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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远方】且看长安正醉时 (征文·散文) ——浅析杜甫《饮中八仙歌》


作者:梅子青 秀才,2254.9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22发表时间:2022-01-24 21:44:48

【流年·远方】且看长安正醉时 (征文·散文)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麹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世贤。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辨惊四筵。
   小时候读杜甫的《饮中八仙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群文化人怎么可能喝得烂醉,丑态百出,连皇帝都不待见?
   这首诗是天宝五年(746年),杜甫初到长安时所作。当时贺知章、李琎、李适之、崔宗之、苏晋、李白、张旭、焦遂八人号称“酒中八仙”。杜甫用追叙的方式,从“饮酒”这个角度,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饮中八仙歌》语言洗炼朴素,直白易懂,情调幽默谐谑,色彩明丽,旋律轻快,一韵到底,一气呵成,是一首完整的歌行。八个人,每个人自成一章,主次分明。有的两句,有的三句,有的四句,看似杂乱,实为变化。其中首、尾、中腰,各用两句,前后或三句或四句,有规可循。八个人都嗜酒,但性格各有不同,他们相互衬托,有如一座群雕,栩栩如生。这首诗在艺术上具有独创性,在古典诗歌中别开生面。
   杜甫与李白不同,他为人内敛,善于吸纳别人的长处,是唐诗的集大成者。他秉持“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的态度,不像李白“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那样飞扬恣肆。在《孟子•万章下》:“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孔子集儒学之大成,杜甫集唐诗之大成,这样说亦不为过。
   贺知章资格最老,所以放在第一位。其他按官爵,从王公宰相一直说到布衣。杜甫在诗中抓住了八个人的特点,通过醉态写出了醉趣。那时候杜甫初到长安,对这些大拿十分景仰,诗中的那些戏谑之词,绝对不是不恭敬,而是为了突出他们嗜酒如命、放浪不羁的性格,并通过刻画文人士大夫乐观、放达的精神风貌,展现盛唐气象。
   贺知章,越州永兴(浙江萧山)人,后迁居山阴(浙江绍兴)官至秘书监。他的文名远播,流传最广的当数《回乡偶书》二首和《咏柳》。贺知章生性旷达豪放,善谈笑,好饮酒,风流潇洒,被时人倾慕。到了晚年,他更加放荡不羁,自称“四明狂客”,诗如其人,被人称为“诗狂”。
   在贺知章身上有很多趣闻逸事,完全可以体现文人士大夫的社会地位和精神风貌。在大唐盛世,君臣之间、普通人之间的关系都很纯粹,呈现出轻松活泼的状态,是当时政治清明、经济发展、文化鼎盛的写照。
   天宝初年,贺知章上书朝廷,欲告老还乡。临行前,与唐玄宗辞别,不由得老泪纵横。唐玄宗问他还有什么要求。贺知章说:“臣知章有一犬子,尚未有定名,若陛下赐名,实老臣归乡之荣也。”玄宗说:“信乃道之核心,孚者,信也。卿之子宜名为孚。”知章拜谢受命。时间长了,贺知章不觉大悟,自忖道:“皇上太取笑我啦。我是吴地人,‘孚’字乃是‘爪’字下面加上‘子’字。他为我儿取名‘孚’,岂不是称我儿‘爪子’吗?”
