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来福”是条狗，它妈妈是一条四肢匀称，浑身没有一丝杂毛的黄色的流浪土狗。来福则是身长脚短，毛发柔软，黄白交错，猛一看特像世界名犬柯基，但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来福的脸形和纯种的柯基犬不太一样。总之，来福长得就是不像它妈妈。
　　 来福生来就跟警察有缘。去年夏天的一个夜晚，来福的妈妈在派出所院门外的杂草丛里产下五只狗崽，来福是最小的。派出所食堂的炊事员老刘，发现这窝刚出生的小狗之后，他又惊又喜，赶紧端来一碗稀饭和一个花卷，放在狗妈妈身边。还找几块废纸皮隔出一个空间，给它们做了个临时的窝。
　　 到了上班的时候，狗窝边的人渐渐多起来，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瞧，多可爱的小家伙呀，胖乎乎肉滚滚的。”
　　 “可不是嘛，这是谁家的狗呀，怎么在这里生崽呢？”
　　 “这肯定是流浪狗呗。还挺会挑地方的，哪个偷狗贼敢到派出所门口偷狗哇。”
　　 “现在的人真是，既然养了就别扔，看看这可怜的，真是造孽呀。”
　　 “大清早的，各位不去上班，都围在派出所门口干啥？”
　　 来人是派出所的赵所长，他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笔挺的警服穿在他身上很是威风。
　　 “赵所你看，这里有一窝狗崽。”
　　 赵所走近一看，果然见一只母狗躺在草堆里，肚子底下有五只圆滚滚的小狗崽在吃奶。赵所好奇地俯下身子，想伸手去摸摸狗崽。不料，母狗突然眼射凶光，露出白生生的犬牙朝赵所狂叫。
　　 汪！汪！汪！
　　 赵所嚇了一跳，手唰地缩了回去。老刘凑过来对赵所说：“刚生过崽的母狗脾气暴，惹不得。你要是碰它的幼崽，它肯定会跟你拼命。”
　　 赵所直起身子。他拍着老刘的肩头说：“老刘，这窝狗交给你照看。食堂里的剩菜剩饭就够它们吃的了，免得到处流浪，吃不饱还有可能被狗贩子卖进狗肉馆。唉，好歹是条命啊。”
　　 众人纷纷点头，都说赵所说得对。老刘还想说点什么，可赵所一转身，背着双手进了派出所大院。就这样，来福一家就在派出所门口安了家。老刘每天按时送些剩饭剩菜，派出所的民警们也时常用面包、红肠等吃的喂它们，来福一家过起了不愁吃喝，优哉游哉的舒心日子，这可比到处流浪强百倍呢。
　　 因为来福妈妈的奶水充足，所以没过多久，狗崽们就相继睁开眼睛，在窝里拱来拱去地打闹起来，活泼得很。来福是最小的，生下来就又瘦又弱，每次吃奶都抢不过身强力壮的哥哥姐姐们。只好委屈巴巴地蜷缩在角落里，等其他狗崽吃饱喝足了，它才用粉红色的鼻头嗅着奶味爬过去，找到奶头吮起来。
　　 一个月后，狗崽们一个个毛发光亮，萌态可掬。狗妈妈带着它们在草地上玩耍嬉戏，那情景既热闹又有趣。来派出所办事的，路过的人，都喜欢围过来逗逗看这些小家伙。俗话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大家伙玩得挺开心，可是这些狗名义上的监护人老刘却不高兴了。小狗调皮到处跑，经常跑进民警办公室里。每到这时，民警就会大声召唤老刘。
　　 “老刘，你家狗崽子给我捣乱来啦。”
　　 老刘本来就忙，这既要伺候人，又得管着狗，实在是累的够呛。于是就请示赵所，寻找爱心人士收养小狗。经老刘牵线搭桥，小狗们一只只的被人抱走了，最后剩下小不点来福没人要。因为它又瘦又小，走路迟缓还耷拉着尾巴，咋看咋像得了犬瘟。领养的人见了都摇头，都说怕养不活，所以没人要。
　　 小狗没人收养，老刘又不忍心抛弃，于是决定把它和母狗都留下来，赵所同意了。老刘就根据狗身上的毛色，给母狗取名叫“阿黄”，小狗就叫“黄来福”，简称“来福”。
　　 有了名字就意味着地位提高了。以前，它们只能住在派出所门口。现在，老刘在食堂旁边那间杂物间的屋檐下，用砖块砌了一个简易的狗窝，又在窝里垫上废纸板，再放两个搪瓷碟子，一个盛狗食，一个盛水。从此，来福和妈妈就成了所里的人，不对，是所里的狗了。
　　 没有了哥哥姐姐的竞争，来福的身体就像吹了气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而且，性格也变得活泼了许多。
　　 许是因为从小就接触警察的缘故，来福天生就跟警察亲。民警们吃饭，它跟着。民警们值班，它陪着。就连民警们抓了小偷之后，来福也会尽职尽责地看着嫌疑人。只要嫌疑人敢动一下，来福就立刻大声叫唤。后来，这事被赵所知道了，他特意给来福买了一大袋狗粮。从此以后，来福跟民警们更亲了，竟然还想跟着民警们一起去巡逻。不过它实在太小了，民警们怕它跑丢了，就没带它去。
