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去年十月起，我重拾毛笔，规划着属于自己的“六零后工程”，以习字绘画打发闲暇，一支毛笔，一瓶墨汁，一些纸张，简简单单，无需太多花费，足以充实今后的日子。可万万没有想到，计划不抵变化，不断的更新、拓展，令我的六零后“书画生涯”层层递进，从“简一”起始，日渐“宏伟”。我不由得觉得，这样的经历亦如人生的缩影，回味无穷，乐趣无穷。
　　 一想到写毛笔字，就嚷着要女儿上网买小楷毛笔。一支三十多元，我伸伸舌头。儿时的毛笔，竹竿做的，只需几分钱。我想了想，对女儿说：“买一支。”
　　 毛笔到家了，特别精致，黑色塑料笔杆，手感不错，笔端有一个可以悬挂的线圈。无论质地、造型与价格，这样的毛笔早已上了一个新台阶。今非昔比，我大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女儿买了三支，我有些不舍。
　　 “买三支，只需九十元，便宜。”女儿颇有些得意。
　　 三支毛笔，可以用好长时间了。
　　 毛笔有了，我本能的想到了报纸。报纸对我写毛笔字的起步，功不可没。哪里有报纸呢？好久没有读报了，时代进步，我们的阅读方式有了巨变，不远的未来，我们的孙辈会不会不认识报纸？
　　 爱人说单位的值班室多的是报纸，上级摊派的，不订阅不行。习字的兴致很急切，我赶紧来到爱人单位。桌上的报纸堆得有半尺高，落有不少灰层，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一把，准备裁成十六开，却发现那么多报纸一直没打开过，还是送来时的样子。
　　 我当然没有任何理由埋怨这里的人不看报，兴冲冲回家，从橱柜找出一个小碟子，倒点墨汁，打开笔套。
　　 太久未闻墨汁的味道，手生疏了。一首杜牧的《山行》写罢，竟然找不到一点习字的感觉，忽然，我觉得报纸的吸水性差了，又感觉报纸采用的图片多，可供写字的空间少之又甚。
　　 我赶紧再写两首古诗，发现当年那种“最省钱最实用”的印象已不复存在，如今报纸的质量提升，不适合“废物利用”了。马上，我想到了学生作文用的格稿纸，背面毛糙，我曾用此写了数十年小楷字，讲话稿，论文草稿，工作计划与总结，等等。确切的说，学生作文草稿纸见证了我的成长。我发信给当老师的女儿，让她带回两本格稿。
　　 格稿果然优于报纸，一会儿，《山行》古诗句跃然纸上。依然写的是小楷，版面有些空，我萌生了配些花草之意，弄个图文并茂。兰花草看上去很是飘逸，心中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欣喜之下，拍照发朋友圈，点赞声纷纷而至，虽不如潮，也不至于少如毛毛雨。忽然，一位老同事发来留言：“纸张不配。”
　　 我算读懂了，格稿不配我的字画。这是夸奖，又是提醒，所谓“德要配位”。对，我决定去买宣纸。
　　 过去从未正儿八经接触过宣纸，时有听说，上好的宣纸价格不菲。依我目前的水平，理应从价廉的毛边纸练起。跑遍招商城，最终在一不起眼处看到那种毛边纸，批发，六十元五刀。
　　 兴致勃勃到家，爱人却一脸不高兴，称毛边纸色质泛黄，不吉利。我这才感到缺少考虑，试写了几张后，还是听信了爱人的意见，束之高阁。
　　 女儿知晓后，不由分说，立即上网买了宣纸。一大张可裁成三小张，五百张宣纸一下子成了一千五百张，我顿时觉得，值了！此外，商家还赠送了一支中字号斗笔。
　　 当即，一幅字画应运而生。白纸黑字，兰花飘逸。我又开始沾沾自喜，发朋友圈的欲望又起。也就在那一刻，我猛然发现少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印章。
　　 中学时代有过一段刻章扎手的经历。小时候，八字桥巷有个刻章铺，我们经常去那里，或是倒卖电影票看电影，或是看人家刻章。先是用橡皮、胡萝卜刻章，学会了写反字，到了中学，记不清哪里来的一块方石，我将钢锯条打磨成锋利的尖刀，准备刻字。想不到石头极为坚硬，一刀下去，刀尖一滑，深深扎向虎口，至今还留着明显的伤疤。
　　 再不敢轻易操刀刻章，我凭着记忆来到早已面目全非的八字桥巷，原先的刻章铺全无了踪影，有两家门面挂着“电脑刻章”的旗号。老黄历不再管用了，当下的电脑刻章让我又大开一回眼界，我体验到了什么叫“立等可取”，什么叫“高科技时代”。将所拟的姓名字号输入电脑，说出自己想要的形状与字体，方的，圆的，椭圆的，阴的，阳的，显示屏上不停变换与呈现，让你比较与选择，不足三分钟，打印机滴滴声响后，一枚印章诞生！
　　 我好不兴奋，一口气连刻了四枚印章：“龙的传人”，“圣龙之印”，两个“龙”，一阴一阳。一枚印章七块五，“滴”一声，微信付款三十元。
　　 为引领我的“六零后工程”早日修成正果，爱人说要予以奖励，送我一只砚台，圆我的“文房四宝”。她一直不满意我将装鱼钩的塑料盒做砚台，言下之意，“不想读书，也要摆出读书的样子”，只有“文房三宝”，即使成了书生，文人气也不会全面。可惜，奖励的那块砚台，过于袖珍，作为摆设欣赏更为恰当。我一番发自肺腑的感激，坚持不舍我的改装砚台。
　　 至此，我以为已是“万事俱备”，可以一心字画了。偏偏，我字画重心向绘画倾斜，“盯”上了人物肖像，且都是名人。儿时的我，曾长时间于街头的画像摊头“相痴呆”，画师的技巧令我着迷如痴，无数次放学了忘记回家。如今，我要挑战自己，看看儿时偷学的本领能否重现，长进。
　　 首选当然是毛主席画像，八成相似。友人的点赞大大激发了我的信心，再画了一张主席穿军装戴军帽的像，九成相似。爱人提议给红五星和领章加上红色，点缀。我不以为然，因为起初我只想用简单的毛笔，除了墨汁，不用其他任何色彩。拗不过爱人，东找西找，翻遍所有的抽屉，笔盒，没有纯正的红色，无奈，爱人找到了一只鲜艳的口红。将信将疑间，口红的添加，顿时让画面大放异彩。我甚至有些动心，想着以后会不会用上色彩……
　　 人物画像总是停滞在九成相似度上，不再进步，我茫然了。还是一位友人点拨，建议学点素描。于是，有了成盒的不同型号的铅笔，美工刀，橡皮，素描纸。女儿说，素描需要写生，写生需要画板，于是，又购置了一块画板。伏案写画，颈椎受累，画板可以减少俯首，于是，新买一副三脚画架。长时间盯着手机屏幕画人物图片，老眼昏花，又跑到眼镜店，买了一副半高档的专用老花镜……
　　 眼看着“六零后书画工程”，一天比一天“庞大”，我有些“担心”了，万一哪天真的“宏伟”了，我还能不能招架得住……
　　
　　 （写于2022年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