   “金龟换美酒”发生于贺知章与李白之间,更是千古美谈。李白初到长安,人生地不熟。有一天李白去道观游赏,碰到贺知章。贺知章读过李白的诗,这回又欣赏了李白的新作《蜀道难》,禁不住赞叹道,此乃“谪仙人也。”傍晚时分,贺知章邀请李白去饮酒,在酒店刚坐下,才想起身边没有带钱。他想了想,便把腰间的金饰龟袋解下来,作为酒钱。李白阻拦说:“使不得,这是皇家按品级给你的饰品,怎好拿来换酒呢?”贺知章仰面大笑说:“这算得了什么?我记得你的诗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后来,贺知章向皇帝推荐李白,皇帝也已久闻李白大名,于是就任命李白为翰林待诏。
   贺知章去世,李白独自对酒,怅然有怀,想起当年金龟换酒,写下了《对酒忆贺监二首》。
   “太子宾客贺公。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呼余为谪仙人。因解金龟换酒为乐。殁后对酒。怅然有怀而作是诗。
   其一
   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
   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
   昔好杯中物,今为松下尘。
   金龟换酒处,却忆泪沾中。
   其二
   狂客归四明,山阴道士迎。
   敕赐镜湖水,为君台沼荣。
   人亡余故宅,空有荷花生。
   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
   世人皆知贺知章的文采,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贺知章的书法。贺知章书法善草隶,窦臮《述书赋》称:“湖山降祉,狂客风流,落笔精绝,芳词寡俦,如春林之绚采,实一望而写忧。”窦蒙注云:“(贺知章)每兴酣命笔,好书大字,或三百言,或五百言,诗笔惟命……忽有好处,与造化相争,非人工所到也。”窦氏兄弟评唐名家书多讥贬,惟推崇贺知章“与造化相争,非人工所到”,可知贺知章当时书法之声誉。李白有《送贺宾客归越寺》云:“镜湖流水漾清波,狂客归舟逸兴多,山阴道士如相见,应写黄庭换白鹅。”为世传诵。传世书法作品中,墨迹有草书《孝经》、石刻《龙瑞宫记》等。
   《孝经》全卷纵笔如飞,一气呵成,龙蛇飞舞,神采奕奕。略取隶意,融入章草,以求高古。既有唐人的严谨作风,又有晋人流润飞扬的风姿,对晚唐和宋人书风影响巨大。
   书法被称为雕虫小技,是文人余事,但能流传千古并非易事。它与为官从政,读书长学问一样,都得益于社会系统营建出来的宽松环境。贺知章耿介忠直,但无论做官还是做学问都得心应手,文章书法也各得其妙。他的人生一点也不苦逼,是因为生逢其时。贺知章86岁在家乡寿终正寝,在那个年代确属难得,是玄宗治下生活安定平顺的一个缩影。
   李白没有贺知章那样幸运,安史之乱以后,唐朝失去了稳定,战争和变故不断出现。他作为一介书生却热衷于政治,稀里糊涂就参与了一场叛乱。他人生后半段过得颠沛流离,但依然恃才傲物,一般人很难入其法眼。杜甫一生把李白当作追慕的对象,但李白对杜甫,一直都有当大哥的傲气。李白对贺知章赞赏有加,并怀念至深,除有知遇之恩,更多的是因为贺知章确实值得景仰。赢得李白另眼相看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所指的孟浩然。
   杜甫诗中的“八仙”,志趣相投。除了贺知章和李白外,有李琎、李适之那样的皇亲贵戚,有崔宗之、苏晋那样的高官之后,张旭身世虽不及前4人显赫,但也出生于官宦之家,只有焦遂才是真正的布衣。这群人看似因为喝酒聚在一起,其实更多的在于相似的才情和共同的志趣。酒只是一个媒介,酒桌是一个载体,让他们有了亲善和挥洒的空间。所以焦遂是一介布衣,在他们中间没有一点违和感,畅饮之后,他可以语惊四筵,成为核心。
   八个人都是“仙”,自然流传下来的故事很多。在此不必赘述。发生在贺知章身上的那些故事,连同杜甫诗中刻画的八个人的形象,足可以窥见以他们为代表的文人士大夫的精神风貌,足可以窥见一个勃兴的唐朝。
   政治经济勃兴,带来了精神和文化繁荣。唐朝289年,后人把它划分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四个阶段,受其影响,唐诗的风貌不尽相同。杜甫被称为“诗史”,其在盛唐和中唐时期的作品差别也很大。他的《饮中八仙歌》是天宝五年写的,当时唐玄宗文治武功,营造了一个威风的大唐帝国。皇帝以强者的姿态可以包容一切,可以忍受“汝阳三斗始朝天”“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宽松的环境,百业鼎盛,引得万邦来朝,唐朝俨然成为世界的中心。“遣唐史”络绎不绝,“唐人”“唐人街”经久不衰,丝绸之路开启了中华民族连通海外的别样征程,一千多年过去了,至今仍发挥着重要作用。
