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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三寸金莲(散文)


作者:临风听雪 秀才,2041.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55发表时间:2021-12-23 09:05:36

【流年】三寸金莲(散文) 在我的散文《履痕》里,流年作者江凤鸣先生有这样一句留评:“高跟鞋,这是女人为美的自虐,意义相当于缠足,将脚裹成三寸金莲般的肉粽子”。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祖母。脚蹬三寸左右的开口特制鞋,里裹白布,走起路来一步一莲花,走得优雅,也小心翼翼,出门还得提个小凳子,走几步坐下来缓缓,怎么看都比现在穿高跟鞋受累。
   可是,祖母从没觉得她的三寸金莲不好。
   小时候淘气,故意惹祖母生气。祖母踮起小脚,两只胳膊端平,迈起猫步就“追”。她“跑”起来屁股一扭一扭的,总也快不了。我在前面悠哉游哉地半跑半走,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再露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为此,没少挨父亲的骂,甚至有次,还差点挨一顿柳树枝的抽打。虽这样,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姐弟还是会故意惹祖母生气,就爱看她端着胳膊、踮着小脚跑不快着急的样子。
   父亲是家里的独子,母亲生下我后,祖母看我是个女孩,吊着脸不快了好几天。遗憾归遗憾,但我是她第一个孙子辈,还是很重视的。守旧的她,不进母亲的月子房,每天站在母亲的房门前,问,怎么听不到声响,活着没?年轻的母亲伸手摸我的气息,确定我还在呼吸后,对屋外的祖母说,活着呢,吃饱就睡了,就是不哭。
   听祖母说,我生下来只有鞋子大点,微弱地哭过三声后,好半天才能听见下一声哭。接生的婶子说,这丫头在娘胎里吃的不好,亏着呢,能不能活下来难说,太小了,哭起来跟猫叫一样,无力得很。
   好在,母亲奶水足,在那个人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年代,我活下来了。
   断奶后,我被祖母带在身边,白天走哪带哪,晚上陪着我睡,去那儿都不会丢下我。后来大弟出生,她喜得很,但从不带在身边。大弟一直跟父亲母亲一起住。小弟出生,她也喜得很,但对带小弟,显得很没耐心。
   我一直认为,祖母对我,有不一般的情怀,或者正应了那句“谁带跟谁亲”的俗话吧。父亲和姑母会不定时地给她买点心蛋糕,她总是给我第一个吃,大弟小弟碰到了给点,来迟了,没了就没了。
   大点的我,对祖母的那双脚很感兴趣,总想在她睡着的时候脱她的那双特制鞋,总也没成功过。
   祖母的那双鞋,不管走路睡觉,都穿在脚上。土炕上放一把小笤帚,上炕前用那把小笤帚扫扫粘在鞋子上的灰土就行。有几次,我趁她睡着的时候,坐在她脚边,想偷偷脱下她的鞋,看看她那双小得不正常的脚长什么样子。刚摸上她的脚,她就醒了,仿佛她一直都处在假寐状态中。
   看到她那双脚的真容,是在我上小学后。
   不记得是几年级了。放学回家,我小跑进我和祖母居住的那间上房,惊奇地发现,从不脱鞋的祖母坐在土炕上,扯着白布在包脚。机会难得,我赶紧跑过去看。她看着我好奇地眼神,问,想裹脚吗?我看着她那双丑得不像脚的脚,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双脚的脚趾头不像正常人的一样露在外面。大脚趾被压在脚掌心,跟着十指、中指、小指等,挤在一起,深深地、平整地压进脚心。骨头严重变形,左右两边的脚趾被挤在脚心后,脚中指的地方就鼓了出来,如她穿的鞋子,前尖后宽。那个小鞋子小巧可爱,穿在脚上很饱满,看起来也很漂亮,但走起路来很不稳当。或许是压在脚底的脚趾甲长了,祖母才不得不脱下她那双从不离脚的鞋,剪指甲。
   她有两副裹脚布,我看到她正在裹脚的布,是前些天她洗出来的。她的衣服、鞋子、裹脚布从来不让别人洗。从我记事起,脏了脱下来,自己坐个小凳子,用她自己专用的盆洗。她从不让母亲碰她的盆,也不让母亲触摸她的衣物及鞋子,她的衣物也不会在母亲用过的盆里洗。她穿的那双小巧的鞋,都是她自己做的。她到70岁以后,就再也不做鞋子了,即使这样,她的鞋子也不让母亲做(估计母亲也不会做),交给三个姑母为她做。她一直嫌弃母亲是女人家,不干净。小时候的我,对祖母常说的“不干净”这三个字的理解,只限于母亲从地上干活回来,衣服及手、脚上粘的灰土。大点后才明白祖母说的“不干净”这三个字的真正含义。
   她和母亲之间,隔着封建社会尊卑有别的婆媳关系之厚膜,无法逾越。
