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在世的时候我没能好好陪过您，总是以各种理由假装忙，总是想日子还长着呢，等我不忙了，等我退了休。现在您永远离开了我，我才扪心自问，你，有那么忙吗？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明天是您故去一周年祭日，今晚我注定要在回忆中度过。
　　 您和父亲都是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医科大学第一批毕业生，作为学生干部的你们，毕业后带头响应国家“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的号召，先是到朝阳、承德，然后又去大山深处的矿山医院工作，一干就是20多年，深受矿工和家属们的夸赞。
　　 那时候矿山不像现在，生孩子都在医院，而是在家生，医生就在家里等着、守着，一般都是自然生产，除非不得已是难产才做剖腹产。赶上生孩子困难的产妇，您在她家等上一两天是常有的事。因此，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您每天都忙忙碌碌特别辛苦。白天上一天班，到了晚上还要给我们缝缝补补，跟我们说说话，刚刚躺下入睡，院子外一声“周大夫”，您便立刻离开温热的被窝，拿上产包，推开家门，黑夜里便有一个身影，被月光拉得修长。若遇上风雪交加的天气，深夜回来，活脱脱一个“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您65岁那年得了蛛网膜下腔脑出血，昏迷不醒，经过抢救再加上我们姐妹三家的精心照顾，您奇迹般地痊愈了，只是落下了后遗症，走路拖拖拉拉的，不能一个人去外面。好在有爸爸陪着，保姆照顾，您又能自理，你们经常去避暑山庄、逛街、遛弯、晒太阳，生活的开开心心。
　　 后来父亲因病去世了，您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有数的陪您去过公园几次，其它时间都是保姆陪着去，再后来您也不张罗去了，大概是感到没意思吧？只是在保姆的陪伴下晒晒太阳、楼前楼后溜达溜达。
　　 有时您让我陪着您坐坐、说说话，我总是这样想，日子还长着呢，再说天天见面，一起吃饭，话也说了不少，哪有时间特意坐下来陪您说话呀，我曾开玩笑地和您说，等我退了休，退了休就天天陪您说话。偶尔我到您身边坐下，您高兴的看着我呵呵直笑。但我就像赶集一样，坐不住，坐上两分钟就走。
　　 有几次晚上10点了，您看我卧室里还亮着灯，就推开门对我说“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不耐烦地拉着长声说“妈，我刚录音到一半，您这一打扰我都找不到感情了。”我白天工作，业余时间为别人录朗诵作品。
　　 以后的日子您不再要求我陪了，而是开始给老朋友、亲戚、熟悉人打电话了。我笑着说，您给人家打什么电话呀，人家也老了，也不能来看你。后来您再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关着门，怕让我们听到又说您。
　　 有两次我破天荒地说要陪你去避暑山庄，您高兴的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说，游完山庄，我们就在外面吃，我请客。
　　 去年12月3号晚上，我正准备给平台录音，设备都调试好了，没想到您推门进来，说：“老三，陪我坐会儿说说话吧？”您有些祈求的口气。我说“妈，我正要录音呢，没时间陪你说话，等明天，明天陪你啊。”您关上门，默默地离开了，您离开了，就再也没来。
　　 第二天，您在睡梦中安静地离开了。我在您的床边哭喊着、长跪不起，我好后悔，好痛恨自己。
　　 我问自己，我真的有那么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