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玄冥珠
　　 千年蝠王的白森森的手探到身下的宝座下，摸索到毫不起眼的拳头大小的凸起部分，旋即摁下。随着咔嗒咔嗒声响起，宝座向左移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洞。它一脸谨慎，身体探出宝座，伸手从黑洞里拿起一个长方形的暗红色的檀木盒子。檀木盒盖上雕刻着一只白色的蝙蝠，嘴里衔着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旋即，它复又摁下宝座下的机关，宝座在咔哒声中缓缓归位。
　　 “此来我族世代相传的圣物玄冥珠，不仅可驱世间万物之毒，而且可助凡人延年益寿。”千年蝠王一面说着，一面慢慢地打开盒盖。
　　 就着福禄宫殿墙壁上的上千块蓝色宝石发出幽幽的蓝光，道长玄灵子看到盒子里垫了一块红色丝绸，丝绸上放着的一个黑色的水晶球。水晶球在红丝绸衬托下，愈发显得黑幽幽的。水晶球泛着黑色的幽光，发出几不可闻的嗡嗡作响的声音，它储藏着巨大的能量，似乎容纳下了整个银河系。饶是玄灵子这样的世外高人，定力稳如磐石，也难以抵御那股嗡嗡传来的力量，似乎即将被摄住魂魄，不由自主地闭了下眼睛。清衣更是直接用衣袖遮住了双眼，不敢直视玄冥珠。
　　 千年蝠王看在眼里，难掩内心的高兴，哈哈一笑，轻轻地合上盒盖。随即，它郑重其事地把檀木盒子双手递给玄灵子，“水晶球本王暂借于道长，拿去救人吧。不过，有一点本王可是有言在先。”
　　 “蝠王请讲。”玄灵子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接过装着玄冥珠的檀木盒子，好似玄冥珠是他翘首以待的宝贝。他转身把檀木盒子递给一旁的徒儿清衣。清衣解下身上的包裹，摊开来，小心翼翼地把檀木盒子收到包裹里包好，复又捆在身上。
　　 “玄冥珠虽可救人性命，更是凡人垂涎已久的长生不老之圣物。然而，若是用来驱除蝠毒，却是最耗费使用者的真气。我怕到时，道长救人心切，泛用圣物，白白耗损掉道长千年修行而来的大量元气。”
　　 “谢谢蝠王信任，更是谢谢蝠王提醒。贫道记下了。”玄灵子抬手作揖，“解决掉小镇的瘟疫传播后，贫道定当亲自送还圣物玄冥珠。”
　　 收好玄冥珠，玄灵子又和千年蝠王聊了几句，便告辞了。千年蝠王亲自把玄灵子师徒送到洞口。
　　 两人辞别了蝠王，飞身跃下千年蝙蝠洞，来到清音溪畔。离开幽暗的山洞，夕阳绚烂的余晖斑斑点点地洒在两人身上，恍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两人原路返回，很快到了下船的野荡。寻到艄公阿福，两人上了小木船。在清冷的夜色里，小木船破水而行，就像一条大草鱼在黑色浪花里蹿，急急地往云雾水乡小镇而去。
　　 玄灵子师徒离开后不久，千年蝠王招来一只飞天蝙蝠，派遣其前往幽冥深潭传递消息。
　　 不出一个时辰，飞天蝙蝠就来到了幽冥深潭潭边。它发出尖锐的声波，声波刺穿沉沉的潭水，呼唤来潭底的水蛇蓝欧鹭。
　　 “传我家大王懿旨：我蝙蝠一族不幸遭到玄真道观的臭道士玄灵子偷袭，损失惨重。鉴于此，我族暂时无力派出人手协同水族攻击人类，甚是遗憾。两家结盟一事，也得往后拖上一拖，需要从长计议。还请蓝侍卫转告你家大王祁。”
　　 “嗯哼，知道了。说白了，就是不愿意搭把手嘛。恕不远送，你走吧。我自会转告我家大王。”水蛇蓝欧鹭愤愤不平，用那对丑陋的三角眼瞪了飞天蝙蝠一眼，冷哼道。
　　 “蓝侍卫，就此别过。我立即回洞给大王复命去了。”飞天蝙蝠也不去理会水蛇难看的脸色，振动蝠翼，飞离潭水幽暗的幽冥深潭，飞回千年蝙蝠洞复命。
　　 “蝙蝠这样卑微的生命，和讨厌的人类一般，都是反复无常之辈，可恶至极、可恶至极！”蓝欧鹭一面不满地嘟囔，一面飞身跃入幽冥深潭，落入潭底。暗淡的湖面泛着涟漪，渐渐地归于止歇。
　　 “大王，千年蝠王刚刚回了口信，说蝙蝠一族新近被玄真道观的玄灵子偷袭，损兵折将，已是无兵可派。同时嘛，也拒绝了和我水族结盟。”蓝欧鹭气急败坏地进了大殿，向大王祁禀告。