   我第一次生理期,被祖母撞见。她让我把裤脚绑起来,如她那样。她对我说,女人来月事,不把裤脚绑起来会漏出裤腿,污血属阴,漏到地上会造孽的。
   对“造孽”这个词,那个时候的我,真的不懂。但“不干净”这三个字,听的次数多了,经过这次祖母的“解析”,我忽然懂得了她不让母亲做的好多事。
   小时候家里吃的醋都是自家酿造的,她让我和大弟到地上割酿造用的一种植物。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植物的名字,只记得长得细细长长的,银绿色,叶少,茎柔韧,不用镰刀割是扯不断的。吃起来很辣,咀嚼后口齿留有淡淡的香,小孩子们都很爱吃。她把那些植物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后,去掉干叶子,把茎和小麦一起放进大瓦缸里,再让我和大弟把水提过来,倒进瓦缸里,瓦缸上盖木头盖子,放在烈日下暴晒蒸发。等蒸发到咕嘟咕嘟冒泡泡时,用特制的一头带平顶的木头棒子不停搅动,再上下翻动,最后用棒子上的平顶抹平。一日三次,她踮着小脚,搅动得很准时。但不管多累,她都不让母亲碰她的醋缸,她总说母亲不干净,碰了她的醋缸后,醋会坏掉。当然,祖母的“不干净的母亲碰她的醋缸,醋会坏掉”这一说法,我和祖母,以及母亲都没有机会见证过。等到祖母酿造不动醋时,自家酿造的醋早就不吃了,都是在供销社买的。
   理解了她嘴里的“不干净”这三个字,我依然没按她说的那样,把裤脚绑起来。
   她穿的裤子宽宽大大,类似于现在的灯笼裤。裤脚用一寸宽的黑布带绑起来,裤子太宽,脚腕细细长长,再配上她的“三寸金莲”,怎么看都不是个美的存在。如果不是她让我绑裤脚,我都没注意过她的这份不美好。且,风起的时候,宽宽大大的裤子鼓荡,带着身高只有1.5米的她,裤腿左摇右摆,再加上她那个三寸金莲,遗世而独立,着实让人担心。
   才不要绑起来呢,又难看又不安全。
   祖母生于1900年初,经历过多次社会变革,绑裤脚,于她,是执念,至于母亲有没有受到过她的“荼毒”我不清楚,对我,她也只是说说,从不坚持,也知道即使坚持了,也不会有人支持她,包括裹脚。
   我十八岁那年,祖母离世。
   她离开人世时,我刚参加工作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祖母似乎老了好多。从没与我分开睡过的祖母,没了我的陪伴,在一个黑夜,独自去上厕所的路上,摔倒了。摔倒后,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父亲让大弟陪她,她不肯;父亲想陪着她睡,她也不让。
   也许是老了的缘故,从我记事起,祖母就有夜半起来上厕所的习惯。我是她的拐杖,她起夜,只要碰我,我就会马上醒来,下地找鞋子穿上,迷迷糊糊地伸出一只胳膊让她扶着。仿佛只要搭上我的胳膊,她脚下的路就平了,夜,也不黑了。
   看着她脸上擦伤的痕迹,我很自责。但年轻的心,一旦走出去,就再也回不到最初。我在单位与家的路上跑了三天,陪了她三个夜晚。三天后,我又住到了宿舍。
   每周的周日休息。
   周六下班,我骑自行车回家。一进门,就看到八十七岁的祖母,踩在搭在屋檐上的木梯看屋檐以外的风景。只有三寸的小脚踩在木梯上,摇摇欲坠。她是怎么上去的,我不知道。父亲上地干活,还没到家,母亲在厨房里忙活,没看到。我看着她踩在木梯上的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有点火,想喊又不敢喊,怕她听到我的声音,受惊吓掉下来。
   我悄悄上木梯,靠近她时,她竟然没有感觉到意外。我才知道,其实我一进门她就知道了,只是没有像以前那样叫我。我忽然感觉到了祖母的孤单。工作之前,祖母有我,我或许就是她的寄托,我走后,她有太多的不适应,只是,她的思想与她的人,“太老了”,即使有想法,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说。
   我本想朝她发火的,但此刻,我忽然想哭,没来由地,就是想哭。
   我扶着她走下木梯,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一周后,她坐完了最后一班岗,躺倒了。
   数十年来,祖母除了刮风下雨,中午从不睡觉。她坐在大门旁边的白杨树下,直到我们睡醒,直到我们姐弟陆续上学,直到父母走进田间地头,她才会从凳子上起身,姗姗走进她的卧房。
   那天中午,她没坐到我们醒来。她感觉肚子不舒服,去了趟厕所回卧房躺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即使如此,她也不允许任何人脱下她的那双鞋。直到十天后,她说想出去晒晒太阳,姑母和父亲搀扶着她走到门外。那是个午后,如之前的好多个日子一样,她想坐到门口,终究没能成功,她太虚弱了,那个陪伴了她多年的小凳子,支撑不住软得跟面条一样的她。父亲搬过来家里最结实也最实用的靠背椅,她只坐了几分钟,眼神就开始涣散。三个姑母看到,赶紧示意父母将祖母搀扶进了卧房。
