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雨，似烟、似幕，朦朦胧胧。我倚靠在窗前，手指在窗台上乱画着，眼光却投向了户外的街道。看不清了，人和车都模模糊糊，一切迷迷蒙蒙。“又想你了，你在干什么，你的城市下雨了吗？”心在问。雨，无声地下着。
　　 那雨，似烟、似幕，朦朦胧胧。缘分就似这铅灰色的网，兜住了我，兜住了你。我和室友玩游戏，输了接受惩罚，编好短讯让我发给一个陌生人。所有新生的电话卡都是随大学录取通知书一起邮寄的，每个人只是尾号不同。鬼使神差地，我选择了2796，将“我喜欢你”发给了你。很久没有等到你的回信，室友们作鸟兽散。我，一时紧张、害羞、懊恼、后悔，百感交集。晚睡前却收到你的回信，只有一个问号，我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这记忆模糊又清晰，既苦涩又甜蜜，让我一次次回味。“你还记得吗，记得我们戏剧性的相识吗？”心在问。雨，无声地下着。
　　 那雨，似烟、似幕，朦朦胧胧。你来了，来赴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图书馆的人很少，只有几人。我总喜欢在临窗的位置看书，看累了，便趴在桌上不自觉进入了梦里，梦里你带着香樟树的气味走来了。我装睡不醒，你也不打扰。你静静地坐在我对面，一会看书，一会看我。你的手白皙又骨节分明，不紧不慢地翻动书页，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翻书的手微微一顿。我将发热的脸颊埋进柔软冰凉的书里，想一场恋爱。午后上课铃声响起，我假意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在你面前，惊讶又慌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温柔地看着我，带来一室的温暖。没有过多交谈，我们收拾东西，分别时互道再见。“你看，我回忆你还会带着羞怯和甜蜜，而你会不会取笑我的幼稚？”心在问。雨，无声地下着。
　　 那雨，似烟、似幕，朦朦胧胧。静寂的操场上，只有你踢足球的砰砰声在回响。院墙外的水杉已没了夏日的稠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我坐在巨大的黄葛树下，昏黄的灯光将你的影子拉得很长。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慢慢滚落到我脚边。你挥动双臂示意我将球带给你。“不，我可一脚不能将球踢飞”，我嘟囔着说，坐着不动。你见我不动，只好跑过来，捡球的同时顺便将外套丢给我，一眨眼就又跑到球场里。外套混合着汗水和肥皂的味道，不算难闻，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衣服要帮我洗干净哟。”，分别时你将外套塞给我。“你是拿钢丝球在刷我衣服吗，袖口和领口怎么都白了。”“我不是怕没洗干净嘛。”后来，你每次穿上这件被我洗得发白的黑色外套，都会取笑我。“我还记得满盆子雪白蓬松的肥皂泡，你的外套呢，早已丢弃了吗？”心在问。雨，无声地下着。
　　 那雨，似烟、似幕，朦朦胧胧。夜晚的荷花池，凉风习习，成了情侣们的约会圣地。微风拂过回廊两边的藤蔓，一墙的爬山虎又漾起波纹，借着月色还能看见池中含羞的荷花。“去吧！”“不，我不能去”，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去？”我垂下眼帘避开你直露的目光。“去吧，为了我们”，带有强迫语气的哀求。你不是常说，我最适合当老师了吗，为什么现在要让我放弃？“不！我要当老师！”我第一次对你这样坚定地说“不”。你呆呆地怔在原地，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再见！”我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转身那一刻，泪水模糊了一切。毕业如期而至，青春戛然而止，你去了那个以山城著称，以火锅闻名的城市，我回到家乡成了一名教师。“如果当时，我同你去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一起吃一顿热辣辣的火锅呢？”心在问。雨，无声地下着。
　　 那雨，似烟、似幕，朦朦胧胧。车窗外的夹竹桃开得正艳，面对面两列火车擦肩各奔东西。青春版昆曲《牡丹亭》来重庆演出，你邀我前去，我狂喜，一为你，二为昆曲《牡丹亭》。我和你，爱好文学和艺术，你喜欢沈丰英（杜丽娘），我喜欢俞玖林（柳梦梅），我喜欢唱词，你喜欢舞美。走出大剧院，天空细雨蒙蒙，我的手机也不小心摔碎，你取笑我傻，我们好似又回到校园。毕业一别已三年有余，偶尔会通电话吐槽工作上的烦恼，我们成了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那类人。到你住处，你竟买了古筝，种了我最喜欢的绿菊。我从书架上拿下《呼兰河传》，你写给我的信掉到了地上，字满一页纸，围绕一个中心：我想我们在一起。如果当时，我立刻答应你，不虑现实，不惧未来，我们是不是不用错过。“你知道吗，我看见你相机里的女孩照片，她在为你煮饭，我犹豫了、退缩了，原来你并不是非我不可，是不是呢？”心在问。雨，无声地下着。
　　 那雨，似烟、似幕，朦朦胧胧。鲜艳的大红灯笼已经挂起来了，行道树也披上了或黄或紫的灯带，明天就是新年了啊。你在电话里说你要来我在的城市。我慌了，面对你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从重庆回来，我和你联系更少了。我有两次想问你那女孩是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态作祟：如果我问，什么东西会被破坏吧。你风尘仆仆，将手里的大纸盒子塞给我，假意抱怨我竟没有提前来车站等你。我内心是苦涩的，一时间也忘记要说什么。这次见面，我们话都不多，我发现你也开始抽烟了。送你离开的时候，你说我傻，我也没有反驳。人和人总是在相聚和别离，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后来，你从苏州寄来一张明信片，你的字迹还是好丑，可我再也笑不出来。后来，听说你读研了，听说你结婚了，听说你有孩子了，听说你读博了，听说你很忙……
　　 那雨，似烟啊、似幕啊，朦朦胧胧的。夜提早来了，五颜六色的灯光似那焰火终将逝去，一同逝去的还有我们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