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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读名著·传经典】【宁静】一样退隐,两样感怀(赏析) ——司马光《闲居》并王安石《梅花》诗浅赏


作者:小猪她爸 进士,10063.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96发表时间:2022-01-07 12:08:13
摘要:王安石与司马光在相继退出政坛之后所作的两首诗,一首是司马光的《闲居》,一首是王安石的《梅花》,读来颇有趣味。

【读名著·传经典】【宁静】一样退隐,两样感怀(赏析)
   北宋时期,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新党”主张改革,以司马光为代表的“旧党”则主张维护祖制。王安石与司马光谁说的更有道理,这不是我们讨论的话题,笔者关注的是两人相继退出政坛之后所作的两首诗,一首是司马光的《闲居》,一首是王安石的《梅花》。
   王安石与司马光虽然政见不同、主张各异,但二人在生活中的品行大抵相同。宋人说:“王安石、司马光,皆天下之大贤。”“荆公、温公不好声色,不爱官职,不殖货利皆同。”司马光不仅因为少年时砸缸救人的故事为人称道,也因主持编纂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编年体通史《资治通鉴》而名垂千史。王安石既是一名伟大的改革家,又是一位满腹才情的文学家,欧阳修赞其“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
   两位重量级的政治家,在北宋政坛上“厮杀”,各执己见,互不相让,结果必有一伤。神宗熙宁三年(1070年),王安石在神宗皇帝支持下,变法达到高峰时刻。司马光遭到排斥,无力回天,便退居洛阳十五年,不论时事,专意著书。在这样的背景下,司马光写下了七言绝句《闲居》,反映其退隐后的生活情景,借景抒情,借诗遣怀。
   世事轮回,熙宁九年(1076年),变法新政遭到巨大阻力,难以为继。王安石托病请求离职,辞去宰相,退出政坛,归隐江宁半山园,远离政治中心。闲恬隐居生活,渐渐平淡的心情,使其寄情于山水田园,写下了五言绝句《梅花》,写景咏物,抒怀感旧,以诗明志。
   峰回路转,神宗驾崩后,司马光重新拜相,实现政治上的逆转,否定变法,废除新法。令人唏嘘的是王安石在失望之中,司马光在“胜利”之后,均于元佑元年(1086年)病逝,王安石享年六十六岁,司马光享年六十八岁,两颗政治和文化巨星同年陨落,大宋王朝江河日下。
  
   二
   司马光退居后,不能忘怀朝廷政治,心情并不美好,抑郁不平。虽以《闲居》为题,笔下描写的生活却不是闲适、闲散、恬淡,反倒显示出内外交困、郁郁寡欢的心情。
   故人通贵绝相过,门外真堪置雀罗。
   我已幽慵僮便懒,雨来春草一番多。
   首句开门见山,直面“惨淡”的现实。直言过去的老朋友,与自己持同一政见,如今见我下野失去政治地位,纷纷随风使舵,转身投靠得势的新贵,与自己断绝了往来。仅此一句便写尽世态炎凉、人心叵测,抑郁愤懑之情溢于言表。次句进一步感慨得势与失势的巨大差别,往昔宾客盈门、车马往来的盛况不复存在,如今门庭冷落到可以设网捕鸟,不禁令人想起白居易的诗句“门前冷落鞍马稀”。三四句由自己的“幽慵”转述到僮仆身上,自己心情懒散,百无聊赖,懒得什么事情都不想干,谁料那些僮仆趁机偷懒,院子没人扫,花草无人剪,一场春雨过后,院子里杂草丛生,淹没了大好春光。
   这首《闲居》表面上写闲居生活、家长里短,实则抒发了作者对国事的殚精竭虑之情。首先,“故人”趋炎附势,“僮仆”的势利欺主,既是令人心寒齿冷的现实写照,也是政坛风云变化的真实映射。诗中对“故人”离经叛道的谴责,流露出司马光对变法新政的不满,对自己维护祖制、藏富于民的主张得不到推行的愤懑。“僮便懒”三个字,既道出无尽的心酸,又是对自己无力阻止变法新政的无奈感慨,“僮仆”都势利到“运衰奴欺主”地步了,还谈何治国理政?其次,门庭冷落,“故人”冷淡,荒草掩园,孤立无助,这样的闲居并不美好。诗词所表达的内容与题目形成强烈对比,具有极强的讽刺意味,反映出司马光对这种闲居生活的不满,进而表达了作者渴望重返政坛的心愿,身在家中,独自闲居,心系朝廷。司马光将自己在洛阳的田庄命名为“独乐园”,然而诗人的心境不是恬淡安详的,而是郁郁寡欢,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使我不得开心颜”,岂能独乐?第三,以肆意生长的“春草”喻变法新政,暗自表达自己希望有朝一日重返京师,整顿朝纲,剪除“野草”。其时,王安石变法新政在神宗皇帝的大力支持下,犹如天降霖雨、枯木逢春,正处在蓬勃生长阶段,诗人只能借题发挥,借诗遣怀。当然,作为政治家的司马光最终实现了自己剪除“野草”的愿望,神宗皇帝去世后,司马光出任宰相,废除变法新政。