   我不知道人在去那个世界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态。祖母进屋后,指着她的陪嫁,一口雕花的、朱漆脱落了的木头箱子,让姑母拿出了她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绣花小鞋子、新的裹脚布、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寿衣,然后让姑母为她洗脚、剪脚指甲、裹脚、穿衣服,一切,她都准备得那么从容有序。
   听姑母说,穿戴好不到一刻,祖母就闭上了眼睛。在走的前一刻,还特意叮嘱父亲,在她咽气前,千万不能让我们姐弟三人进她的屋子。
   祖母走了,那个我和她住了十多年的屋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每每周日,我走进去,想要捕捉她的气息,每每失望。
   三寸金莲是一个时代的象征,祖母至死都在维护,不管他人理不理解。
   好多次我打开她留下来的那个斑驳的雕花朱漆箱子,打开她用了一生的雕花书柜,打开已看不清颜色的雕花梳妆台,箱子里再也找不到她的一件衣物,书柜里还有她为猫咪垫的窝,梳妆台的小抽屉里,还有我放的钢笔,只是,再也没有了、属于她的、哪怕是一丝丝的气息。
   她走了,犹如带走了一个时代的气息。那种气息,于我,是神秘的,也是亲切的。时光过去了三十多年,在这三十多年里,她用过的箱子、书柜、梳妆台,还有我们居住的屋子,包括她老旧的思想,逐渐走出了我的视线,走出了我的记忆。然,在不经意的一个梦里,在看到那句留评后,往事如潮水,漫过岁月的堤岸,撞击我的心。我知道,祖母与我,其实一直在这个尘世里无声相伴,从未走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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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忆亲文字,裹着酸甜的烟火味,也蕴含着婆媳孙女性观的冲突与融合,褒贬带情。以祖母的三寸金莲做引,循着谁带跟谁亲的我的思想成长,详写发生在三寸金莲的祖母、“不干净”的母亲、我三代女子之间的几个情节,着墨祖母的自律日常、爱与重男轻女却又时时依傍“我”的矛盾思想。祖母对第一个孙辈的关爱,好吃的第一个给我吃,随时带在身边,小凳子坐看家人的出门与回归,最动人心、惹人泪目的特写还有:祖母自做鞋、自酿醋的辛劳与干练,生活基本自理(自己坐个小凳子,用专用盆自己洗衣服、鞋子、裹脚布),嫌弃母亲“不干净”而不让靠近醋缸的尊卑之分与婆媳之隔;走路睡觉都不下脚的特制鞋里藏着的那双丑得不像脚的脚,影射时代对女性的戕害之痛;风起时,用一寸宽的黑布带绑起来的灯笼裤,再配上她的“三寸金莲”,遗世而独立的图景;还有八十七岁的祖母,踩在搭在屋檐上的木梯上,瞻望屋檐以外的风景,迎候“我”的画面。通篇文字以我的成长为序,顺时性抒写,金句纷飞,追怀“旧时”祖母的生活点滴和从容离世,细节处最是精雕细刻,有场景还原,有生活况味,也有思想的冲突、深广度,更多的是绵里藏情的祖孙之爱和心疚。赏之,喜之,心动而泪雨。佳作,流年推荐。【编辑:芦汀宿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11225000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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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21-12-23 09:07:21
  祖母走了,犹如带走了一个时代的气息。那种气息,于我,是神秘的,也是亲切的。
   读听雪文,时时有共鸣。因为我也有一位小脚奶奶,且与我的母亲,一辈子没有抵达心的和解。是封建思想之过,也是婆媳隔膜使然。
   谢谢听雪,我也回忆了一次我的奶奶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回复1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1-12-23 17:48:58
  “且与我的母亲,一辈子没有抵达心的和解,是封建思想之过,也是婆媳隔膜使然。”
   是真的达成共鸣了,所以,听雪的小文,得遇姐姐的按语,就像是给了灵魂,好幸运!
