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蝼蛄岭(小说)
序言
2020年的春天虽然花照样开,天照样蓝,可是疫情闹得人心情总是阴沉沉的。孩子们都在家上网课,工作事情少,我作为家长时常和孩子一起上课。小时候的情景历历在目,对人生有了从新的思考和认识。时常翻看教委推荐给孩子阅读的书,《红脖子》,《兔子坡》,《笑猫日记》等等,一时心痒,随笔写了人生第一个万言童话,不知深浅,贻笑大方。
刻在滦州文化墙上的故事
唐山市滦州文化墙设计别致,外面看就是一个街心公园,一览无余。走进去才发现是个地下结构。呈“C”字型,C两端的开口与地面相连,越往下走越深,最深处有7-8米。C两侧墙壁全是滦州历史文化浮雕,其中就有齐桓公助燕国攻打山戎的故事,成语“寻蚁求水”和“老马识途”就出自那个故事。
生命无贵贱
重重叠叠的燕山山脉横亘在华北平原最北部,长城像一条白丝带掩映在蜿蜒起伏的山岭上。发源于大草原的滦河水,东一头,西一头的终于从北向南闯出了崇山峻岭,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在华北平原边缘勾勒属于自己的文明圈,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我这里说的文明圈可不是单单指人类文明,我说的文明还涵盖了鱼鸟虫兽,山石植物等等万物,有生命的,无生命的,大的小的,强大的弱小的统统都属于我说的文明。人只不过是自然万物的一部分,只不过拥有了自诩超自然的能力,喜欢把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人类喜欢把动物植物分成有害和有益。在古代老虎多,就说是害兽。俗语说,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老虎掉到山涧里——伤人太重;老虎挂念珠——假慈悲。现在老虎少了,倒成了保护动物,即使伤了牲畜也不能打,除了受伤害的人家,全世界还为有发现了山神爷(对老虎尊敬的称呼)而欢呼雀跃。说什么青蛙是益虫,可对于青蛙,飞到嘴边的都是肉,它哪里管你是吃马铃薯的瓢虫,还是吃蚜虫的瓢虫,更不管瓢虫身上有多少颗星星(来不及数,反正它也不知数),即使蜻蜓飞过来,它照样飞快地吐出长舌头,大快朵颐。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今天我要讲的故事的主人翁是蝼蛄,小朋友们念(lóu gū),不要倒着念呦,不然你会联想起骷髅 然后……
时间:春秋时期
地点:齐国
人物:齐王小白队伍 蝼蛄夫妇 老马
八辈子也吃不完
这一年的春天来了,蝼蛄夫妇闻着香味儿顺着一个小窟窿钻进了一个仓库的麻袋里,哇,这里简直是天堂,“我们发财了”“我们吃喝不愁了”“这里既暖和又干净”“我们哪也不去了”。蝼蛄夫妇相互用粗大的前肢碰碰对方,触角快速摆动,他们已达成共识,就在这里安家落户,生儿育女。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只感觉每天还有盛满麦麸的麻袋不停的堆放进来,最后整个屋子全满了,严严实实的,蝼蛄夫妇笑得合不拢嘴,够了够了,这么多八辈子也吃不完呀。这时候孩子们出生了,当然还是一个个黄白色的卵,你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卵的中心有一个小黑点,这个小点儿一天天变大,卵也变得越来越黄了。数量足有200多个。当然,蝼蛄夫妇可数不清楚,只会说好多好多,我们的孩子最多!男蝼蛄得意时候还忍不住得意的摩擦短小可怜的一对翅膀,发出悦耳的声音,起码这声音对母蝼蛄来说是非常受用的!