   从诗歌艺术角度说,这首诗非常朴实,没有用典喻理,不假辞藻修饰,几近白话,但内涵丰富,通俗易懂。起始三句以议论说事为主,不遮不掩,坦陈己见,直抒胸臆。最后以春雨春草景物描写收尾,自然真实。全诗四句,看似平平淡淡却暗含耐人寻味的道理,简简单单之中却见深沉大气,充分显示了司马光作为追求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官员的思想高度,作为史学家的大气磅礴,作为诗人的艺术功力。
  
   三
   王安石的诗词作品要多于司马光。其诗歌具有鲜明的节奏、和谐的音韵,历来为人们所传诵,世称“王荆公体”。其退隐之后,诗歌创作多以写景咏物、抒怀感旧为主,五言绝句《梅花》就是一篇脍炙人口的佳作。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首诗通过描写寒冬中梅花盛开的姿态,赞美梅花顽强精神和高贵品格,寥寥二十字便把梅花的精气神表达得淋漓尽致。首句开篇点明梅花所处的环境和数量,“墙角”是一个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空间狭小,冷清幽僻。“数枝”虽未确指几枝,但以枝来论,显然不是一树,而是零星的、极少的。“墙角”搭配“数枝”自然妥帖,形象直观,可以想见在角落里几枝梅的清瘦与孤单,极具意境。第二句写出梅花怒放的状态,以“凌寒”渲染气氛,凸显梅花不屈的风骨。在严冬时节,群芳纷谢,百花不开,唯有梅冒着严寒傲雪“独自开”,语意刚强,梅花坚韧顽强、独树一帜的形象跃然纸上。如同《红梅赞》所诵“三九严寒何所惧”,更如毛泽东诗云:“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三四句重点描写梅花的幽香属性,再度呈现梅花清纯雅洁的形象。喜欢写作的人都知道,写景状物只需要观察,山海之形、林木之状易得,但写看不到、摸不到的气味最考验作者的笔力。作者把梅花的洁白与白雪联结起来,从视觉上以为墙角是一堆雪,又从嗅觉上指明那不是雪而是梅花,因为“暗香浮动”。一个“遥”字堪称用到极处,既表明赏花人与梅有一段距离,才容易把梅花之洁白与白雪混淆,又表明梅香是从远处飘来的,其香似乎可视可见,香飘云天外。同时,以“不是雪”赞誉梅花的冰清玉洁,巧借林逋“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咏梅诗,以梅花“暗香”的独特气质,盛赞梅胜于雪。
   王安石作为一位有抱负和见识的政治家,其诗歌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也是其表明政治见解、抒发思想情感的重要载体。在退出政治中心后,王安石借《梅花》一诗,表达内心的苦闷与百折不挠的精神。首先,这首诗映衬出王安石晚年心境孤独和处境艰难,“墙角”“凌寒”“独自”都是作者其时真实处境。从轰轰烈烈的变法到退隐闲居,不正是由“庙堂”到“墙角”吗?“政敌”得势,反对新政,作为改革的主导者,王安石当然“凌寒”。想起司马光的“故人”离去、门厅冷落、僮仆欺主,王安石何尝不是一个“独”字了得?其次,作者以梅花的坚强和高洁品格自喻,表达自己坚持操守理想和铮铮傲骨。被人称为“拗相公”的王安石刚直不阿,始终坚持自己的执政理想。即便身处政治困境,绝不自卑自弃,妄自菲薄,无惧旁人的眼光,就像墙角的梅冒着严寒怒放,超越洁白的雪,散发清幽的香,表现了“凌寒独自开”的傲骨,意境高远,人格伟岸。
   从诗歌艺术角度说,这首诗与司马光的《闲居》同样是语句朴实,通俗易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诗人秉承范仲淹、欧阳修等发起的诗歌革新精神,以朴实无华的语句,力求平易畅达而有真情实感。既非常朴实,又精工巧丽,体现出丰神远韵的风格,含蓄深沉、深婉不迫,达到惊人的艺术效果,成为千年之绝唱。这首诗在遣词造句上,注重炼意修辞,把握韵律节奏,读来朗朗上口,千年传唱不止。
   王安石与司马光颇有既生瑜何生亮的际遇,同一历史时期的两位政治人物、文化巨匠,各持不同的政治主张,却拥有相同的品格,在相同的退居境遇中,以诗的形式抒发不同的情感,为后人留下一段文坛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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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杰出本性: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其实于现实社会生活中又何止此?司马光、王安石二君光辉人生故事,给了我们一个十分生动的例子。二君皆为大宋政坛显要,干城之具,庙堂人物,又涉足文史。前者史学巨擘,兼擅文艺;后者文学大家、名宿,皆炙手可热,誉满天下。