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元旦
　　
　　 一个人。一个人需要改变方位
　　 生一炉子火。火炉旁边摆上小木桌
　　 空瓶子是木桌的一部分
　　 但我和他对话。取出日记本里盛开的蔷薇赠予他
　　 然后，再取出所有的阿尔卑斯糖
　　 和他吃
　　 吃皮也吃心
　　 半个阿尔卑斯山，在我们的身体内
　　 我们登上去
　　 他说小心果酱。小心融化
　　 小心，向下看一看
　　
　　 ◎隐喻
　　
　　 我打开一瓶红酒，放在桌子上
　　 本来不想开灯
　　 但我还是开了一盏橘色小灯
　　 房间有点暗。这样更适合我靠着墙
　　 不惊动任何夜间存活的事物
　　 足足半小时
　　 城市只是巧妙的构图
　　 在我眼前颠倒。旋转
　　 回到原始
　　 回到乡下
　　 乡下的根多。根与根簇拥着在墙壁上蔓延
　　 攀附
　　 束紧了我
　　
　　 ◎枯色（一）
　　
　　 她缓慢解开发辫，拿起断齿的木头梳子
　　 从头顶往下梳
　　 直到稀疏的白发，一根一根有序而不乱
　　 再重新辫起来
　　 然后，她用黑色的发扣盘在后脑勺
　　 然后，她拾起掉落下来的头发
　　 绕成一团，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火炉
　　 站起来。移动三寸金莲
　　 出了门
　　 太阳坐在西边，慵懒地不说话
　　 那些看得见的草
　　 站着，躺着，随风跑着
　　 更不想说话
　　
　　 ◎枯色（二）
　　
　　 你点香。坐在木鱼前敲打木鱼
　　 天亮了。你数着念珠，经过陈旧的院墙
　　 推开了寺庙门
　　 如果不下雪，草会挤着草挨着草
　　 念一念心经
　　 想一想拉萨。上路磕头的牦牛
　　 眼睛里，是高高耸立的布达拉宫
　　 它的皮囊里，是漫山遍野的格桑花
　　 死了。或者活着
　　 都是他的。他的美丽。他的爱
　　 他一病不起
　　 你煎药。熬汤
　　 陪他转山又转水
　　
　　 ◎细节（一）
　　
　　 他养一条狗。守着一个大院
　　 每天出门，捡废纸
　　 废瓶子。以及一些锈死的废铁
　　 他用吱吱呀呀的三轮车运回来，堆在院子的一角
　　 另一角，是狗的窝
　　 狗窝旁边，他开垦了一小块花田
　　 撒过几把花籽
　　 他说那是好看的花
　　 开了，就一直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偷偷跑进一扇门
　　 把自己放进了
　　 紧贴墙壁的镜子里
　　
　　 ◎细节（二）
　　
　　 他经过自己。去街边吃馄饨
　　 每天都去。每次都是先付钱再端碗
　　 今天也不例外
　　 他吃完馄饨，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起身离开时
　　 老板喊住了他：吃饭没付钱？
　　 他愣了一下
　　 把手摸进风蚀残念的口袋
　　 又掏了五元，给了老板。然后尾随自己
　　 消失于前面的拐角
　　
　　  ◎细节（三）
　　
　　 午间需要休息
　　 白色的衬衫是唯一的信物。你用它盖住眼睛
　　 盖住呼吸。天气晴朗
　　 没有一丝风。木床似船儿
　　 载着水。进了山洞还须过桥洞
　　 迷迷茫茫。模模糊糊
　　 一声鸟叫，断了山，断了桥
　　 船，不是船
　　 你还是你。想着远处
　　 起身向窗外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