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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绿野】冬渔(散文)


作者:一渔夫 探花,15118.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961发表时间:2021-12-05 18:12:11

冬渔
  
   那时,我还在农场二十七队当农工。那年冬天,眼看到年跟前了,队里的农活也干得差不多了,生产队宣布放假两天。第二天一早晨,我和同宿舍的哈尔滨知青鲁学胜,还有老王、老马两位老职工,一行四个人拉两张爬犁,到卧牛河上游镩冰窟窿捞鱼。
   生产队好多所谓的老职工,年龄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不过二十七八岁,或三十刚出头。我们四个人从生产队出来的时候,已是早晨七点多钟了,拉着爬犁在没膝深的雪地里拔插十多里路,赶到卧牛河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一月下旬的黑龙江两岸,变成了一个洁白世界,到处都被厚厚积雪覆盖了。放眼望去,四周几乎全是白色。每年这个时候,积雪覆盖的卧牛河上到处都可以看见野兽留下的踪迹。
   那些小小的脚印是“孬头(貉)”、水獭、还有獾和狐狸这野兽在夜里经过这里时留下的。这些胆小的野兽啊,白天绝对不敢出现在封冻的江河湖泊上,要等到后半夜,它们才会悄悄地溜出来,闪烁着绿色小眼睛,幽灵般地从别处汇聚到卧牛河沿来。它们在临下河床之前,先四处张望一番,觉得确实没有危险,才敢跑下河堤,匆忙地挨着冰窟窿嗅一番,捡食白天渔民遛网、钓鱼丢弃的小鱼充饥。
   这些小兽当然不可能凿开冻了足有三尺多厚的冰,更不可能钻到冰下捕鱼。可是一些缠绕在树林边的小河汊子还有几个没有封冻的冰窟窿,那可不是渔民留下来的,有经验人知道这里肯定住几只水獭。那些靠捕鱼为生的小兽实在太聪明了,它们在卧牛河刚结冰的时会留下几个冰窟窿,每天都用尖利牙齿在上面啃几遍,不让那些冰窟窿冻住,以随时能钻到冰下逮鱼。那些想获得珍贵水獭皮的猎人,这时候也出现在积雪覆盖的冰河上,用碎冰和雪把其它几个冰窟窿堵住,只留下一个冰眼,等到水獭在冰下实在憋不住,准备从没有封堵住的冰窟窿出来换气时,没想到猎人领着猎狗已经等待在那里了。
   除了那些小兽留下的踪迹外,河上还能看见野猪、狍子和马鹿留下的蹄印。这些杂食和食草动物只不过是河边的匆匆过客,肯定不会特意到这里来寻找小鱼的。当然了,别管什么季节,乌鸦和喜鹊总是少不了的。那些乌鸦的巢就搭建在河边或江边树上,只要有点时间,它们就会飞来看一看。
   到了地方,我们几个顾不上休息一会儿,赶紧从爬犁上卸下来镐头、冰镩子和铁锹,纷纷抡起了手里的家把式干了起来。一个多小时的功夫,我们几个人已经连着镩了三个圆不圆、方不方的冰窟窿,从里面捞上来一些寸把长的小鱼。当我们正从第三个冰窟窿里往上捞鱼时,看见有位留着白色胡须的六十多岁老人领着两条长毛大黑狗出现在河堤上。他看见我们几个在这里捞鱼,领着狗,趟着没膝深的积雪朝我们走来。
   老马认识这位老人,告诉我们说他姓尤,是一个赫哲族老渔民,一直在这里看守渔亮子。老人来到我们跟前,看着冰面上几条刚冻硬的小鱼,和老马开玩笑说:“嚯,打着不少鱼呐,怎么没有一条大鱼呢?哈哈,要是往锅里多添两瓢水,够你们四个人喝一顿鱼汤了。”
   鲁学胜则嘟嘟囔囔地说:“我们连刨了三个冰窟窿,才打上来这么一点小鱼。”
   老马也说:“这里的河水实在太旷了,有鱼也不好捞。”
