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拐点
　　 道长玄灵子于清晨早起，携蝙蝠一族圣物玄冥珠，离开豪庭大酒店，与徒儿清衣一道前往荒原所在的隔离区——龙虎山医院。
　　 天空隐晦，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凝重感，犹如一块巨石，压得人心里沉重不堪。
　　 师徒二人脚底翻飞，不多时已经到了龙华医院大门口。一队士兵正在警戒。
　　 对于眼前的这所超级医院，建设时的耗时之短，建成后的规模之大，令师徒二人震惊当场。
　　 只见沿杳无人烟的荒原一万平方米的不毛地带，一排排白色的建筑拔地而起，设置清洁区、半污染区、污染区，以及医护人员专用通道和病人专用通道，中有四百张病床，可容纳六百名医护人员。
　　 玄灵子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奇异画面：
　　 寒风凛冽中，数百台机械设备开足马力，怒吼的马达轰鸣声在暗沉沉的荒原响起，那是不屈的中国人民向瘟疫宣战的号角。大货车、吊装机、装载机、挖机、水泥罐车的车头灯汇集的光柱，刺穿黑暗的苍穹，照亮大地。工人们不舍昼夜，光着膀子彻夜奋战，汗水湿透衣衫，缆绳磨破双手，灰尘不时地扑面而来。施工现场，不乏编外的志愿者，来至江西省的犄角旮旯，但是，这样一个庞大的施工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叫一声苦，骂一声娘，甚或是落一滴泪。
　　 玄灵子心里感慨：“古人云，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一个民族团结起来的力量是多么巨大啊！”
　　 思于此，玄灵子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正在此时，镇卫生所的所长陈天赐一路小跑出现在大门口。负责接待玄灵子师徒的乃是陈天赐目前首要的工作任务，这是专家组组长牛难山亲自交代下来的。
　　 对于玄灵子于绝不可能的情形下救下医生刘彦，陈天赐即是感激涕零，又是震惊莫名，早想亲眼目睹奇迹再次地发生。
　　 “今天，请陈所长安排两个重症患者，我好实用玄冥珠给病人驱除病毒，多了，贫道也是吃不消。”
　　 “辛苦道长了。我马上安排。”
　　 旋即，陈天赐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他打完一通电话后，便引师徒二人前往治疗室。
　　 沿途飘荡着中药味儿,其中夹杂着那曾经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三人一前一后地通过医护人员专用通道，随后过了半污染区，进入了污染区。污染区的当头上，就是治疗室。
　　 其实治疗室，就是一间重症患者的病房。病房里只有一位患者，已经陷入昏迷状态，濒临死亡。
　　 “道长，这位患者名叫肖聚贤，只有四十七岁的硬朗汉子，已经和病毒对抗了近两周。抗病毒药物、消炎药、激素、免疫球蛋白，我们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但是病人一度出现呼吸衰竭的症状。目前，病情依旧急剧恶化。就在昨天，他非常虚弱地用手比划着，要求写字的动作。值班医生会意后拿来纸笔。他用颤巍巍的手写下七个歪歪扭扭的字,‘我的遗体捐献国家’。当时，在场的医护人员无不感动得落泪。我们恳求，道长一定要救救他。”陈天赐隔着帘子，介绍了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临近弥留之际的患者。
　　 说到动情处，陈天赐的眼角不由得又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玄灵子听了，没有吱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清衣三下两下地解下包裹，打开包在里面的檀木盒子，谨慎小心地把盒子放在离师傅一米远的地上，轻轻地打开盒盖。盒子里传来刺耳的嗡嗡声，似有若无，像马蜂的毒刺，一下子刺中陈天赐的耳膜。
　　 陈天赐疼痛难忍，差点叫出声来。清衣示意陈天赐捂住耳朵。他照做了。
　　 玄灵子盘膝坐下，运气于掌，一呼一吸吐纳间，双掌推出一股无形气流，托起圣物玄冥珠。气流中，玄冥珠泛起黑色的光晕，随着道长的一声轻喝，穿过帘子，飞进病房，停留在肖聚贤的头顶上空，不停地旋转。
　　 玄冥珠黑色的光晕罩住肖聚贤的头部，黑光落在他死灰色的脸上。慢慢的，他的脸上的死灰褪成灰黑，不久后变成苍白，继而有了一丝红晕。红晕逐渐地弥漫开来，脸上渐有了生气。最后，肖聚贤吃力地睁开了双眼。
　　 帘子外的陈天赐目睹了这奇迹的发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这一切。
