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栽油菜(散文)
已是小雪节气,连下几天小雨,一解冬旱,乡下地湿苗壮,正好适宜移栽油菜。
家里的水田被种植大户承包走了,尚有几分旱地捏在手心,地里春上收了油菜后,无瑕他顾,便荒了大半年,长满齐腰深的狗尾草和丝茅。看看家里油缸又快见底了,就思忖着,将地整理一下,挖穴栽油菜,来年又能多少接济一下见底的油缸。
踩着满地的狗尾草,心里便发愁。放在以前好办,可仿赤壁大战,一把火一烧了之。但如今乡下也是高举环保大旗,禁止烧荒烧火粪。“野外冒烟,罚款三千”的标语,刷满村里道外。村道上时常有宣传车在来回广播,禁烧秸秆火粪。在田畈岭上的高坡处,还装有高清摄像头,震慑着想在野外烧荒的农人。
在我的认知世界里,一刀切禁止野外烧荒,改变传统的刀耕火种耕作方式,未必很明智。
就拿我眼前的这块地来说,如果人工用刀将狗尾草和丝茅清理干净的话,最少要两三个小时,若放把火,不消十分钟,就可以将地面解决得清清爽爽。就算为防范未然,防止野火漫延发生火灾,那也只要绕着地块的周边,割一耙宽的地方当作隔离带,再放火烧荒,也花不了半个小时,省下时间可去城里务工。
耕地表面经过大火焚烧,不但可烧死刚冒出土面的嫩草,还能将附在枯草和地表浅层,过冬的害虫及虫卵烧死。而烧完留下的黑灰,还是很好的基肥。
农民有农民的算盘,但算不过地方政府头上,高悬的空气质量指数的压力。历朝历代,都是政府说了算,我们当农民的,只有遵循听从政府号令,才能安居乐业。
不让烧就不烧,收拢的杂草,堆到田头地角。我佛慈悲,任飞禽走兽寒冬做窝御寒,繁殖生息。
菜油香醇好吃,但种植不易,生长期长不说,还特费神费力。
栽油菜要先播种育好秧苗。秋天雨水少,大多年份都有秋旱的现象。只能挑水育秧。能育出茁壮的好苗,就开了个好头。然后赶季节移栽,顺次是除草,施肥,驱虫、清沟防涝,每个步骤都不能少。而收割时又多是在春雨连绵的季节,抢收抢晒尤为重要,否则油菜一旦受潮发芽,就会影响出油率。油菜的每一个生长期都是在和时间赛跑,延误便会减产或错失季节,因此马虎不得。
我躬身低头在地里挖栽油菜的浅穴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农民耕种土地,都要躬腰俯身,和土地近距离接触,才能将土地待弄平整,然后播上希望的种子,长出绿油的生机。
虽然农民身世悲微,但他们懂得感恩和自足。千百年来,一代一代的农民,面对土地,总会奉上自己特有的虔诚,哪怕挥汗如雨,也是自觉躬身耕作,从而感化地神和上苍,佑得五谷丰登的好结局!
赤手握锄挖地,也不是个省事的差事。时间微长,腰杆发麻,手脚酸楚。再坚持挖几行,额角便会热汗流淌。此时倦怠由心生,便借势就地倒在狗尾草上,学着此前在这地块劳作过的先人,信口高声吟诵:日头哥哥,快下山哦,这个长工,真好难哦。一天三餐清汤粥咯,一粒豆豉分三餐啰!
先人虽远去,但他们汗流浃背赤膊低头劳作的身影,总在眼前晃动。躺在狗尾草上的我,眼角余光一触及到地块周边人高的芭茅和狗尾草,我的脸便倏然发红发烫,于是一跃而起,抡锄继续挖地。
我种地到不一定是为了油缸里,那几斤油,小打小闹的农耕劳作,是养不岀我一身的肥肉。放眼乡下,如今单纯靠种地讨生活的,绝对是贫困户的贫困户(拿着国家巨资补贴的种植大户除外)。
身从何来,出自娘胎!乡下有娘,便要时常地去看娘。特地放下城里的事,单纯去看娘,娘会不悦,责怪耽搁了谋生差事。如果在乡下种块地,以种地为名,下乡陪她聊天,请教农事。娘可以竹筒里倒豆子,每回都能说上一大阵子,这样,母子皆悦!
除此之外,种地也是为了一种放松。
城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在县城送快递,每天骑着快递三轮车,穿行街道,精神总是高度紧张,生怕刮蹭了别人的豪车,一蹭就倾家荡产;也怕别人碰瓷,一碰自己半年的心血化为乌有。更怕工作有差错,弄错弄丢客户精心淘来的宝贝,让他们沮丧。
而回到乡下,肩上荷着锄头,走在乡间的路上,一边看看道旁养眼的绿色,一边逢人便点头问好,无人时更可一展歌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高兴了,就在地里锄会儿。累了,随时可以回家,天黑坐在小院,卷帘闲等流星逝,扶杖淡听归雁鸣。
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