   这工夫,老王也放下手里的冰镩子,走过来。他从兜里掏出一盒“葡萄”牌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老人。老人笑着推开老王递过去的香烟说:“还是我这个好,你抽的那个纸烟没劲儿。”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烟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卷烟纸,捏一撮烟末均匀地撒在卷烟纸上,卷了支指头粗的旱烟,掐掉纸捻,叼在嘴上。老王赶紧划火柴,帮老人把烟点上。老人使劲儿地抽两口才说:“这泡子里的水太大了,里面的鱼虽然不少,但水面这么旷,再加上水很深,确实不好捞鱼。你们看这冰面上有多少人打过的冰窟窿。从入冬以来,就经常有人在这儿镩冰窟窿捞鱼,可是由于秋天河水太大了,封冻后水还是很旷,冰下不缺氧,鱼也不会向冰窟窿口靠近靠拢。前几年秋天河水比较水小,等到春节前后到这里来镩冰窟窿捞鱼,只要镩开冰眼,鱼自个儿就向上蹿。还有好多人打了不少大鱼呢,两三斤的鲤子,三四斤的鲶鱼,半斤多沉的鲫鱼瓜子都有。”
   听老尤头这样说,老王赶紧上前搭话说:“上个星期休息时,我们连队有几个人在这个泡子里打了不少的鱼呢。他们也告诉我了那个打鱼地方,可是我们找遍附近的几个泡子都没找到,只好在这里镩冰窟窿。”
   老人吸了两口烟说:“上星期来的那几个人,我见到他们了,打鱼的地方是我告诉他们的,在前面的小湾子里打的。那里的河汊子多,水面都比较小,水又不深,鱼儿比较集中。”
   接着,他向南指了指说,“就在那片小林子后面。咱们走吧,还是到那儿去打吧!准能打到半斤沉以上的鲫鱼,还有一柞多长的泥鳅鱼和红肚子的蛤士蟆呢。”
   老马和老王听老人这么说,也一劲儿地点头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几个人收拾好了打鱼的工具,拉着爬犁跟随老人去了南面那片小树林。
   那片小树林的后面,纵横交错的河汊子还真不少呢,都不算太大,水面狭窄,不过是一条条冰封的小河沟子。河两岸是一人来高的立陡河床,上面那片已经枯黄的芦苇正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看那样狭窄的河道,我不觉有点怀疑起来:这样的地方,能有鱼吗?
   想是这么想,还别说,还真看见有人曾在这里破冰捞鱼留下的痕迹。一条冰封的河面被人镩了许多冰窟窿,随处可见一堆堆碎冰,密密麻麻,几乎一堆连着一堆。走过去看了看,多数镩开的冰窟窿里面又灌满了河水,窟窿里冻满一层颜色发黄的新冰;还有一些冰窟窿打在河汊子边上,或者和中间的浅滩上,下面已经冻得干涸了,一米多深的冰窟窿下只冻了一层薄薄的黑冰。那些出水的冰窟窿旁堆积着冻得硬梆梆的黑色河泥,还有些打鱼人丢弃的冻成泥葫芦似的小鱼。看样子不仅真有人在这儿打过鱼,而且在这些冰窟窿也确实捞到了鱼。
   老人领我们来到一条小河湾前,让我们先把上面的积雪撮开,然后用大皮手闷子(东北人把棉手套称为手闷子)掸干净上面残留的积雪,趴在上面朝冰下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随后才指个地方,让我们在那里镩冰。
   那是一条隐藏在树林里的小河湾,最宽的地方只有二十五、六米,长不过三、四十米。小河的上下游都已经冻断了流,两岸是一人多高的河床,形成一个凹形的自然水泡子。
   泡子中间的冰面已经凹陷下去,比四周至少要低二、三十公分。看着这处狭窄的冰面,我不禁再次怀疑起来了,这样的地方能有鱼吗?弄不好要白费劲儿!老人可能看出了我的疑虑,他指着这条覆盖厚厚积雪的河道说:“你们别小瞧这条小河呀,它的下游和黑龙江贯通,夏天涨大水的时候,江里的鱼几乎都会顺着河道游进这些泡子里。可是到了秋天,河水撤得太急了,好多鱼来不及随着河水撤走,最后只能留在这里,困在泡子里。像这样的地方,能打不到鱼吗?”
   听老人这么说,我仍是将信将疑。不过,其他三个人这工夫已经等不及了,鲁学胜和老王抡起大镐,老马也扬起了冰镩子开始用力地镩冰了。见别人都干了起来,我也只好拿起铁锹,撮他们刨下的碎冰块,扬到冰窟窿的四周。老人见我们用镐和冰镩子刨冰时直摇头,走过来说:“你们都没打过鱼吧?”
