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趣话守时(散文)
一位准备来校实习的学生发信给我,说她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我立刻想起上周四与她的约定,下周一下午两点到校进班。我一看手机,十八岁的她很守时,足足提前了二十分钟。我给予她爷爷辈的赞许,高兴地将其交给了班主任老师。
我原本是个很守时的人。二十七年的小学教师生涯,屈指算来,应该没有迟到过一节课。我有个习惯,喜欢提前一两分钟到教室,行话称这叫“候课”。初等三尺讲台,是在乡村中心校,那时学校设有初中部,小学上课时间服从初中,每节课四十五分钟。后来,初中搬出,每节课少了五分钟,我觉得学生的时间更不能“克扣”。此外,我还有个不好不坏的毛病,小便的间隔不能超过两节课,所以,铃声一响,我准定下课,从不有意“拖堂”。进城工作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小学升初中考试全市统一划切分线,各校之间,各班之间加班加点补课风气日盛,无休无止。好像天色越是黑暗,老师才越是最伟大最醒目的一颗星。尽管“孩子还在老师手里”,家长“怒不可言”,我还是从久等的家长眼里,读出对不守时的无奈与抱怨。我不心甘情愿“拖堂”,但平行班其他班级做出了“榜样”,我被“裹挟”着,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好将学生的家庭作业提前。这样一来,我的学生课业负担近乎于零。当然,有家长不理解也属正常。
作为教师,我崇尚守时。守时是一种素质,是一种“职业病”。不经意间,我成为了校长,单位的负责人,我的时间概念在潜移默化中“微调”。第一个到校,在老师到班之前,或站在大门口,沐浴着朝阳,不问冬暑,向每位老师问候;或伫立于教师晨会的大厅,作准备讲话状。“候课”变成了“候人”,尊重与礼仪有之,督促与考勤有之。那般姿态不免有些“高高在上”,大有“监工”之嫌,每个教师小心翼翼,不敢迟到。至于下班,自然必须走在最后一个,无论是否有事,都要等老师们走了,关掉办公室的灯。时至今日,我发现那时的我“官迷心窍”了,误认为越是下班迟越显得干部当得大,干部当得忙。其实,当干部最好的形式是守时,最核心的是服务。误会归误会,我从不喜欢让老师加班加点,始终信守两个工作制,“每天工作八小时”,“每周工作五天”。
不主张休息日加班,一是加班必须有酬劳,经费有限,二是谁不期望有个放任的周末。所以,我曾对我的三任分管领导笑言:“休息日请不要喊我,我需要调节情绪,为的是更好地工作。”那些日子里,周六周日属于钓鱼,如若未果,骨头里有如小虫在爬,痒着,抓不着。所幸,分管领导深层次“体察民意”,总对我包容几分。
参加过婚宴的人,特别是举办喜宴的人,对“守时”有着刻骨的心得。宴客多为教师的最准点开席,教师的时间观念属于职业素养。影响开席的,导致食客饥肠辘辘的,并是宴席的最高贵嘉宾,级别最高的某个领导。领导未到,宴席的帷幕不能升张。所以,饥饿难耐之下,不少餐桌趁主持人宣布开席大厅灯火熄灭之际,戏说着“浑水摸鱼”,为即将的豪饮做必要的奠基。等灯火齐明,餐桌上的冷盘已面目全非。有人告诉我,说一位领导已经迟到了,还端坐在驾驶员开的小车里,花上五分钟,认认真真整理发型,从容走下车来,对笑脸相迎的急切东家,挤出一丝歉意,道一声“对不起”……
还有一种令人悲催的现象,就是会议的不守时。明明有的是会议议程,什么时候谁交流,谁发言,什么时候谁讲话,什么阶段谁作重要讲话,什么阶段谁对谁的重要讲话概况提炼,程序井然,一目尽知。可就是有人,见着话筒犹如见到了亲娘,话口大开。合理的作息与日程,对每个参与者有着巨大的心理暗示作用,他会为此做好最大承受的意念准备,如若“超时”与“随意扩容”,是对受众的不敬重,预期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我有个“诀窍”,如果预判可能延迟,倒不如将结束时间尽量后移,如若来个提前谢幕一定掌声响起,热烈,更多是激动。
二线以后,参加会议少了,不过有两回跑到大都市开会的经历,感觉还不如从前。渴望着退休后境遇会完全改善。没想到,自上了老年大学,我竟“堕落”成了“迟到生”。
晨跑带买菜,做了早餐需要品尝,餐具得清洗,每一项都有规定的程序,路上的红灯不敢撞,上课的时间雷打不动,学业再勤奋也不能毕业,只好挺身做个不守时的“迟到生”。老年大学的教室设置甚好,后门总是敞开着,虽然迟到了,我还是诚惶诚恐,轻手轻脚走到位置上,生怕影响了老师上课。因为,我也曾是个很守时的人,时间与效率的观念已经深入骨髓……
(写于2021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