　　 “失去外援倒不足惜，蝙蝠一族本就是躲在暗处的缩头乌龟。利用呆头呆脑的蝙蝠传播蝠毒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现在嘛，还是只得靠我们水族自己了。快去把鬼见愁叫来。”
　　 “小的鬼见愁见过大王。”不一会，河蚌鬼见愁跟在蓝欧鹭后面，屁颠屁颠地来到大殿之上。
　　 “本王给你一个月时间，在水族选拔出好斗善战之辈，组建起一支招之能力，来之能战的精锐之师，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事成之后，本王必重重有赏。”
　　 “尊大王命，小的必将全力以赴，哪怕赴汤蹈火也决不让大王失望。”河蚌鬼见愁顿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鬼见愁，别来人类那些虚的，在不久的将来，我要看到水族的旗帜飘扬在云雾水乡的上空。去做你应该去做的事吧。”
　　 “遵大王命。”河蚌鬼见愁一面退出大殿，一面伸手摸摸自己的尖头，一脸懵逼，心里直嘀咕：“水族一直以来蜷缩在这黯淡无光的水潭里，除了与臭烘烘的潭水相伴，我们有人类那种迎风招展的漂亮旗帜吗？我咋没看到呢？嗯，大王说有，那就是必须得有。我怎能怀疑领袖的话呢？真是罪过、罪过啊！”
　　 大殿的墙壁上，点燃磷火的火把正熊熊燃烧，大殿被照得亮如白昼。待河蚌鬼见愁离去，祁继续和水蛇蓝欧鹭商议。
　　 “蓝欧鹭，我们所施的蝠毒，在云雾水乡传播速度如何？还有，近日，你和地府的黑白无常可曾联系？”
　　 “恭喜大王，蝠毒已经在小镇大面积爆发，到处都是人类所说的发烧病人，小镇已经乱成一锅粥。平日里闲散惯了的黑白无常，今日可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们两兄弟的业绩飙升迅速，在同行中已是佼佼者。两兄弟蛰伏底层熬了多年，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今年有望提拔一级，对大王的妙计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大王更是感激涕零。”
　　 “那个警察龙剑呢？”
　　 “据派出去的探子回报，龙剑还是要死不活，昏迷不醒，由阿霞日夜守护，不离其左右。”
　　 “龙剑也好，阿霞也罢，特别是阿霞，一日不除，都让本王寝食难安，必速速除去。本王解脱封印之日亦不远矣，到那时，趁人类虚弱，本王亲自指挥我族精锐之师，一举拿下小镇，以报我被人类千年禁足之恨！”
　　 “大王英明，我族必胜！”
　　 第六十二章：诀别诗
　　 正月初五的夜晚在于往年，无论如何都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日子，特别又是遇上这天是二OO五年二月十四日，更应该是花团锦簇、莺歌燕舞，小年轻们卿卿我我，流连忘返于小镇的巷尾、溪畔、龙虎山的山脚下，还有无人打扰之幽静之地。可是，这一切的美好都不曾发生，小镇除了荒原里拔地而起的医院的热火朝天，还有就是镇卫生所病病哀哀的发烧病人。但是，随后发生的一件小事，却让人再次想起今天这样的苦难日子，就是昔日欢腾又浪漫的情人节啊！
　　 林枫来至小镇的风云街13号，于傍晚时分到了医院探视被幽冥病毒感染的女朋友刘彦。这位刘彦不是别人，正是废寝忘食工作的刘彦，在治疗的前线被感染，已成重症患者的镇卫生所医生的刘彦。虽然身体异常的虚弱，但是刘彦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她知道自己已无生还的可能，于是提出了在这个世间最后的一个要求——希望在即将弥留之际，见男朋友林枫最后一面。
　　 医生马冲锋经陈天赐院长安排，负责在县医院照看就医的几个镇卫生所的医护人员。他感慨于刘彦年纪轻轻便即将撒手人寰，于是火速告知了林枫。
　　 当天下午，马冲锋取得县医院领导同意后，用县医院的救护车把刘彦拉回到了云雾水乡镇卫生所。