   我知道老人是指那两名老职工说的,并没有答话。老马看看老王,咧开大嘴哈哈地笑了,随后他用满口山东腔调说:“俺们可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我说的嘛,把镐拿过来。”老人说着,接过老王手里的大镐,三下五去二,很快刨出来个一米见方的冰槽子,我和鲁学胜忙用铁锹把刨下的碎冰铲开,露出一个方形的冰坑。
   老王和老马也学老人的样子,抡起镐和冰镩子,使劲儿地刨冰,镩冰。等到冰槽子刨到五十多公分深时,镐不好用了,只能用冰镩子往下再镩四十多公分。老人站在冰槽子旁吸了一袋旱烟,随后走到冰槽前说:“快见水了,不能再使劲儿往下镩了,剩下的我来吧。”
   别看老人已经六十多岁了,动作却十分利索。只见他跳到冰槽子下,用冰镩子围着冰槽子四边轻轻地镩,见下面的炸裂的冰渣好像有水洇上来时,老人才双手支住冰沿儿从冰下窜上来,叫我们找来几根一人来高、胳膊粗的木头棒子,听他的命令,随后一起用力向冰槽子下的冰砸了下去。只听轰隆一声,冰槽子下一角那块十多公分厚的冰坨子被我们捅掉了,随后浑黄的河水随着涌上来,窜起一股两尺多高的水柱,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小鱼,摇头摆尾地随着河水往上涌。
   刚到卧牛河边时,我们打的三个冰窟窿不但方不方,圆不圆地不说,尤其镩到最后,还不小心把下面的冰层镩透了,涌上来的河水很快灌满了刚刨出来的冰槽子。等到冰槽子里灌满了河水,再想把水下没有打开的冰镩开就困难多了,不但溅了一身冰冷的河水,而且冰槽底下的冰也看不清楚了,不知道冰镩子镩在了什么地方,费了很长时间才把水下的冰一块块地镩碎,浮到水面上。别说水里没有大鱼呀,就是有鱼,肯定也会被我们接连不断的镩冰声吓跑了。
   在那个老人的指挥下,我们几个齐心协力把冰坨子弄出来,这时往上涌的水流已经小了,浑浊河水在冰槽子里不停地旋转,已经看见许多随着河水旋转的鱼了。我急忙拿起抄罗子一网一网地向上捞漂浮一层的小鱼。见我光顾捞小鱼,老人从我手中接过抄罗子,将抄网插在水里用力朝一个方向猛搅。冰槽子里的河水只有一米多深,水面又不大,里面的河水被搅得更浑了,好多鲫鱼在水里躲藏不住了,只好浮上来。老人猛搅一会儿,突然抄罗子转了方向,逆着水流方向又搅了两下,才把抄网用力地撅上来,只见抄罗子里看盛了半抄罗子一筷子来长的鲫鱼。老人回手一翻网兜,鱼全倒在冰上,摊了一片,接着他又把抄罗子插在冰槽里搅了起来。
   老人使劲地搅动着手里的抄罗子一会儿。随后倒了一网,网网不空,每网都有鱼:一筷子来长的大鲫鱼、小鲤拐子,大嘴巴老头鱼、柳根子、泥鳅,还有红肚皮的哈什蚂不断地倒在冰上,摊开。开始,它们还在冰上蹦跳几下,很快被冻僵了,缓慢地弯几下身子,接着慢慢冻硬了。
   看着老人一网网地往冰上捞鱼,我高兴地正准备过去帮忙,把那些冻硬的鱼捡到一起。没想到,我却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再动不了了。还是鲁学胜过来帮我一下,才离开刚才站的冰面。原来我一直站在那里看热闹,没防备从冰窟窿里溢出来的河水把鞋冻在了冰面上,使我一动也动不了。最后还是鲁学胜用铁锹帮我把冻住的鞋铲下来,才离开一直站的地方。看着眼前景象,不由得想起上学时只要提起“北大荒”,总会使人自然而然地想起那首“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民谣,如今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瓢舀鱼”的乐趣了。
   捞完这口冰槽里的鱼,我们又镩了两口冰槽。等到把最后一口冰槽里的鱼捞干净,冬天的太阳已经偏西了。尽管我们都知道回生产队要走很远的路,而且在黑龙江最东北角的冬天又黑得特别早,不到下午四点钟就该彻底黑了,即使这时动身朝回走,不等我们走到生产队,天也黑透了。怎么办呢?
   我们一时都觉得有点为难:走吧,实在舍不得这些网网都出鱼的冰窟窿;不走吧,天黑后还要走很远的山林路,又没有月亮地儿,实在太叫人为难了。老人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心事,向我们建议道“天都这么晚了,你们还能回生产队吗?要是不嫌气的话,今晚就到我那儿住一宿吧?”