逃还是不逃
这一天,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牛马嘶鸣和来回人搬东西的声音,蝼蛄夫妇感觉原来阴暗的屋子越来越亮了,穿着统一制服的士兵来回搬动麻袋到外面车辆上面,嘴里面说着什么燕国啊,山戎啊,升官什么的。我们怎么办,蝼蛄夫妇一直在自问互问,他们的触角晃动得非常剧烈,六只脚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如果现在丢下孩子们钻入地下还来得及,可是孩子们怎么办,孩子一定是凶多吉少啊,可是不逃走,可能麻袋一个翻滚,就会让这对夫妻肠破肚烂……。他们就这样焦灼着,想要逃走,可是眼睛一直盯着孩子们(当然还是卵),脚步还是在原地磨蹭。一双有力的大手抓起这袋麻袋稳稳的扛到肩上,健步走到外面的马车旁,砰的一声,垛在车上。
庆幸还活着
队伍一直向北行军,士兵们手里的武器明光锃亮,人欢马叫,精神抖擞。军队里流行着一首歌:“小白小白,白云白白,白云飘处,皆属小白。”在伴着吱吱呀呀(行进的车发出的)叮叮当当(刀矛偶尔碰撞声)的小白歌声里,蝼蛄夫妇悠悠醒来,他们已经晕过去一天一夜了,他们正在齐国助燕国攻打山戎的行军队伍里,准确地说是在一辆马拉大车上面的麻袋麦麸里面。好在他们在最高一层,才没有被压扁,他们先是轻轻的摇一摇触角,生命似乎又回到了他们体内,接着六条腿颤抖了一下,两下…,终于他们艰难的翻了身,彼此对望了一下,庆幸他们还活着。很快,他们想起孩子们,哦,还好,只不过有些被埋了进去一些,反正蝼蛄夫妇也数不过来,他们觉得很多了,够了,彼此会心一笑,要不是空间有限,男蝼蛄真想随着外面“小白”的声调唱上一曲来庆祝他们一家还好好的在一起。
初识老马
队伍不疾不徐地迤逦前行,大家都在讨论燕国要用什么美味的酒席招待大家,山戎怎么被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咱们的小白到底是叫姜小白,吕小白还是齐小白更贴切......!在行军中,每天都有士兵把麻袋从车上搬下来去拌草料喂牲口,这也是蝼蛄夫妇最担心的事。这几天陆陆续续他们的孩子破卵而出,已经可以开心地吃麦麸了,蝼蛄夫妇商量着该怎么办,是赶快带孩子们溜下车还是等所有的孩子都孵化出来再说?很快他们有了第三种选择。那天夜里男蝼蛄去到拉车的老马那里去找水喝,顺便请教老马有什么好办法。军营里,老马和瘸腿老兵是一对老搭档。瘸腿老兵以前并不瘸,是一次战争中腿上中箭受伤导致的。那次受伤多亏了老马主动俯下身子驮起老兵逃出战场,才帮他捡回来一条命。从此老兵和老马相依为命,彼此照顾。晚上宿营了,士兵们都进入了梦乡。老马刚吃完香喷喷的麦麸拌草料,喝了半桶水,闭着眼睛卧在草地上准备休息。男蝼蛄来了,嘤嘤地对老马说着。老马对一个小虫子在自己耳边得嗡嗡根本就没有耐心听,烦躁地甩了甩耳朵。男蝼蛄很尴尬,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正在这时,忽然老马猛地扭动脖子向着肚皮得方向伸过去,尾巴也从肚皮下甩过来,原来是一只牛虻叮在了肚皮那里。老马的嘴巴,尾巴都够不着,显出痛苦的表情。牛虻在老马肚子上肆无忌惮的扎了一个洞,正贪婪地吸食着鲜血。男蝼蛄看准机会飞了起来,用它耙子一样的大刀笨拙地砍向牛虻,牛虻飞走了,带着一脸懵。“这个家伙不是用耙子钻地的吗,怎么今天也学螳螂了吗,还是逃命吧!”男蝼蛄落在老马肚皮上,然后给老马开始挠了痒痒。