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家仓鼠于日前长逝，走时心如止水。
　　 以人类的年龄换算，它该已过古稀之年，外貌也全然是步履蹒跚，走到生命尽头的样子。
　　 好几次，它蜷缩着瘦小枯干的身体，眼睛都睁不开。但回光返照之下，它又挣扎着苏醒过来。如此几番后，那天早晨我们发现它终于停止了呼吸。
　　 我说它心如止水是有根据的，因为它很从容安详地蜷缩在我前一天刚刚撒过新粮的食盆里——那只盆子比它身体略大，现在正好作了它的棺椁。
　　 我又找来一直带盖的纸盒，大小正好可以把食盆放进去。恰巧盒子里遗留着黄白两枚硬币，我也原样留着，给它做了陪葬品。
　　 如此盛殓之后，我在楼下花园里掘出一个小坑，让它正式入土为安。
　　 2
　　 其实，这是今天我家第二件与动物有关的故事。第一件，是六月里猫咪的坠楼事件。
　　 那只美短虎斑是朋友家的母猫所生，它作为一窝七仔之一，被我们请了回来。
　　 但不久之后，我们就发现这猫性格异常活泼顽皮，上蹿下跳，惶惶不可终日。六个月大的时候先是在楼道里走失一回，让我一番好找，接着又趁家里没人时推开纱窗，再次神秘消失。
　　 我看窗户下方并无猫的尸体或血迹，便以为它凭着飞檐走壁的本领彻底远走高飞了。但妻子仍然心有不甘，第二天逼着我再去下面寻找一回。
　　 窗户下面是一个偏僻的夹道，平常不走人。前一夜刚下过雨，湿滑的水泥地面散布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们踮着脚走到夹道尽头时，妻子突然大喊有猫的叫声！我开始以为她出了幻觉，但侧耳细听，果然听到虚无缥缈的咪呜声。
　　 循声细找，发现声音来自角落里一堆木板杂物之下。弯腰探身一看，天哪！不是它又是谁？
　　 我小心翼翼把它弄出来，看到它蜷缩着被打湿的身体，消瘦了许多。后半身如瘫痪了一般拖在地上。
　　 几乎没有多想，我就立刻带它去了动物医院。
　　 拍片子、查血液、住院、手术……流程几乎和人的治疗一模一样。两周后，它打着绷带回来了。
　　 一瘸一拐在家里走了一段时间，这猫竟然完全康复。如今已经成长为一只威武漂亮的大猫！
　　 3
　　 鼠之殁，猫之伤。两件发生在家里的动物故事，让我反思如今人与动物的关系。
　　 曾几何时，我们对待动物开始如此精心呵护，充满仁爱之心？
　　 记得我小时候，猫狗之命尚贱。人饲养它们，多数还是为了取其捕鼠、看户之用。农村里杀猪宰羊更是不论大人小孩，均乐于围观品味的刺激场面。那时候，似乎没有人把动物的痛苦和生命当一回事。
　　 尽管现在我们国家尚无专门的动物福利法，但随着社会的进步，仅仅把动物作为财产和自然资源保护的立法现状，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人们心中的正义与同情。
　　 佛家对于动物保护的态度最为鲜明和彻底——“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但俗界的动物保护立法显然还不能采取这“众生平等”的标准。
　　 那么，动物保护的界限又在哪里？范围应该划出多大？具体到立法的层面，问题又会变得复杂和模糊起来。
　　 其实，无论怎样，动物福利保护的标准只能是人类主观赐予的。保护的力度和范围基本取决于该生命形态距离人类自身的远近程度。
　　 我们尚可容忍烹猪宰羊、活鱼现杀，却决不能接受把同为高级灵长类的猴子、猩猩和猿端上餐桌来——据说在有些地方有例外，但那是极少数且为人不齿的。狗能作为重点对象被保护，也是因为它智商高——“通人性”。
　　 人类爱动物，归根结底是因为爱自己。
　　 这样的逻辑听来依旧是功利而自私的，似乎让人失望。
　　 人类本从丛林中走来，身上残留着“丛林法则”下的兽性，但人类又注定头顶神性的光环前行。随着社会的进步，这光环会不断扩大，自由、平等、仁爱……不仅惠及越来越多的同类，而且会向更广泛的生命体延伸。
　　 人仁爱之心呈现扩大之势，这便是值得期待与鼓励的。
　　
　　 2021年12月10日晚，于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