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包装(小说)
今年中秋节前,江城的民政局里正忙着人才招聘面试,由于应聘的人很多,负责招聘的蔡弥主任只是让我回家等消息。
刚从大学毕业出来的我,在江城没有任何一位亲戚,我在江城寻找工作的原因,是因为我女朋友家在这里。从小就被宠惯了的她,口口声声离不开自己的父母,为了爱情我也只好随她了。
女朋友的母亲让我去给蔡主任送2瓶酒。她说,现在这世道,求人办事哪有不送礼的。
我嘴上应着:“人家是公务员,讲的是觉悟,哪会看中这玩意儿。”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第二天,我找到了蔡主任的家,之前我已将女朋友她妈准备好的2瓶最高档的酒和一盒月饼一并带来了。(这还是我看中秋节到了,去女朋友家孝敬她父母的)。
初出社会,贵的礼品买不起,未来的岳母如此支持,不去送礼也太对不起她了,再说,要是其他人都送的话,我一个人不送岂不是吃亏在起跑线上了吗?虽说礼物不多,主任叫“财迷”,可是礼轻情意重嘛,相信蔡主任也能体谅的。
我一路上,我设想到N个被拒绝的场景该如何处理,不是我小心眼,毕竟我跟蔡主任一点关系也没有,唯一一次说话还是在面试的时候,他问我答,不带一点感情色彩。我想,等会儿他即便是拒绝了我,也是应该的。
如此想来,心里倒也不算十分忐忑,只是期待有奇迹发生。
不是所有期待都会令人失望的,事情远比我想象中要顺利。
刚按了两下门铃,迎门出来了一位卷着大波浪的“贵妇”,她看了看我手中的礼物,还没等我开口,就很熟练地将我手中的东西拿进内屋去了,嘴上还一个劲地说:“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做啥!你有什么事要找咱家老蔡帮忙的直接同我讲好了,咱们家老蔡可是个热心肠的人啊……”
蔡主任是不是热心肠,我一时还没有感觉到,但他对我确实很客气,和蔼地坐在沙发上陪我拉家常,脸上笑容让我忘记了他在考场面试时的严肃。
礼物收了,谈话自然就容易了。我说完我的来意不久,蔡主任就被“贵妇”叫到了内屋。几分钟后,蔡主任提着我送的礼物走了出来。他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用温和的口气对我说,小伙子,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送礼这样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做了,你是大学生,懂得行贿受贿都是犯法的,东西你都带回去,你的情况我会认真考虑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送的礼品我却没送出去,这出乎了我的意料。可我一想到蔡主任刚才拍着我肩膀,说话温和的口气,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有过这次来访。我回到女朋友家,对女朋友和她妈妈反复诉说着蔡主任他家人所做出的感人事迹:在我没谈自己的目的之前,他们收下礼物,让我放心地说出自己的要求,事后将礼物退回,保持了政府家庭廉洁的形象……
未来的岳母看到我如此兴奋,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也许是因为她的主意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最后,她叹了口气说:算了,月饼买了又退不回了,就由你和小梅吃了吧,反正也没过期。
我笑了,在谢了未来的岳母之后,拆开包装,准备和女朋友一起大快朵颐。
要知道,不是为了爱情,我也舍不得买这么贵的月饼啊!
拆开这盒月饼包装,我诧异地发现,这盒月饼不仅外面封口破了,就连里面的小包装盒都被打开过。难道蔡主任他们???
面对这盒被拆开过的月饼,我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想获取其中的答案。当我突然想到未来岳母的想法时,恍然大悟:现在这世道,与人办事哪有不收礼的。他们之所以不收,是因为我送的礼物太轻了,轻得他们觉得不值得一收。他们拆包装盒,不就是为了看看里面有没有贵重的礼品么?他们之所以不收,不是因为他们做到了廉洁自律,而是因为没有获得心中的期待后,借机为自己立贞节牌坊了。
这种人太狡猾了!我心里产生出有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我越想越气,愤怒中把这些月饼哗啦啦全部拨在地上。
突然,一张纸条和几百块钱从一个小盒中掉了下来。
我打开张条一看,上面一行大字写的是著名诗人北岛的两句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在这行字的下面写着:孩子,你刚走进社会,就买这么贵的月饼送我们,令我们很惭愧,我们没有做出一个让你感觉到廉洁的形象,这是我们的错。我们都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我们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不清楚这盒月饼的实际价格,但我们知道你买的月饼肯定是无法退还的,拆开这盒月饼包装,是为了奉上500元钱,对您的损失做一点小小的补偿,我们不希望一盒月饼能影响你未来的生活,我们能告诉你的是,未来远比你想象中要光明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