   听老人这么说,我和鲁学胜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当时我俩都没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更不用说家里还有女人惦记了,在哪儿不能轱辘一宿呢?况且我实在喜欢打鱼,难得明天还休息,想明天在这儿再多镩几个冰窟窿,多打些鱼回生产队,好和同宿舍的“荒友们”好好改善改善生活,赶忙问:“您在哪儿住?能住下我们四个人吗?”
   老人狠劲儿地抽了两口旱烟,随后指了指河堤说:“离这儿不远,上去就能看见网房子了。别说你们四个人哪,再来仨俩的也住得下。网房子不但有火炕,还有被褥呢!”
   “尤大爷,那,那,我们可就打扰您老人家了。”鲁学胜像个孩子似的高兴都说。
   “你还真客气。别看我自个儿独居这里,自从转业官兵开垦‘北大荒’以来,我那个家一直没断过人来人往。你们生产连的李连长和方指导员,还有你们队的范司务长都在我那儿住过。你们不常来这里打鱼是不知道的啊,平时还常有采蘑菇、采木耳的、挖草药的、打鱼的天晚了回不去家了,都在我那儿落脚呢!”
   我注意到老王、老马还是觉得有些为难,就劝他们说:“老王,天色这么晚了,就是现在动身往回走,怕是没等走出山,天就黑了。再说了,来时的路就不好走,这会儿我们又拉着这么多鱼,更不好走了,反正明天也不上班,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听我这么说,老王和老马俩人低声商量了一下,也只好同意了。老人见老王、老马也同意住下了,开始动手帮我们朝麻袋里拣那些已经冻得硬梆梆的鱼……
   太阳很快坠落到街津山后了,白雪覆盖下的山林、草甸子和那些纵横交错的河汊子,白天是那么清澈、耀眼,此时却变成了一片灰白颜色。除了极远处的西边有一座山外,四周都是一望无际大平原,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了,天空依旧洼蓝洼蓝的,地面上的景物依旧清晰可见。我们拉着爬犁跟随在老人的身后,在荒草甸子里艰难地跋涉。
   草甸子里不但覆盖着一层没膝深的厚厚积雪,还有密密麻麻的“塔头墩子”,和半人多高的杂草。幸亏老王挺有远见,我们来打鱼前,他借了两张高腿、大翘头的赫哲人制作的雪橇,不然的话,在这松软的雪地怎么能拖动这么重的东西呢?
   爬上了河堤,穿过最后一片茂密榛柴棵子,刚走进前面树林子,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狗吠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可能老人养的那两条长毛大狗已经先到家了,它们正欢快地在雪地里吠叫着,似乎在欢迎我们这些陌生人的到来。
   透过稀疏的树林,顺着犬吠声望去:灰蒙蒙的天幕下横着一栋低矮的网房子——不用说,那里便是今天晚上我们将要住宿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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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记述的是知青时代的一个冬天的扑鱼趣事,利用礼拜天四人结伙虽然他们俩个知青还有俩个老职工,但忙乎一阵子也没见到鱼。多亏有幸遇到了一个看守渔亮子的老人,老人才告诉为什么他们打不到鱼,跟着老人来到了河岔子后,在他的指挥下才喜得真正的丰收一场。在老人示范中也让他们深深感受到扑鱼也有许多学问,老人宝贵的经验,让他们获得了一份宝贵的财富。忙乎完后又遇到了日落西山回家又成了困难,老人又把他们带到了住处收留,这样他们还可以再过把瘾多打些回去,给连队好好改善一下伙食。作者在扑鱼过程中注意观察事物,还给我们介绍了孬头,水獺,獾和狐狸,等动物。这些动物的习性常常是在夜间活动来捡人们遗留下来的鱼,它们也很聪明在结冰前还会留几个冰窟窿,每天用尖利牙齿在窟窿上啃几遍,不让结冻,在常常钻到里面逮鱼。人更聪明掌握它们活动的习性后也能逮住它们,还有野猪,狍子,马鹿,乌鸦和喜鹊也常来常往,那时的大东北真可谓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故事真实,语言精炼,既风趣幽默,又是一般人都没有过的经历,用新奇的事来吸引着读者。推荐阅读,问好一渔夫,感谢有你,给你点赞,祝你好运! 【编辑:秋心】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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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心        2021-12-05 18:14:48
  一渔夫名不虚传,大鱼的经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也是一种乐趣和享受,给你点赞了,感谢一渔夫老朋友!
秋心如水
2 楼        文友:一渔夫        2021-12-06 13:30:52
  谢谢秋心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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