　　 林枫站在隔离区外，隔着那道通明的塑料帘子，满含深情地凝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刘彦，眼睛留下两行清泪。刘彦鼻孔插着管子，艰难地从病床上扭过头来，泪眼婆娑望着林枫。四目相对，流泪不止，令旁观的医生马冲锋泪流。
　　 就在这时，林枫做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举动，让作为医生的严防死守病毒惊讶得僵在原地。
　　 林枫先是摘掉防护罩的头套，继而取下口罩，在刘彦泪流满面的悲凄中，毅然决然地脱掉防护服以及塑料手套，把严防死守病毒的防护措施丢弃在地上。
　　 马冲锋从惊讶中醒悟过来，隔着那道帘子，大呼着“不要那样做”的时候，林枫已经掀开了那道透明塑料帘子。他来到病床前，亲吻刘彦的额头，饱含深情。刘彦伸出双手拥住了他，边哭边说：“枫，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应该好好地活着，你这样会被感染的。你这个十足的傻瓜。”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意义吗？还不如死去。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林枫粲然一笑地说道，那笑里带着决绝。
　　 林枫轻轻地斜趟在病床上，伸手轻轻地抚摸刘彦的面颊，继而两人的双手握在了一起。他先是轻吻刘彦的额头，随后是眼睫毛，然后是双唇印在刘彦苍白的唇上。
　　 “好了。你要好好活下去。”刘彦含泪接受了他的吻，“去吧。我累了，我想睡会儿。”
　　 “我永远爱你。”林枫轻轻地从病床上起身，最后握了握刘彦冰冷的双手，“保重，彦。”
　　 林枫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地往堆隔离服的地方走去，短短数步之遥，却似有千万里。
　　 林枫弯下腰，伸出手指去勾像一滩烂泥似的堆在地上的防护服，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人歪倒在防护服上不省人事。
　　 “枫、枫、枫……”刘彦轻轻地呼唤着，她伸出手，试图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但是身体却是有千万斤重的巨石压在身上，动弹不得。她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睑也是像灌了铅越来越沉，越来越沉，随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那只伸出的手无力的垂下来，落在病床边。
　　 这才是真爱。很多肤浅的人眼里都为他们双双离世而感到惋惜，可是懂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远远大于一世。
　　 马冲锋正准备伸手去拉帘子，就在指尖触及到帘子的一刹那，身后的一只手像铁钳似地抓住他的手。“干什么！”他咆哮着扭头去看，一个面容俊朗的道童站在他身后，正是这位道童抓住了他的手。道童身旁站了一个老道，老道旁边站着408号病房照看病人的阿霞姑娘。
　　 “医生，道长是来救人的，请你让一让。”阿霞语气诚恳且不容商量，口罩下虽然看不到那张诚恳的脸，但是口罩上方的双眼射出的光芒充满救人的急切。
　　 “耽误了抢救病人，我可饶不了你们！”马冲锋试图挣扎的那只手放松下来，道童清衣也松开了手。
　　 “嗯。刘彦也是我们的生死之交，希望她活着。”阿霞继续解释，但是还是寸步不让，“时间紧迫，里面的两个人都快不行了。”
　　 “也许人们都疯掉了！”马冲锋心里嘀咕，不过，还是将信将疑地退开了。
　　 清衣解下包裹，手脚麻利地打开包在里面的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师傅玄灵子。