　　 一来二去，派出所的民警和来办事的群众们，都戏称来福为，“警犬来福”。只是那时候，来福还不知道警犬是什么。
　　
　　 二
　　 在来福六个月大的时候，那个让来福知道警犬是什么的人出现了。
　　 那天中午，来福跟在赵所身后进了食堂。今天所里改善生活，吃炖排骨，来福早就闻见味了。
　　 “哎呀，哪来的柯基呀，好可爱。”
　　 满脑子肉骨头的来福忽然觉得自己离开了地面，同时也离民警们给他准备的骨头越来越远。来福使劲倒腾着四条小短腿，不想却把抱着它的人逗笑了。
　　 “咯咯咯，小短腿倒腾的还挺快，真逗。”
　　 来福回头一看，发现抱着自己的是一位身穿警服的漂亮姐姐。
　　 警花姐姐问：“小狗狗，你叫什么呀？”
　　 “它叫来福。”
　　 好几个年青民警齐声回答。
　　 警花姐姐又问：“你是柯基吗？”
　　 “不，它是串串。”
　　 警花姐姐再问：“你是谁家的狗狗啊？”
　　 “它是咱们所的狗，不信你打听警犬来福，在咱们这一片可有名了。”
　　 警花姐姐点点头，然后白了那几个民警一眼，说：“我问你们了吗？多嘴。”
　　 哈哈哈哈，赵所和所有成了家的民警都笑了。警花姐姐抱着来福来到自己桌边，她把自己碗里带着肉的排骨给来福吃。
　　 “来福，以后你归我管了，我要把你训练成真正的警犬。”警花姐姐宣布来福的归属权，来福一下就被警花姐姐的霸道劲头征服了。
　　 赵所说：“来福是挺聪明的，可它当不了真正的警犬，你看他那四条小短腿儿就知道了。要让它去追罪犯，罪犯没追到，它自己先累死了，别费那个劲了。”
　　 警花姐姐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速度不行，鼻子灵，可以当搜救缉毒犬呀。是不是呀，来福。”
　　 来福觉得，警花姐姐的话就是真理。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来福才知道，狗狗也可以像警察一样打击犯罪，除暴安良，伸张正义。那天，来福第一次想成为警犬了。
　　 警花姐姐说话算话，没过多久就带着牵引绳和训导棒来食堂找来福。训练还没开始呢，一只灰老鼠从杂物间的墙洞里钻了出来，飞快地从警花姐姐的脚边跑过。
　　 “老鼠！”
　　 警花姐姐眨眼间蹦到了树上，来福竟然没看出来她是怎么上去的。然后，老刘领着在食堂帮厨的民警，举着笤帚铁锹撵那只大灰老鼠。警花姐姐趴在树杈上，大声地指挥着老刘他们。
　　 “来福，咬死它！”
　　 警花姐姐对来福下达了命令，来福一阵热血冲上脑门儿，大叫着冲向灰老鼠。一帮人外带来福这只狗，狼奔豕突，围追堵截，累得满头大汗，可那只灰老鼠却依旧活蹦乱跳地。
　　 来福已经跑不动了，趴在地上直喘气。还是阿黄厉害，一出场几个纵跃直插灰耗子身后，不等灰老鼠反应过来，一口咬断了灰老鼠的脖子，捕鼠战斗胜利结束。
　　 来福崇拜地望着妈妈，仿佛在说：“哇噻，妈妈好厉害哦，我也想像妈妈一样厉害。”
　　 阿黄舔着“来福”脑门，似乎是在轻声对它说：“宝贝，等你长大了，一定能成为出色的捕鼠能手。”
　　 从那以后，警花姐姐有时间就来训练来福。在她忙碌的日子里，来福就跟着妈妈一起学习捕鼠的技能。
　　 阿黄带着“来福”在院子里奔跑、追逐、跳跃、翻滚、越障，练习扑、撕、咬、叼、嗅等基本功。由于“来福”身体条件先天不足，体力也跟不上，每一个动作都要练好几遍，甚至练好几天才学会。只要有一点点进步，阿黄都会伸出温暖的舌头，舔一舔它的脸蛋，摸一摸它的头，以示鼓励。时间过得很快，在来福一岁的那天，它终于亲自抓到了一只老鼠。老刘一高兴，奖励“来福”一根好大的肉骨头。警花姐姐奖励来福一盒磨牙饼干。
　　 警花姐姐拍着来福的头说：“来福，等你把这里的老鼠一网打尽之后，我带你到警犬训练基地去看看真正的警犬。”
　　 警花姐姐的话让来福兴奋不已，香喷喷的肉骨头，美味的磨牙饼干已经不能吸引来福了，它现在只想快点把杂物间的老鼠都杀光。
　　 通过秘密跟踪，“来福”发现了老鼠活动的路线。在屋檐下一个阴暗的墙角，藏着一条秘密通道，洞口朝外，周围长满了杂草，另一头通向杂物间。老鼠夜间从这里悄悄溜进屋里，只要守住这个洞口，就可以鼠赃俱获。
　　 掌握这条线索后，来福成天埋伏在洞口附近，看见老鼠露头就咬，叫它们有来无回。久而久之，老鼠害怕了，再也不敢来这里偷东西了。杂物间、食堂，乃至整个派出所再也看不见一只老鼠了。