　　 玄灵子隔空取物，收回了玄冥珠。
　　 “病人性命已无忧。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异常虚弱，需要静养三、五日，以中药调理，便可痊愈。”玄灵子用宽大的衣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地说道。
　　 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科学并不能解释世间发生的一切事情，充其量不过一小半而已。
　　 “道长真乃神人也。陈某这次算是开眼了。”陈天赐翘起了大拇指，连声惊呼。
　　 随后，陈天赐安排师徒二人做了片刻休息。下午，玄灵子继续以玄冥珠救治重症患者。
　　 当日，三名重症患者得以救出生天。
　　 当晚，玄灵子师徒二人便在龙虎山医院住下了。接下来的数天里，玄灵子每日都会从鬼门关救回几人。
　　 就在玄灵子师徒二人在龙虎山医院忙忙碌碌之时，无论刮风下雨，每隔一日，镇派出所的民警便会将新民饭店的分好的中药送往分发点，和众多的自愿者一道，将中药分发到千家万户手中。
　　 病毒感染者自中药分发后的第三天开始减少，人心渐渐趋于稳定。
　　 随着疫情的变化，牛南山博士根据玄灵子道长提出的中医原理，逐渐地调整药方，发放了四种中成药，以及三个处方汤药。
　　 病毒感染者经过中医为主，西医为辅的治疗，病毒感染造成的肺部症状消除明显，发烧、头痛、乏力的临床症状更是缓解迅速。
　　 十二日后，也就是二月二十八日（正月十九），拐点出现。当日，零死亡，零感染。
　　 云雾水乡小镇的上空，徐徐地飘过如奶油似的朵朵白云，曾经弥漫在天空上的诡异的黑烟，消失殆尽。天空再次变得湛蓝如宝石。
　　 太阳跳出云层，洒下金光万道。
　　 整个世界顿时亮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解封
　　 阿霞获悉解封的消息是医生刘彦打来的一通语无伦次的电话知道的，那是二OO五年三月十一日（农历二月初一）的上午。她还正在408号病房照看龙剑。
　　 “阿霞，我们解放了。知道吗，我们胜利了。政府刚刚取消了不进不出的禁令。我们战胜了幽冥病毒。我们做到了。爱你、爱你、爱你，我爱全世界！”
　　 接着是刘彦喜极而泣的哽咽声。
　　 阿霞的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还是被这期盼已久的好消息震撼到了，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眼角却是擎着喜悦的泪花。
　　 镇卫生所的每一层楼都显得空空荡荡，装满感染幽冥病毒的患者的病房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清零了。即便是收治量最大的龙虎山医院也于昨日治愈了最后一名重症患者白玲儿，不是玄灵子道长用玄冥珠治愈的，而是牛南山博士新开的中药方子药到病除的。出院那天，白玲儿给医院留下了一封信。
　　 “初筛显示我的监测结果为阳性的那天晚上，比自己得了癌症还绝望。瞬间，我便奔溃了。一个年龄十九岁的护士小妹妹陪着我（守着我，守这个词太冷了，我不想用它），每隔一段时间来给我量体温，然后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一整夜没合眼。简单的几句交流，我得知她的父亲、母亲甚至不知道她当了一名医护自愿者，进了恐怖的隔离区。我本就脆弱，不由得鼻子一酸既是感动于小护士的勇气，又自怜自哀自己的不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
　　 确诊后，我住进了隔离病房。刚开始的几天，望着捂得严严实实的医护人员，我觉得自己是没救了，每天以泪洗脸。她们安慰我说，病很快会好起来的。我听了，觉得她们都是骗人的，死神早已盯上了我。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地到病房查看我的病情，吃药、输液，后来牛南山博士来了后，更多的是吃中药。药虽然苦，但是吃进嘴里却是有一丝甜味儿，因为慢慢的，我感觉到自己虚弱的身体渐有好转。看到隔着模糊的护目镜的眼眸，开始给我以温暖和活下去的勇气。
　　 每日的三餐，都很丰富。早上熬的小米粥、新鲜的鸡蛋、小笼包、时令菜蔬，中午一荤一素，一小碗汤，晚餐也是如此。
