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启】漫谈余生(随笔)
年是过完了。可是,今生还能迎来多少个这样悄悄地来了,然后又悄悄走掉的年?这真的很难下结论。思来想去,我也只能把剩下的日子用“余生”来概括一下了。
近几年,特别喜欢安静。可能是岁数大了的缘故,愈来愈讨厌过年时“噼里啪啦”乱响的鞭炮声,总觉得闹心。今年这个春节就特别安静,还真的连个鞭炮声都没听见,不声不响地就过完了,似乎是慢慢溜走的。
人都有一个毛病,对于好多失去的东西总是有这样的感觉:拥有时,从来不珍惜;一旦失去了,又去后悔当初怎么不知道珍惜。比如,我平时一直说不喜欢没完没了地放鞭炮,可少了往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反倒觉得这个年过得不够传统和充实。
随着这个并不浓郁的年味儿慢慢淡去,我的余生也随之飘走了一大截儿。余生这个词听上去很伤,如同一天天朝着自己的末日迈进,无论你多么不愿意,还是要不断地往下走,并且不能停下来。每每想到这些,内心又自然而然地生出几分忧伤,且越想越伤心。
仔细想来,余生这个词好像一直伴随着我。就像之前的日子就能把今天看做余生。可是,之前的日子之前,又有多少个之前的日子呢?这样想,从我出生那一刻开始,之后走过的所有日子都能被称之为余生,只不过一直没把它当回事儿罢了。也许,我之前所经历的余生,活得太不认真了。
小时候没有太多的顾虑。那时,只要看到树上的叶子落尽,便开始盼望着春节的到来;刚刚入腊月门儿,就成天掰着手指头计算还有多少天才能过年。那种期盼过年的心情永远是激动的。因为,过年的时候不仅可以放鞭炮,最主要的是,还能在鞭炮的炸响声里长大一岁。那时候,觉得长大一岁是非常开心的事儿,直到眼睁睁地看着过完年了,心里总会多多少少生出一些不舍与怀念。
回顾小时候的那些日子,或者说回顾走过的余生,一直像是没心没肺地活着,成天就知道吃饱了闹,闹累了睡,睡醒了吃……我在那种日子里,就像事先设置好的一台机器,数完了每天二十四小时之后,紧跟着又去记录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现在想起来,那种简单而单调的生活是循环的,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直至去年冬天岳父去世那一刻才猛然发现:我之前那种简单的生活模式只是给自己一圈一圈地套上了枷锁,且越来越紧,最终变得再也无法打开。
岳父去世后,让我回想起二零二一年过完春节时他对我说的那段话,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岳父出生在解放前,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和爱人结婚没几年,岳父突发脑溢血,生病之后,他右半边身子行动不便,就连吃饭都靠左手(他不是左撇子)。那年,岳父七十岁。
虽说岳父生病之后说话就不太利索了,可是,去年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却非常清楚。岳父告诉我,他最多就剩下这一年的活头了。
岳父真的在去年冬天就去世了,他从出生到去世,整整送走了人生八十个春秋。
我无从知晓他是怎么察觉到自己的余生所剩无几的。或许,当时的他对自己的余生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他对我说那句话的光景即世间熟语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当时说那番话的语气是那样平和,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虽然睁着,却只是漫无目的地平视着前方,似乎什么也没看。如今,回顾岳父去年一年的所作所为,似乎,确实和往年不太一样。
去年一整年里,他很少关心其它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絮絮叨叨的,唯独看到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时依然会显得很开心。有可能,金钱与物质在他眼里真的如粪土一般了,或者,他把剩下的日子都看做自己的残生。
如果说余生很伤,那么,残生这个词就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痛。可是,我没能感受到岳父是在煎熬中度过他人生这最后一年的时光的。
过了今年这个春节,我已经顺顺利利地送走了今生第四十八个春秋。眨眼就到天命之年,活到这个岁数,对于春节,知道盼与不盼的结果都一样,根本没人能阻止它的到来和离去。所以,对它的来去也就不作太多的关注,觉得它来了也就来了,去了也便是去了,只有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感叹,年,又给自己送来了一岁。
长大一岁也从儿时的那种兴奋变成了一种负担。因为越来越明白,涨了一岁也就意味着岁数越来越大。岁数大了就代表着会慢慢老去。慢慢老去也就说明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世界就再也看不到我热爱的人和关心的事儿。因此,对春节的来去再也没有儿时的激动与兴奋。
可能是岁数大了也会变得更睿智,明白了涨不涨一岁和有没有鞭炮声没多大关系。所以,今年这个没听到鞭炮声的春节,也就不用去怀疑我的年龄是否增加了一岁。
能看到增加一岁也不是坏事,至少证明自己还活着,即便不知道未来还能走多远是个未知,总比那些年纪轻轻就已经固定了生卒年的人要好一些。就像去年听到老舅去世的消息一样,我当时惊呆了,心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可是,我那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在这个车水马龙的社会上是很难有立足之地的。老舅确确实实倒在了车轮下。
他的离去对我们所有的家人都是一种打击。可是,无论我们多么不愿意离开他,无论他多么不愿意离开我们,这种血淋淋的事实又不得不去接受,不得不去面对。或许,于他来讲,本就要有这样的结局吧!
思来想去,人生本就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余生这种无形的伤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它一直都在公平地对待每一个人,不快,也不慢。
剩下的日子还有多长?我不想去猜,只想认认真真过好每一天,尽可能地让自己的余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