老马慢慢放松下来,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突然老马睁开了眼,抬起了头。“哦,刚才好像你问我了什么,来来来,小家伙,你到我耳朵边告诉我什么事儿,我可不想欠了你的人情。”男蝼蛄只好又说了一遍,就是怎么避免士兵暂时不搬动他们居住的麻袋,因为里面还有好多孩子没有孵化呢!老马问明白了麻袋的位置,想了想,告诉男蝼蛄放心的,我有办法。晚上老马趁人们不注意,嘴巴含了水把这包麻袋弄湿了。过了两三天麻袋表面板结了,里面麦麸也有一部分“发霉”了,士兵偶尔瞄一眼麻袋没人愿意碰它,谁都知道没有牲口爱吃发霉的麦麸,好的麦麸多着呢。马上进入燕地,燕王没准用尚好的酒席款待士兵,用燕麦直接款待牲口。
大胆的想法
蝼蛄一家暂时安稳了,蝼蛄夫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士兵们对胜利这么有信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跟随车辆再回到老家,带孩子们去见爷爷奶奶?为了这个疯狂的想法他们激动得睡不着觉,等晚上士兵们都休息了,男蝼蛄又去找老马。由于前几天老马帮了这么大的忙,男蝼蛄和老马的关系又近了许多,他经常到老马嘴够不着尾巴扫不到的地方,比如肚皮,后背,甚至耳朵里面捉虱子,赶苍蝇,挠痒痒,他的一双粗大的前肢摩挲起来,老马简直舒服死了,乐的直打喷嚏,他们已经成为了好朋友。当男蝼蛄说起这个设想时,老马开玩笑的说:“你们不是也有翅膀吗?等你的孩子们都长出了翅膀不就可以飞回去吗?”男蝼蛄尴尬地抖了一下后背上细长的,薄薄的翅膀,对老马说:“哎,我们蝼蛄的翅膀聊胜于无,我们一般生活于地下潮湿的洞穴,吃植物的根部和碰到的小虫子度日,不是因为我们不想到地面活动,只是我们的天敌太多了,鸟类,蛇类,鼠类,甚至刺猬等等都把我们当成美味点心,我们要时时刻刻小心翼翼活着,稍不注意可能就会丢了性命。能安全地躲在麻袋里又能享受美味这已经是我经历的最美好时光了。我这一生只飞过两次,第一次是向我的妻子求婚,我摇摇摆摆地飞起来向她显示我的强壮,结果撞到了树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第二次就是飞到你的肚皮上了,呵呵”。说完不好意思的用粗大的前肢捋了捋触须。老马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太有趣太可爱了,随后认真地说:“我也是见过了大阵仗的,跟着小白出征多少次了,哪次不是凯旋而归?天下诸侯哪有不服小白的,就算天子也要给小白面子,这趟小白带大家出来就像是旅游的,山戎哪里是齐燕联军的对手,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很快就会回来的,可能不会超过两个月。现在是春天,小麦刚刚返青,等麦子差不多变黄成熟了,我们就差不多可以回家了。”男蝼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妻子,妻子也高兴不得了,就这么决定了,跟着队伍走,不久的将来就能把孩子们带回家!
生存法则
很快,队伍高唱着“小白小白,白云白白,白云飘出,皆属小白”的歌曲进去了燕国境内。虽然没有士兵们想象中的那么多美酒美食,但是也还不错,燕国迎接的使臣和百姓都对齐国援军非常热情,尽力让客人饮食起居满意,齐国自小白以下到士兵各个表现谦虚谨慎,完全不是在齐国境内嘻嘻哈哈的样子,毕竟大国形象要注意,要矜持!!!