　　 来福开心地跑到警花姐姐的宿舍，它用力挠着门，它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警花姐姐。它想早点到警犬基地去，早点看到真正的警犬。然而，警花姐姐的门却关得紧紧的。
　　 “来福别挠了，她去警校培训去了，两个月以后才回来。别急，她很快就回来了。”
　　 赵所的话让来福挺失望的，它耷拉着脑袋回到窝里。等待的日子很煎熬，来福似乎也不在所里跑来跑去了。现在，它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躺在杂物间外面的草坪上晒太阳。晒够了太阳就起来用爪子掏老鼠洞。没几天，来福就把原来老鼠进出杂物间的鼠洞，给拓宽成了狗洞，也让杂物间成了它的专属住所。
　　
　　 三
　　 等待的日子并不总是平静的，这一天傍晚快，派出所里响起了急促的铃声。赵所来到食堂，向炊事员老刘交待任务：“今晚准备四十人的夜宵，有任务。”
　　 老刘正在厨房炒菜，手里挥舞着大勺，嘴里大声应答：“好嘞。您说，给大伙做点啥吃的？”
　　 “面条、米粉都行，外加肉丝，一人一个荷包蛋。”
　　 “几点开餐？”
　　 “零点”。
　　 “没问题。”
　　 午夜零点，派出所灯火通明，警灯闪烁。民警吃过夜宵后，一个个全副武装，在门前列队。突然，来福看见警花姐姐英姿飒爽地站在队伍后面。来福想都没想就悄悄跟了过去，蹲在警花姐姐的脚边。
　　 “稍息，立正。报数！”
　　 当警花姐姐大声喊出十六的之后，来福响亮地报出了自己的数字。
　　 汪！
　　 “来福？你咋来啦，是不是想我了呀？”
　　 警花姐姐欣喜地抱起了来福，赵所深吸一口气说道：“把来福交给老刘，这是全市统一行动，不能耽误。全体，出发！”
　　 警车冲出派出所大院，来福在老刘的怀里汪汪大叫。如果老刘听得懂狗狗的语言就会明白，来福在说：“我也要去，我要当警犬，我要抓坏蛋，我要保护警花姐姐。”
　　 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警车陆续回到所里。从警车上下来的，除了民警之外，还有抓获的犯罪嫌疑人。这些人个个戴着黑头套，双手反铐在身后，被勒令靠墙蹲在地上。
　　 当最后一辆警车开进大院的时候，来福看到了警花姐姐。那一刻，来福的耳朵竖了起来，眼珠子逐渐充血泛红。因为它看见警花姐姐的头上绑着白色的绷带，手上和腿上也有。
　　 “来福，我回来啦。”
　　 警花姐姐冲着来福张开双臂，来福狂奔过去，可它却没有扑进警花姐姐的怀里，而是扑向从警车上押下来嫌疑人。
　　 汪汪汪！
　　 那人被吓得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来福，不许乱来！”警花姐姐拦住来福。
　　 来福气急败坏，还想扑过去咬那人。因为那个人的身上有血的味道，那是警花姐姐身上流出的血。所以，来福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是这个人让警花姐姐受了伤。所以，来福要给警花姐姐报仇。
　　 警花姐姐把“来福”带到后院，叮嘱它千万别咬，这个人是个吸毒的“白粉仔”，偷盗、抢劫、贩毒，什么坏事都干。还不知道是不是有艾滋病，这个病会传染，所以得离他远一点。
　　 来福不停地用鼻子碰触警花姐姐包着绷带的地方，警花姐姐笑着告诉它：“这些都是皮外伤，不要紧的，已经不疼了。来福，我带你去看警犬。”
　　 由于是全市公安系统的统一行动，所以上级把两只警犬编到了派出所这一队参战。当警花姐姐抱着来福来到标着特警二字的黑色防爆车跟前的时候，正好看到车门打开。
　　 只听一声口令，警犬从防爆车上跳了下来。来福的双眼瞬间瞪得溜圆，它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威风的狗。
　　 先下车的，是一只体态雄壮，毛发乌黑油亮的纯种德国牧羊犬。只见它肌肉发达，狼牙森森，目光如炬，背如虎，气如虹，声如钟。尾巴一扫，卷起凛凛威风，朝天一哮，惊得地动山摇。
　　 另一只警犬个头不高，四肢匀称，毛发白多黑少，两耳下垂，又宽又长，表情温文尔雅，走路四平八稳。训导员拍它一下，短尾快速转动，鼻翼瞬间扩张，表现出非凡的气势。
　　 两只警犬都穿着专用的背心，胸口处镶嵌着刻有编号名字血统血型的金属名牌，黑色的牵引索上的金属环扣在灯光下闪烁着银光。来福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两只警犬了，还是警花姐姐帮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