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奖】压菜石头(散文)
平素爱石头,外出派游,总爱光顾那些光怪陆离的石头店或卖石头的地摊。
收藏石头,可能要有丰富的专业知识和收藏经验。其实,我也根本不懂石头,只是一种爱好,爱玩石头,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要把当地的石头拿一小块,带回家,写上石头的属地名,“黄山石”,“庐山石”,“天山石”,“西双版纳石”等,放在玻璃厨柜,那些石店的石,如南京的雨花石,云南的缅甸翡翠,黄龙玉,新疆的和田玉,玛瑙石等,总要拣最便宜一点的,买一块。过一段时间,翻检一番,总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意趣。
那年初冬,妻和同伴去县城的西河湾散步,河滩遍地是乱石,妻细心挑选了两块比较规整的石头,带回家。
她说,今天去西河湾,拾了两块压酸菜的石头。我说,你精神可嘉,这么重的两块石头,那么远的路程,你带回来了。她说,我们几个人都拾了石头,都觉得提回来太费劲了,就坐了出租车回来的。她平时上街从不坐出租车的,就是因为两块石提回家来太累,才花钱坐出租车。
一到冬天,酸菜是一定要做的,农历九月底,就要尽地了,白菜,菠菜,橄榄菜,各样萝卜,各样冬瓜都是最后收获的,不过现在有温棚,有些菜一年四季有新鲜的。初冬做酸菜,是老家沿续下来的习惯。
做酸菜,先将拨了帮皮的白菜芯儿,一破四半,先在开水中打个滚儿,捞出,等凉了之后,在菜叶夹层里撒上花椒颗儿,八角粉,盐末,再另加些线辣子,芹菜杆儿,葱段儿。一层一层放进菜坛,最后压上石头,封好坛口。过几天,菜水浸出,高出菜面,和空气隔绝,腌过两周,捞出,黄黄嫩嫩,抖掉调和,直截咬一口,略带酸味,脆香脆香。冬天每顿饭,都要有酸菜下饭。
如果压菜石不重,压不实,菜水淹不住菜,空气一接触,菜就腐了。
老家的冬天,一般总吃莜麦面和豌豆面的糁饭,锅里倒上水,切一些洋芋块儿,水烧开,等洋芋烂了,搅上莜麦面,等一会儿,莜麦皮煮烂了,再搅些豌豆面,再文火蒙一会儿,稠糊糊的糁饭就做好了。吃糁饭,菜是特别讲究的。把腌成的酸菜,切碎,调些香油,再调些油泼辣子,搛一筷子酸菜,放在糁饭上一掠,美美一口,饭味菜味全有了,那才叫享受!
妻这次做好两小坛酸菜,洗了拾回来的两块石头。一块鹅卵石,深绿色,光光净净,另一块扁平状,三角形,有包浆,隐约可见石纹,而且有包浆的这块明显比另一块重。两坛菜,各压一块石头。我说,这块石头有包浆,有花纹,可能是一块好石头。妻说,河湾里的乱石中捡的,哪有什么好石头!我说,我经常光顾石头店,石头地摊,常听那些石头行家们品鉴石头的行话。我看,这块石头,有别于一般石头,我试拿到玉石店,叫胡师傅看一下。妻说,快别丢人了,抱一块野外的石头去叫人家看,不怕人家笑话,人家会说你莫名奇妙!
过了春节,酸菜吃完了,妻把那两块石头也没丢弃,又洗净,放在车库的一角。准备下次腌制酸菜再用。以后多日,每次进车库,总是对那块带有包浆的石头瞟一眼,心有不甘。
平素,由于爱石头,时常去胡师的玉石店闲聊,观赏店里名目繁多的石头,玉器,首饰,我和他是很熟悉的朋友,他也给我加工过几件玉器。我也不怕他笑话我的迂腐。
有一天,终于鼓起勇气,把那块带包浆的石头装在一个厚实一点的塑料袋,去玉石店,我说,胡师,看一看我这一块石头。胡师双手托起,看了看,说,从包浆看,好像是玉石,他拿来鉴石小电灯,把灯口扣在石面上,灯口周围亮亮的,胡师一笑,肯定的说,是玉石,我心中暗暗窃喜,但还是不放心。我说,胡师,再麻烦你用电钻打开一点看一下。电钻丝丝作响,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生怕胡师看走眼了,不是玉!胡师用电钻磨开一个小凹槽,深灰色,很细腻。胡师又说,我说是玉,你还怀疑啥,是金丝玉。边说边架在电子秤上一秤,2.36公斤。胡师又端详了一会说,这块玉还有一个好处,深灰色,但这角上的颜色是紫红色,要雕刻,比较好设计。我暗暗佩服人家不愧是师傅,隔着包浆,能认出那块紫红色。
胡师问我,是你买的还是人送的?我说,是妻去西河湾散步,在河滩乱石中捡的,准备压酸菜的,我看有包浆,有纹理,但还是拿不准,才拿来让你鉴定一下。胡师说,咱们县城西河湾一带有玉,但很少,很难碰到。你老婆运气好。
谢了胡师傅,将这块玉拿回家,我笑着,阴阳怪气的对妻说:“此压菜石者,乃金丝玉也!”
妻仍将信将疑,以为我哄骗她,我又给她看了看胡师傅打开的凹槽,她才相信了,确实是块玉。孩子们知道了她妈妈在河滩乱石中捡了一大块玉,都说她妈有福命的人!
“玉不琢,不成器”。这次来银川,也带上这块玉,拿到玉石店,师傅的设计也很独特。玉呈扁平状,平面是一个近似的等腰三角形。在这个三角形的一个角上,正是紫红色,设计成一个蟾蜍,余下部分是一分上下两半,上部分簿,下部分厚,设计成一个戴盖的砚台。
砚台雕成了,刨光很好,圆圆的砚池,中间厚,边缘略薄的伞形盖子,砚盖中间雕成一枚手抓的扣子,边儿上坐着仰天长啸的紫红色蟾蜍,口吐金钱,双目炯炯,浑身凹凸不平的斑点排列特别漂亮,守护着这方象征着吉祥如意的砚台。放在我的写字案的右边。让它目睹我临帖写字,过平常的日子。
《诗》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故君子贵之也。”一块有缘的石头,偶尔遇见了有缘的人,把它带回家,辨识了它的不一般,通过雕刻打磨,改头换面,成了一个可供观赏和使用的器物,正经地参与了我的生活。
感谢妻,感恩造化,让我意外得到这件心仪之物。
此刻,想起了一位现代诗人的句子:“家乡遍布神迹/黎明/一只废弃的石臼内部/存有/浅浅的银河”。我虽然年近古稀,但我的阅历和这块石头的阅历相比,我不足它的亿万分之一,静坐下来,细细审视它的光泽,纹理,质感,柔和而温润,万古沧桑,深不可测。
那好,就让它陪伴我余生吧!
2022.1.18于银川
向各位读者致歉,顺祝冬安!
祝你工作顺利,家庭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