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即将举行的民主生活会，让牛局长有些担忧，作为秘书的我也为牛局长捏了一把汗。
　　 时代的变迁让许多人刻意讲起了尊严，即便是自己犯了错，也容不得别人去批评。这种大众化的观念转变，让一些领导对民主生活会产生了抵触心理，牛局长就有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
　　 这天，我到牛局长办公室去整理文件资料，牛局长正坐在办公桌前沉思，眉间的竖纹异常显眼，就像是一双筷子紧紧地夹着鼻子，嘴巴也时不时地唉声叹气，发出阵阵“唉…唉…”的叹息声。我知道牛局长是为举行民主生活会的事犯愁，但面对领导的工作窘境，却无招可支。平时，在牛局长难堪的时候，我总是用一句简短的话去问候，牛局长也会因这句关心的话而得到安慰。可这次不同，牛局长比以往明显地不开心，我竟找不到适当的话去问候他。无奈之下，我便如实地说了心里话，像这种会，确实很难开，批评难免有把持不住的时候，弄不好，就会出乱子。唉！你们当领导，可真难啊！我本以为牛局长会不以为意，没想到他当下就生气了。牛局长很厌恶地说，你这说得叫啥话了？我从政多年，开会就一桩小事，能把我怎么着？说毕还从鼻孔里“哼”了我一声，眉间的竖纹突然拉得又深又长，嘴唇也变得极富敌意。牛局长的话和变脸，让我有点胆怯，也让我特别后悔。我知道，牛局长在工作上从未向谁服过软，一直保持着强势的工作劲头，根本就听不得这种缺少骨气的话，而且是从我这个小秘书的口中说出的，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其实，牛局长的唉声叹气，只是一种短暂的条件反射和失态。我感觉自己确实伤到牛局长的尊严了。牛局长是个很要强的人，此时只想用事实来说服我。他显得胸有成竹地说，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我都有恒久的优势，工作任务再难办，我也要争个高低，而且要尽力做到完美。牛局长似乎未给我讲透似的，停顿片刻后又补充道，其实，我在生活上也是一样地强势，我儿子很聪明……
　　 牛局长一提儿子，我就想起了许多往事。因工作关系，我常到牛局长家办事，总会碰到他的儿子，儿子今年五岁，可谓聪明绝顶，我感觉似乎够个神童了。我是个急性子，随即就插话说，你儿子真聪明，是个上清华北大的好材料。
　　 牛局长点点头，表示认可。接着又对我说，他常用金色橡皮泥捏戒指、手镯、项链、元宝等，玩物栩栩如生，显得特别逼真。
　　 您还有这本事！我又抢着说了一句，并向牛局长抛了个羡慕的表情。
　　 牛局长说，我拿这些玩物给儿子看，逐个介绍其价值。末了，我就对儿子说，这些东西都是赤金宝贝，哪件都能换一部手机玩。儿子不假思索就信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你说这是为什么？他顿了顿，又兴致勃勃地对我说，我捏的玩物都渗透了雕塑艺术，与真的一般无二。所以，我说是啥，儿子就信啥！我有这种独特的本领和优势，工作再难，也不怕的。你就等着瞧好吧！
　　 我越听越糊涂，牛局长有造假艺术，可民主生活会是面对局领导班子之间的矛盾，这一关是不会轻易渡过的。我不禁对牛局长的承诺怀疑起来。
　　 一周后，民主生活会如期召开，我作为记录人也参加了这个会议。不过，在我的心里却有点忐忑不安。
　　 会议开始了，牛局长坐北朝南，镇定自若，脸上并无半点愁容。他的左右依次坐了几位副局长，环形办公桌的两侧是几位虚职领导，对面是五六名下属机构负责人。批评和自我批评开始了，领导们都争先恐后地进行自我批评，还镇定自若地倾听着别人的指责。每过一个人，都激烈地争论一阵，待面红耳赤后，再巧妙地归于平静。虽然指责得并不怎么尖锐，如学习不够全面、工作不够细致等等，却也让人有点不体面。可会议却进行得惊人地顺利，气氛显得又庄重又严肃，处处洋溢着团结、友爱的良好会风。这让我对牛局长的工作能力不得不敬佩起来。然而，在会议即将结束之时，一位副局长听完批评后，竟面露不悦之色，声称自己保留意见。牛局长见状，急忙把脑壳凑了过去，小声提醒说，别激动！咱不踩排三次了么！就是个程序，为了交代上级么！那位副局长听后，脸唰的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很难为情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这话不算，别往本子上记。说毕还急不可耐地指了指我手里的笔。我说，知道了，我不记这个。
　　 会后，牛局长让我按上级要求的程序整好记录，弄完美后再报上级。
　　 一周后，我看到了上级对牛局长的表彰文件。牛局长兴奋不已地对我说，现在的工作都这样，只要在逻辑上捋顺，收齐相关印证材料，就圆满完成任务了。上级领导不傻，都是为交差么！我能逗乐儿子，自然也有办法逗乐上级领导的！
　　 （经百度检索，此文为原创首发。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