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根白发都响动风雨
　　
　　 每个坚实的脚步
　　 在时光里，都是一种倒退
　　 怀揣意念的一粒星光
　　 就攀过岩绕过天坑
　　 涉过暗河，把一根
　　 笔直的脊骨
　　 磨成了驼背的扁担
　　
　　 后来，天空逐渐低矮
　　 岁月雕刻着额头
　　 许多苦辣酸甜，用陶罐
　　 腌制我青涩的过去
　　 每一根白发，都响动风雨
　　 含带血迹的分行文字
　　 都是磕磕碰碰掉落的门牙
　　
　　 谁能躲过时间的刀片
　　 那些霍霍声响，比雪光亮
　　
　　
　　 ◎一条牛从屠宰场回来
　　
　　 那些草地、田垄都是幻象
　　 一把刀子的冷血
　　 那对凸眼悉数领教了
　　 手起刀落，同伴们扑通倒下
　　 接着开膛剖肚
　　
　　 它的四腿，颤栗
　　 几行眼泪冰凉滑落
　　 无意，触动人性的柔软
　　 这成全了劫后余生
　　 走在回来的路上
　　 大地倾斜，头皮发麻
　　 它从砧板回到了一片草地
　　
　　
　　 ◎一朵花蕾挤进了春天
　　
　　 大雪还没撤退
　　 冷风，浸泡所有草木和旷野
　　 一朵花蕾沿着阳光的静脉
　　 弱弱地挤进了春天
　　 微红、惊艳，以一粒灯笼
　　 把周遭景物细细擦亮
　　 多么像，我们遗忘过的诺言
　　 含带神温暖的旨意
　　
　　 它在枝头上高高站立
　　 顾盼生姿，隐藏
　　 文字所期盼的修辞与禅定
　　 一种预示时序的格言
　　
　　
　　 ◎大雪里的静穆
　　
　　 凌晨3点的夜
　　 被装进盒子了，每瓣雪
　　 都用极其简明的色调
　　 抹去另一种色调
　　 然后以吸盘消解声响
　　 再铺开，纯棉的静
　　
　　 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呓语
　　 在冷凝的气温里
　　 寂静像漂移的大陆板块
　　 浮动、合拢又分离
　　 我听见松涛般粉末状的回音
　　
　　 一场雪制造的真空
　　 有些在诞生，有些在寂灭
　　 它的纷嚷高过世间喧嚣
　　 如隐性的造山运动
　　
　　
　　 ◎活成了一副中草药
　　
　　 翅膀打湿，内有淤青
　　 我的眺望从一截斜枝
　　 春天、直至薄雾笼罩的远方
　　 泡血藤酒，煨胴骨，清蒸鲈鱼
　　 拎起小铲，挖一些植物根茎
　　 切细，拌鸡蛋煎食
　　 掺合六味地黄丸
　　 ……
　　 内伤外涂，外伤内服
　　 依旧扶不起羸弱
　　 放牧一些贫血的文字
　　 彼此，面面相觑
　　 像辨认西周的钟鼎文
　　
　　 走着走着，就活成了一副中草药
　　 味苦，晃着百草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