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雪（一）
　　
　　 他没出门
　　 他在炉子里添了几块煤，拉开一个落有灰尘的柜子门
　　 取出北京二锅头
　　 45°
　　 他靠近火炉，坐在油漆斑驳的木质椅子上
　　 喝一口。吃一粒花生米
　　 他喝得慢。吃得慢
　　 色眯眯的双眼
　　 时不时看向窗外
　　 不到半点，他便醉了
　　
　　 二、小雪（二）
　　
　　 把你装在口袋
　　 把我装在口袋
　　 把那些枯了的还保持原样的花花草草，装在口袋
　　 我们听。不止一次
　　 匆匆赶路的他们，错过了死亡
　　 错过了重生
　　 我们在白布上画太阳，在黑布上画月亮
　　 不需要名字
　　 就可以拥有教堂
　　 拥有牧师和蜡烛
　　
　　 三、大雪（一）
　　
　　 她无处可去。不像我
　　 躲进破损的麻袋。小学生的练习本，成年人的日记簿
　　 会记用过的账册，裁缝丢弃的布头
　　 一张黑白舞剧照片的反面
　　 照相框的背板。包装纸。挂历
　　 旧衣服上的补丁
　　 她做光。做雾
　　 做《孤独的丹顶鹤》。我走近她
　　 思想最坏的时候，她提着颜料纠正颜料
　　 我手无一物。她画她的《花瓶》，她的《浮世》
　　 我叫她李青萍
　　 叫我李玉霞
　　
　　 四、大雪（二）
　　
　　 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这不是雪。是爱
　　 是死。是生
　　 哥哥，别恨那根断了的琴弦
　　 离去的人影。他们在天上。高高的天去了哪里？
　　 没有一只鸟
　　 无数对翅膀，扇啊扇。飞啊飞
　　 艾黎大道不见了
　　 来来往往的人，不见了
　　 我放下的红围巾，不见了
　　 你呢？
　　 带着你的烟嘴去了果子沟？还是去了花草滩
　　 这些虚无的名字不见了
　　 你要停一停。要返回
　　 关好你的门窗
　　 数一数。硬皮核桃
　　
　　 五、这是第二场雪（一）
　　
　　 藏起手。藏起眼
　　 熟悉的雪
　　 是属于自己的雪。密集的灯光
　　 都是失语者
　　 我拿笔，经过她们柔软的裸体
　　 被雪打碎。带走
　　
　　 六、这是第二场雪（二）
　　
　　 我已梦醒
　　 我已走出死者的眼睛，拿起围巾和手套
　　 幸好你在
　　 裹一身雪。在路上走出一条路
　　 没有尽头。乡下
　　 没有马
　　 没有温暖的屋檐
　　 我们抱抱吧。抱成永恒
　　 抱成绝句
　　 抱成烟
　　 抱成火
　　 我们再见。返回躯壳的内部
　　 不再喊名字
　　
　　 七、雪后
　　
　　 太阳过于热烈。透过窗户铺射而来
　　 我开始拒绝酒。拒绝药
　　 各种各样的喊叫声。我只身一人
　　 以草为名怀念马
　　 我向山去。向石坐
　　 冰。但不冷
　　 它的高度适合眺望。它的赤裸
　　 适合解释。我摊开手心
　　 放下富贵和爱情。放下冬天
　　 不长一草一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