   有人说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是文人之间的打趣,卖弄的是才情和机智,既没有记录重大事件,也没有蕴涵深刻道理,与他“诗史”“诗圣”的称誉不相符。其实不然,我们通过杜甫的行歌,看见了一个盛世王朝,看到了这个王朝包容并蓄的特殊气质。它们之间互为因果,在物质丰富的同时,人性也得到解放。这种良性循环中,社会经济得到发展的同时,更创设了一座精神文化丰碑,至今让人高山仰止。唐朝的盛世雄姿,已然成为民族复兴中国梦的组成部分,令人神往并为之不懈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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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白居易云:“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杜甫的诗歌被人称之为“诗史”,而其诗歌《饮中八仙歌》曾被人认为与其声誉不吻合,果真如此吗?作者本文以儿时读此诗产生的疑惑开篇,欲扬先抑,很好地吸引了读者注意力。之后交代了本诗的写作背景、诗歌叙述的主要内容,以及诗歌的艺术特色。在作者看来杜甫是唐诗的集大成者,所以,他在诗歌中的戏谑之词,绝对不是不恭敬,而是为了突出八个人的特点,从而通过人物的刻画来反映时代风貌。作者一一分析各个人物的特点,详略得当,行文有致,重点记叙了贺知章与李白的生平,以点带面,来反映一群才华横溢、志趣相同的文人士大夫的精神风貌,从而展现盛唐因政治经济的勃兴,带来的精神与文化的繁荣。一叶知秋,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在作者深刻的剖析中,让读者了解了诗歌的艺术特色,看到了八位酒仙生动鲜活的性格,更感受到了盛唐时期社会系统营建出来的宽松环境,使得百姓生活安定平顺,文人墨客能够自由挥洒才情,从而创设了一座盛世王朝精神文化的丰碑。文章详略得当,分析入木三分,展现了作者深厚的文化底蕴以及丰富的史学知识,令人开篇受益。佳作,荐阅。【编辑:风逝】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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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风逝        2022-01-24 21:46:25
  文科生果然出手不凡,从一首诗看透一群人,以及这一群人生存的时代。厉害了,才女子青!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2 楼        文友:一海明月        2022-01-25 21:35:37
  读子青同学《寻梦大唐》随感
   一
   杜甫的心是不死的,他心中永远有着一份博大、深厚的感情,宇宙中万物的形象都能够引起他内心的关切和感动。词品大家叶嘉莹教授如是说,非常共鸣。
   有人以为杜甫只会写“苦难”中的人悲愁之诗,只会写“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之愁苦诗。其实,这是偏见。
   杜甫也会写非常温暖的诗,如他写的《绝句二首》其一: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就非常美丽,非常温暖。
   二
   《饮中八仙歌》就是杜甫一首别具一格的诗,是诗,其实也是一幅人物“肖像画”。八个酒仙是同时代的人,又都在长安生活过,在嗜酒、豪放、旷达这些方面彼此相似。诗人以洗练的语言、人物速写的笔法,将他们写进一首诗里,构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群像图。可见年轻时候的杜甫就不同凡响。
   三
   悄悄告诉老同学,我第一次读到杜甫的《饮中八仙歌》,不是在《杜甫选集》里,而是在蒋碧薇写的《人物自传》里,1949年3月,国民党统治的政权败局已定。张道藩在杭州送别蒋碧薇,送了一幅《酒仙》画,画中的题词,就是杜甫的《饮中八仙歌》。由此,我知道,杜甫的诗,不仅在我这样的底层百姓里,有人喜欢,就是国民党的高管里面也有人喜欢杜甫。
   你把杜甫的这首诗,与唐朝开元盛世相联,也是独具一格,有见地。为你叫好。
3 楼        文友:快乐一轻舟        2022-01-28 21:12:09
  一首诗,八个人,一个时代的历史痕迹。
已是人间不系舟,此心元自不惊鸥,卧看骇浪与天浮。
4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22-02-01 11:09:13
  酒中八仙,侧重于贺知章、李白与杜甫仨之间的唱和与缘分,扣住盛唐气象,人文丰盈,且看且赞赏。
   子青姐姐融史于文,有个见,有气象,佳作。受益多多。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5 楼        文友:芦汀宿雁        2022-02-01 11:16:06
  “诗狂”。贺知章生逢其时,善谈笑,好饮酒,芳词有《回乡偶书》二首和《咏柳》,草隶《孝经》、石刻《龙瑞宫记》等,自称“四明狂客”,有“金龟换的千古美谈。还对李白青眼有嘉,举荐他为翰林待诏。
   李白狂傲,命中最贵的两人一是贺知章,一是孟浩然。
   杜甫诗史,《饮中八仙歌》,天宝五年写的行歌,让我们看见了一个盛世王朝,看到了大唐帝国包容并蓄的特殊气质。
   祝福子青姐姐,愿虎年添翼,与坏坏作伴,奉献更多佳作。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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