　　 住院的第十四天，我居然治愈出院了。历经生死，恍若隔世。那种死而复生的喜悦，常人是无法想象的，于我也是无法想象的。记得初筛出结果那天，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我也是有遗憾的。遗憾就是在半个月的隔离病房里，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一张医生，或者护士的脸。你们总是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护目镜、口罩，全套都是标配。我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护目镜下的眼睛，甚至许多时候，护目镜还起了一层白雾。我感动于你们白衣天使的坚守。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虽然我看不清你们的容貌，我也是只能从声音上来认识你们，但是我坚信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今天，出院了。我唯有说一声：‘谢谢。你们辛苦了！’我会带着医院送我的这一束鲜花回家，把美丽的鲜花插在最漂亮的花瓶中。”
　　 凌冬已经过去！
　　 太阳明晃晃的，阳光落在小镇屋宇黑色的瓦楞上，落在直指青天的枣树上，落在徐徐而行的行人的身上，照得哪里都闪闪发亮。持续一个月多月的寒凉，以及压抑人们心头的阴霾终于过去了。
　　 窗外枝头上的鸟儿嘚瑟得啾啾长鸣，没有往日的唉声叹气，分外的清亮婉转，每一声鸣叫都透着欢畅与喜悦。
　　 阿霞抑制不住出门的冲动，想在春风里走着，在阳光下漫步，看风中摇摆的柳条，听石渠里流水的波光流转，让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接受它暖人的温度。
　　 阿霞脱掉身上皱巴巴的羽绒夹克，换上轻盈的红色连衣裙，在镜前用木梳仔仔细细地把头发梳直了，这时她才发现长发早已齐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很满意今天的模样。柳条似的眉毛，挺拔的鼻梁，性感的嘴唇，注视着镜子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趁着好心情，她甚至还一面哼着乡间小曲，一面还化了一个淡妆。给值班护士交待了几句后，她弯下腰，红唇轻轻地在龙剑的额头上留下印记。
　　 阿霞戴上口罩，离开408号病房，蹬蹬蹬地下了楼，很快出了卫生所，到了阳光照射的小镇上。
　　 小镇的许多店铺都打开了，都忙着打扫卫生，用抹布擦干净已经布满灰尘的桌椅，用鸡毛掸掸掉屋檐下的蜘蛛网，生火熬制骨头汤，磨刀霍霍向猪羊。
　　 沿街的旅店、酒馆、面馆、羊肉汤馆、书店、甜水铺子、金银铺子、照相馆、药店、杂货店、理发店、时装店，悉数开张。
　　 店家们搭着板凳，把收起来的红灯笼重又挂在了屋檐下。阳光照耀下，那一串串红灯笼亮堂堂、喜洋洋。
　　 石渠旁的一株硕大的月季花吸引了阿霞的注意。它傲然独立在金色的阳光下，枝繁叶茂，那鲜黄色的花瓣打开来，让人想起少女粲然一笑的妩媚，那待开的花骨朵儿，挨挨挤挤地靠在一起，犹如扎堆的小姑娘们的梳着麻花辫子的小脑袋。
　　 李记天鹅蛋店刚刚出了第一锅天鹅蛋，那香甜味扑鼻而来。阿霞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掏钱买了一串用竹签穿起来的金灿灿的天鹅蛋。她也顾不得淑女范了，张开樱桃小嘴，一口咬下去，那香、脆、甜的感受直抵味蕾。她三下五除二，五个一串的天鹅蛋便下了肚。
　　 转到客家伤心凉粉店，阿霞又来了一碗伤心凉粉，黄亮亮的凉粉上洒满小颗粒的红色的小米辣，卖相十足。可是，她一吃下去，直辣得泪花流。她心道：“终于知道为什么叫做伤心凉粉了——那是辣得伤心啊！”
　　 阿霞走过张记油烫鹅店，玻璃柜里挂着的一只只金黄、油亮的油烫鹅，看得叫人垂涎欲滴，飘过来的鲜香味儿更是让人不断的吞咽口水。
　　 到了中午，日上三竿，第一波游客抵达了小镇。店家们笑脸相迎一张张陌生且喜悦的面孔，使出浑身解数，呈上最美味上乘的佳肴，喜迎新年后的八方宾客。
　　 街边叫卖水果的，算命的，画像的，掏耳朵的，悉数登场，更是使得小镇热闹非凡。
　　 店门前的小石渠，暗沉沉的河水变得清澈见底，数尾拇指大的小红鱼逆水而上。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在水面上洒落星星点点的光斑，流动的河水里顿时像倾倒了无数闪光的宝石。
　　 到了傍晚，阿霞返回镇卫生所的途中，路过文轩广场时，几个小朋友还不忍归去，正在兴奋地玩着泥塑。陪伴一旁的年轻的母亲们在隔壁的茶馆点了茶水，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夕阳西下。
　　 渐暗的天空里，几只蝙蝠拍打着蝠翼，出现在黄果树下，眼睛里没有了曾经射出的红光，而是眼神变得友善起来，恢复成了一直以来的黑色。
　　 枯黄的叶子犹如枯叶蝶，飘飘悠悠地飞离枝头，落向广场的石板地面，黄果树冒出来了覆盖着绒毛的绿色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