　　 道长玄灵子双手接过檀木盒子，轻轻地放在地上，随即打开盒盖，一股若有似无的嗡嗡声从盒子里传出来。那微弱的响声刺进一旁的马冲锋耳中，仿佛被马蜂蜇了，疼痛不堪。他不由得伸手捂住双耳。
　　 一旁的阿霞也听到了那股轻微的嗡嗡声，但是她却是没有感觉到钻入耳中的刺痛。
　　 隔着帘子，玄灵子盘膝而坐，微闭双眼，双掌的掌心向上，一上一下挨着垂于胸前，一呼一吸开始吐纳。紧接着，双掌在胸前上下交替，越来越快，卷起一股无形气流，气流托起盒子里的蝙蝠一族的圣物玄冥珠，在胸前旋转，泛起黑色的光晕。随着玄灵子的一声轻喝“去吧，”玄冥珠穿过帘子，像长了眼睛似地飞到刘彦的床前，停在她的头顶的上空，旋转。
　　 那道黑色的光晕罩住刘彦的头部，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顷刻间，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片刻后红晕的脸看上去像极了粉色的桃花，她垂在床沿的手动了动，接着她缓缓地睁开眼睛。
　　 阿霞捂住口罩罩住的嘴巴，喜极而泣。一旁的马冲锋捂住耳朵的双手挪开了，也不管那刺耳的嗡嗡声，用手去揉眼睛，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
　　 玄灵子隔着帘子，右手的食指中指并拢指向玄冥珠，凌空一勾一带，黑色水晶球飞离已经从病床上爬起来的刘彦，呼地飞到倒在地上的林枫，停留在林峰头顶的空中，继续旋转并投下黑色的光晕。很快，林枫从地上醒来，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向已经下了病床的刘彦。
　　 玄灵子运气召回玄冥珠，就在两个死里逃生的恋人拥在一起时，水晶球缓缓落进玄灵子身旁的檀木盒子里，盒盖拍的一声合上了。那股微微的嗡嗡作响戛然而止。
　　 玄灵子伸手去拿檀木盒子，准备递给徒儿清衣。可是，他的手抓到盒子时却拿不起来，盒子似乎有如巨石般沉重。
　　 清衣见状，慌忙上前，弯腰扶起玄灵子。玄灵子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气喘吁吁。他的道袍已经湿透，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两人都彻底好了。可以进去了，无需口罩和防护服。”玄灵子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用宽大的衣袖揩掉额头上的汗珠。此刻的他身体极度虚弱，简直就是摇摇欲坠。为救刘彦和林枫，他消耗了不少的元气。
　　 阿霞闻言，激动地拨开帘子，冲了进去。刘彦松开了环抱住林枫的手臂，冲进了阿霞张开的手臂，两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马冲锋拾掇了一下身上的防护服，小心检查了护目镜以及口罩，还有手上的塑胶手套，带着探寻的表情，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清衣弯腰拿起盛装玄冥珠的檀木盒子，放在摊在地上的包裹上，小心翼翼地包裹好后，把包裹牢牢地拴在身上。
　　 刘彦奇迹治愈的消息经医生马冲锋报告给了镇卫生所所长陈天赐。当然，他巧妙地回避了林枫见刘彦时脱掉防护服这一环节，作为一名临床医生，灵活性还是有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是每一位感染幽冥病毒的患者都是那么幸运，就在陈天赐接到刘彦治愈喜讯的当晚，又有十一名重症患者经抢救无效死亡。
　　 小镇的一条幽深小巷里，地府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犹如冷风中零落的两片花瓣，飘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