2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21-12-23 12:03:41
  祖母夜半上厕所,搭上我的胳膊,她脚下的路就平了,夜,也不黑了。
   祖孙相伴的日子,何其珍贵。金句有情。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回复2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1-12-23 17:58:03
  那时年少,并没觉得此举对祖母的影响,直到我工作,直到她摔倒……
   后来觉到,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如果做到即使她扶着你,即使你没感觉到压力,只轻轻在你胳膊上搭上她的手,她就觉得你是她的支撑力,多年后想起,也会有满满的幸福与满足感!
3 楼        文友:石语        2021-12-23 14:34:49
  此文真的很棒!听雪进步越发明显了,我约下一篇《写作心得》。
   记得我有一篇三寸金莲的随笔,回头找找。
回复3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1-12-23 18:05:14
  听雪的进步,是姐姐毫不吝啬的鼓励所来,听雪敬茶!
   期待姐姐的《写作心得》。在姐姐的文集里找了半天,没找到《三寸金莲》的随笔,典藏了?
4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21-12-23 14:34:59
  “高跟鞋,这是女人为美的自虐,意义相当于缠足,将脚裹成三寸金莲般的肉粽子”。江凤鸣留评总是别具一格。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回复4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1-12-23 18:08:08
  就因为这一句留评,就因为那个肉粽子,才成全了这篇小文,二哥的别具一格,不是一般的出色!
   感谢二哥,再谢姐姐的神来之笔!
5 楼        文友:清鸟        2021-12-23 16:46:31
  裹脚,旧时妇女的身心残害,被长长的裹脚布缠绕在里面,是无法言说的痛,这些都被听雪细腻的文字表达的含蓄委婉,让散文增添了韵味和神秘感,好文!
愿与你在茫茫人海中保留一份纯真与美好
回复5 楼        文友:临风听雪        2021-12-27 11:03:11
  谢谢亲爱的鸟儿鼓励,抱抱!
6 楼        文友:燕剪春光        2021-12-24 11:57:20
  三寸金莲是男尊女卑的时代产物,承载了多少女人的血和泪。本文写奶奶的三寸金莲,着笔于奶奶的思想性格和同妈妈、我、弟弟的关系。人物立体,同时表达了我对奶奶的深深怀念。听雪的语言很有个性。
有花皆吐雪,无韵不含风
7 楼        文友:风逝        2021-12-24 13:05:09
  借助一件事物,引发出作者与祖母之间的祖孙深情,很多细节,让人泪目。听雪妹妹的文字,让我想起我的奶奶了。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8 楼        文友:快乐一轻舟        2021-12-25 15:55:02
  听雪这篇散文,贵在一个真字。写老祖母,并没有一味歌颂,也没有一味贬抑。而是实实在在地写出一个裹着小脚的女人的真实生活和独独属于她的生活理念。三寸金莲,是旧时代旧理念对一位妇女的束缚,也是对祖母实实在在的施虐。这种束缚和施虐,伴随她一生。让她的一生都活在三寸金莲里。
已是人间不系舟,此心元自不惊鸥,卧看骇浪与天浮。
9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21-12-25 20:08:19
  听雪的这篇散文,我也很有感触。我奶奶和外婆都是三寸金莲,我也像听雪一样,跟奶奶一起睡过一段时间。妹妹的文笔日益成熟,感情深挚,读来非常受益。
闲云落雪
10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21-12-25 21:51:09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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