老大爷说：买这些玩意，一定要等逢集，明天你来到集市，肯定能买到！
　　 我还不死心，继续往前走，不到一刻钟，凭直觉又问了一位做生意的中年妇女。她说：买这个啊，你等明天逢集吧！正当我心灰意冷要转头时，她又喊了起来：老爹啊老爹，我对门那一家可能有得卖，你去问问吧！
　　 我快速过去一问，哎呦喂，太巧了！这家仅剩几块“天猫牌”粘鼠板……
　　 晚十点，我撕开了三块粘鼠板，平放在房间地上的不同位置。地上的猫们，已忘了初心，我只能请来“天猫”，来他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随即，我关了灯睡觉！
　　 夜起时，已是凌晨一点半，一直没听到任何异声，望望那三张粘纸，也没有任何异物；早上五点二十，我一觉醒来，发现那三张粘纸上，仍然是光溜溜的！
　　 我也无心与鼠作战，我买这玩意儿，不就是想夜里睡个好觉么！或许这就是孙子的“止戈为武”吧？
　　
　　 （闲客草于辛丑年冬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