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眠了，在冬天的夜晚。
　　 眼睛很疼，房间很空，我起身喝了一杯水，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还亮着，孤寂而寒冷。
　　 就像现在的我。
　　 我有轻度抑郁，这是我自己感觉的，没去看过专业的医生。而那年，我才初三。
　　 桌上还放着一封信，白色的信笺，零零洒洒的字迹，这是下午我从以前的书里找出来的。信的格式不完全正式，内容也很乱，可能完全没前后逻辑，但读起来却让人心里平静，或者说也能窥见里头的丝缕波澜。
　　 每年的十二月，我都是这样度过的，慢慢的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不害怕它的到来，很平静地与其相处，然后慢慢地去享受。
　　 享受这独特的平静。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是从小时候开始的。琐碎小事的不开心，习题本上的错误，这些乱七八糟的日常写在纸上好像成了另一个我。
　　 我们是同一个人，却在同一件事上有不同的体验。我是情感的表达，她是理智的化身，我感觉她就像是我的朋友。
　　 但在初三的时候，我“崩溃”了，她也就不存在了。
　　 快要中考的时候，家里来电话说奶奶去世了。而我当时在模考，家里人没敢告诉我，我知道的时候都是一个星期后了。
　　 我的手在发抖，“呕”地一声跑进卫生间吐了。母亲哭着和我道歉，我哑着声音说没关系。
　　 我没有理由怪他们，只是觉得难受，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
　　 之后一个星期我的状态都不太好，只敢喝点白粥，晚上也睡不着，闭着眼睛眼泪也能流出来，一流泪就会产生一种呕吐感。
　　 我就这样，眼泪，呕吐，最后呕得满脸都是眼泪。周而复始，我好像陷入了一种死循环，然后被拖入了深渊。
　　 我不敢告诉别人，怕觉得自己可怜，怕收到同情。所谓的朋友，也只是随口说说，然后在心门外面握手而已。
　　 我在纸上写了些许悲伤，然后一滴眼泪，晕成了一大片。
　　 这一次，纸上的我被情感束缚，理智也被现实的我推入了深渊。
　　 你不是囚徒，他端着咖啡看着我说。
　　 葡萄架下兰草随风摇动，旁边的橘猫曲着身子在熟睡，夕阳里你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你倚着的门框，我坐着的石阶，仿佛就是一幅救赎的绘图。
　　 碗里的药就是身上的血，只要吃得够多人就能好起来，对吧？我把脸枕在腿上，好像在问他，又好像在问自己。
　　 我离开店里的时候也没听到他说话，但我觉得自己的脚步轻了不少。
　　 我是自己去的医院，身边没人陪同。
　　 老中医问我怕不怕吃药，我摇了摇头，他说头发会长出来的，让我调整好心态，给自己解解压。
　　 我说，好，却想起了和许老板的第一次见面。
　　 我戴着帽子，战战兢兢地进了他的书店。他说，欢迎光临，满屋子的咖啡香和一脸的微笑显得相得益彰。
　　 后来，上了高中我也经常去书店。像是和老朋友的约定，又像是师生，或许没有多少对话，但相处却分外和谐。
　　 我挺喜欢看书，觉得书里是另一种世界。坐下来，一杯咖啡，或者是一杯清茶，就像是一个看客，看别人的眼泪和欢喜，过自己的云淡和风清。
　　 我在纸上写自己，赋予三分灵魂和意识，置于天空和大海，指尖触及了星辰。
　　 夜里的路灯是热的，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得到了解冻，慢慢回暖。
　　 手机里的轻音乐，像是在空气里凝聚成了精灵，扑棱着的翅膀轻轻掠过了我的耳朵，关了灯，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然后慢慢地沉于夜色......
　　 今年是不同的，我总觉得。虽然偶尔也会失眠，但慢慢地也能重新入睡。我经常突发灵感，所以也写些故事，那些洋洋洒洒的字迹，也有熟悉的意思，但似乎又多了什么其他的，现如今纸上的我也长大了。
　　 后来的几日，天气转好，我出去转了转。冬天的街道也不算冷清，估计是南方的缘故，这座城市还有绿色、黄色的枝叶，有微冷的风，还有半温的日光，我沐浴其间，像是路人眼中的过客。
　　 来这里以后，我没联系过许老板。毕业那会儿，他与我约饭。吃的简餐，素菜多些，少盐少油，配的是凉白开。
　　 他说，他得走了。
　　 我说，一路顺风。
　　 出来以后，我很少回去。听回去的同学说，那里没什么书店，我谢过那人，心里道：或许吧，说不定是改了其他的。
　　 又或许，只是纸上的人去过，但成了我的记忆，却念念不忘，去编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