奈何政见不同,趣味不和,终成反目;然而,竟是人类美文学将他们捆绑了在一起。斯成幸也,幸也!大作比较文学笔法用于批评,洞幽烛微,披沙沥金,珠玉并琢,为读者奉上一道精美绝伦的审美思想精神文化盛餐——此,文论艺坛不也幸乎!【编辑:郭永涤】【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20110000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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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郭永涤        2022-01-07 12:16:49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较之君实、介甫高官厚禄者多了去了,在人们的记忆中除了靖康之难大概没有谁还知道大宋王朝还留下了些什么。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回复1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2-01-07 12:35:02
  郭老师所言极是,因为写此文,重读大宋历史,当然重点在二位巨匠,不过也蛮惊奇大宋非常了得!也许下一文就写写大宋那点事,呵呵。
2 楼        文友:郭永涤        2022-01-07 12:19:36
  关于标题,请君示教。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回复2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2-01-07 12:31:53
  非常好,简练。副题能否这样:司马光《闲居》与王安石《梅花》诗欣赏。并字改为“与”二者并列,解读改为欣赏,似乎更妥当些。
3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2-01-07 12:23:07
  谢谢郭老师精彩编按,点评到位,解读中肯,遥祝安好。
一本正经说胡话,嬉皮笑脸吐真言。
4 楼        文友:郭永涤        2022-01-07 12:57:27
  退隐之后,有悬念,至于感受如何读者自有兴趣去寻。赏析太俗,也于标题规范重复,用“并”而不用“与”在于突出二人比较。个见,如有必要可遵君嘱修改。感谢回复。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5 楼        文友:郭永涤        2022-01-07 12:59:33
  解读,学究气;赏析,大众化。萝卜白菜吧。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6 楼        文友:郭永涤        2022-01-07 14:45:57
  原编按用成(成为)不用诚(确实),实词副词语义语气之别太矣。
副高职称,著述多部。
7 楼        文友:红尘花瓣雨        2022-01-08 08:32:59
  老师博学多闻,学生望尘莫及。拜读。
回复7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2-01-08 13:03:42
  感谢红尘花瓣雨老师到访,留墨点评鼓励。
8 楼        文友:浩渺若尘        2022-01-08 10:46:26
  佳作欣赏,已向精品审核组申报!
浩渺若尘
回复8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2-01-08 13:04:09
  感谢宁静社团厚爱。
9 楼        文友:开心的秋蝉        2022-01-12 16:57:38
  一幅好作品里蘊藏着作者深厚渊博的文化知识。
回复9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2-01-12 20:25:59
  感谢秋蝉老师到访,留墨点评。
10 楼        文友:林间风吟        2022-01-12 21:20:50
  欣赏老师又一篇赏析佳作,佩服老师的博学多识,向老师学习!
回复10 楼        文友:小猪她爸        2022-01-12 21:36:32
  谢谢林间风吟老师留墨点评,感谢鼓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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