蝼蛄夫妇的队伍也壮大了,绝大多数的卵都孵化出来了,他们现在的全家可是不得了,足足100多个孵化出来的孩子--小蝼蛄,反正蝼蛄夫妇也数不清,总是笑眯眯的说很多-——很多!没有孵化的也永远失去了生的机会,蝼蛄妈妈把他们清理出去,丢在了麻袋外面任风吹散。这就是生存法则,后面即使能够孵化也毕竟是孱弱不堪的,几乎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美味的麦麸把孩子们养的白白胖胖的,偶尔口渴了,男蝼蛄就会从老马那里带回清水给孩子们,在孩子的世界里,生活就是晚上吃吃喝喝,打打闹闹,白天窝在麻袋里面睡觉,没有任何忧虑。一路上也发生了两次惊险的事情,一次是半夜,士兵们都睡着了,一只肥大的野鼠爬到车上来打秋风,此时几只小蝼蛄们正在麻袋外面玩耍,来不及躲避的被吃掉了。还有一次是天刚蒙蒙了,贪玩的小蝼蛄没有回巢,被早起的鸟儿发现,捉去了十几只。不过伤心归伤心,蝼蛄夫妇还是有很多很多孩子,反正他们也数不清。小蝼蛄们一直听着歌声“小白小白,白云白白,白云飘出,皆属小白”慢慢长大,偶尔也会发出“白白白白”的咿呀学语声。
寻蚁求水
麦子已经拔节了,队伍进入了山区,这里人烟稀少,麦田很少见了,草木倒是繁盛,山戎人早就跑得没影了。队伍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军,初夏的太阳已经变得火热。已经三天断水了,士兵们口渴难耐,附近找过了没有河流和水井。士兵们已经连续打了几口井,就是没有水,士兵们情绪低落,嘴唇干裂,甚至有人提议暂时撤军,小白和将军们也一筹莫展,牛马也是一身疲惫。蝼蛄一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连个露珠也找不到,口渴的一动不想动。
晚上,男蝼蛄为了孩子们冒险行动了。在这个季节,他的天敌太多了,但是作为丈夫和众多孩子的父亲他不能再等下去。他小心地从一簇高草飞到另一处灌木,东嗅嗅,西嗅嗅,寻找空气中水汽的味道,这是他生命中第三次飞行,短短的时间里,他累坏了,大口的喘着气。终于他找到一块洼地,这里有一个蚁穴,蝼蛄嗅到了水汽味道,他用力开始往下挖,很快土壤被他扒开,越钻越深,爪子疼了也来不及休息一下。久违的潮湿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男蝼蛄小心的把水珠聚在一起,喝了个饱,然后回到了地面,飞到了他的家-麻袋里面,把水喂给妻子和孩子们。这一晚上,他来回三次,总算把他们一家喂饱水,孩子们都恢复了精力,可是男蝼蛄确累得几乎晕倒。最后一次回来不得不停在朋友老马身上休息一会儿,顺便告诉了老马自己在忙碌什么。老马立马来了精神,问明了地点。天还没有亮,老马咴咴地冲着刚刚起来的瘸腿士兵鸣叫,用嘴叼着士兵的衣袖,士兵很奇怪,跟着老马来到那蝼蛄钻洞的地方,老马不走了,一个劲地晃着头打着响鼻,还用前蹄不停地刨地。这时候蝼蛄钻的洞旁边布满了一群愤怒的蚂蚁,他们想这是谁这一晚上把他们的安乐窝糟蹋成这样子,可不能轻饶了他。可是他们的倒霉日子只是个开始,聪明的士兵很快明白了老马的意思,大家锹镐齐上,叮叮当当,不到一个时辰,就传来了欢呼声,出水了。小白喝了一口甘甜的井水,捋了一下胡子,笑着说了声:“老兵老马在军中就是个宝贝呀,还要感谢这些蚂蚁,我们这‘寻蚁求水’,哈哈哈”。可是可怜了这些蚂蚁,他们有的被埋压死,有的掉在水里淹死,就连白花花的蚁卵也散落一地,幸存下来的蚂蚁抱着这些蚁卵不知所错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