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旺夫妻和他的动物们
　　
　　 一
　　 老黄牛挣脱缰绳，在圈内随意乱转着，许是栓得太久了，它获得自由后，就四处摇头摆尾，踢腿抖身体，显得格外兴奋，同时，还有点得意忘形。
　　 老黄牛在圈内寻找着自己的乐趣，到同伴身边去蹭它们的身体，或用尖角去顶它们的大肚皮。圈内有十二头牛，六头大牛戴着笼头，在一根根绳子上栓着，铁栏杆边放着草料桶，大牛们正悠闲地用大舌头卷着草，“吧唧吧唧”香甜地咀嚼着。它们被固定在缰绳上，一个个被限制了自由。只有五只小牛犊在圈内活蹦乱跳地跑着，快乐而惬意。
　　 老黄牛在圈内转了几圈，大牛栓着，小牛犊太小，它无辜地哀叹：“太不好玩了！可惜我费劲挣脱缰绳！”找不到可玩的对象，它顿感无趣，想搞恶作剧去寻找刺激。它盯上了大黑牛，老黄牛用角去顶大黑牛。大黑牛头被绳子栓着，身子转动不便，被老黄牛接连顶了几角，肥胖的屁股受了点创伤。
　　 大黑牛活动受限，无力还击，被老黄牛用大力一顶，大黑牛向外侧倒下去，它的身体撞断了铁围栏，笨重地卧倒在围栏外边。
　　 门口栓着的大黑狗疯狂地“汪汪”狂叫起来。
　　 狗窝在牛圈旁边。大黑狗奋力扑咬着老黄牛，惊吓得老黄牛惊愕地瞪着眼珠子看着大黑狗，而忘记了攻击大黑牛。
　　 主人听到狗大声的扑咬，以为家里来了客人，赶快从房间出来看，却见大黑狗在向老黄牛扑咬，大黑牛已倒在圈外。他忙急急地赶过去，抓住牛缰绳，从地上拉起了大黑牛。
　　 主人叫张旺，他拉着大黑牛在圈内转了两圈，看到大黑牛没有受大伤，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二
　　 张旺早上八点就起床了。
　　 他喂养的牲畜很多，牛、羊、鸡，够他一早上忙活的。特别是牛，喂草、饮水，起粪，还得挤奶，工序复杂，很费事的。
　　 五头母牛下了小牛犊，奶水充足，小牛犊喝不完，他便挤奶烧奶茶喝。伺弄这些牲畜最忙人的活应该是饮水和起粪了。
　　 起初，张旺是挑水饮牛，每天要挑二十多担水，一天饮两次。这十几头牛，每头牛能喝一桶多水。后来，他往暖圈通上水管子，把水注入大罐，蓄满一罐水，可以用二、三天。
　　 起粪最费事了，暖圈的粪得用小推车一车车地往外推，堆积在圈外逐渐积累成一个小山堆。由于圈内空地太小，他无法使用小铲车和四轮拖拉机拉运，只好人工干这些活。他的衣服、裤子、鞋沾满了牛粪，糊得衣服面目全非。伺养这些牲畜很费功夫，早上得用三个小时，下午得用两个小时，白天的一半时间都用在它们身上了。
　　 张旺还种了一百多亩地，春夏秋忙地里的庄稼，还得伺弄牲畜。冬天没有其他事，除了伺弄牲畜，就是你来我往和朋友、邻居们喝酒打发时光了。养殖是他的副业，他还喂有几十只羊、两头猪，主业是种地，兼搞养殖，一年下来可以收入十几万元，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张旺准备下年扩大棚圈，把牛圈南面的菜园子扩充为敞圈，将那十几头牛散养起来。
　　
　　 三
　　 大黑狗看主人围着大黑牛转来转去，查看着大黑牛有没有受伤，把它冷落在一边，内心顿感不公平，焦急地拖着绳子，在狗窝前边横冲直撞起来，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张旺把老黄牛栓好，看到大黑牛没有受大伤，便直接往院内大步流星地走去。
　　 大黑狗冲着主人“汪汪”叫了几声。张旺回过头，却见大黑狗用嘴咬着盆子边，把大铁盆子高高叼起，对着主人的方向，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张旺。
　　 张旺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走近大黑狗。
　　 大黑狗低下头，悻悻然地把盆子放在地上。盆中有食物，是玉米碴子拌麸皮，已冻结在盆底，大黑狗想尽办法，也无法吃到嘴里了。老黄牛和大黑牛打架，是大黑狗发现，并用叫声报告给主人的，大黑狗是有功的。谁曾想大黑狗却遭到了主人的冷落，大黑狗内心很不平衡。
　　 张旺觉得应该给大黑狗一些奖励，毕竟是大黑狗及时提醒才没让大黑牛受伤。他拿起狗食盆子，回厨房往盆中倒上热水，化开了冻食，把残食倒出来，狗食盆干净多了，又往盆中倒了半盆子剩菜。菜是这两天剩下的，混杂在一起，肉菜多，素菜少。春节期间，大鱼大肉吃腻了，来客都喜欢吃素菜，就把肉菜剩下了。
　　 女主人——春香热心好客，做的菜桌子上摆不下，在菜盘子上面又摞了一层。客人不让她做那么多，可谁也拦不住她。这样，把肉菜都剩下了。
　　 张旺想：“让大黑也吃点肉菜，它今天有功，要奖赏它！”
　　
　　 四
　　 张旺家突然来了两只鸽子。它们在院内的空地上寻找着食物，渐渐地发现了棚内的饲料，便扇动起翅膀飞落在棚中，啄食那些玉米粒。随后，它们又引来了几只鸽子，到这里来的鸽子一天天地多起来，竟成了一群，有十多只。它们不知从什么地方来？在早上十点多，准时飞入大棚，欢快地啄食那些玉米粒。
　　 到了开春，张旺在棚下给那两只鸽子做了一个简单的窝，那对鸽子便在大棚下住了下来。那两只鸽子，长着灰色的羽毛，尖尖的嘴巴，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机灵地转动着，像是一对夫妻。
　　 自从那两只鸽子和一群鸽子到来，张旺留心观察了它们的一举一动。发现安下家的那两只鸽子形影不离，双宿双飞，非常恩爱和甜蜜。它们不时地飞起落下，相互之间欢快地嘻戏闹腾着。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嘴里“咕、咕”地叫着，围着另一只鸽子转来转去。它讨好地转了几圈，风情地将自己雄伟的身姿展示给后一只鸽子看、得意地卖弄了一番。后一只鸽子亲密地看着它，也对它“咕、咕”地叫着回应着，声音柔和而美妙。那只鸽子“扑”地一扇翅膀，爬在了后一只鸽子的脊背上，嘴夹子一口咬住后一只鸽子头顶的羽毛，就和后一只“一抖一抖”地交欢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那两只鸽子便有了自己的孩子，它们似乎更加亲密恩爱，那只鸽爸爸时时扇动翅膀，处处护着鸽妈妈，时刻怕碰着鸽妈妈的肥大肚子，鸽妈妈拖着笨重的身体，不再起飞，鸽爸爸一趟一趟地用嘴叼回觅到的虫子，送到鸽妈妈的嘴里，鸽妈妈幸福地吃了虫子，就喳喳大叫着。过了一段时间，窝里就多出几个粉红色的小脑袋，它们“叽叽”地挤来挤去，欢声笑语。慢慢的，几个粉红色的小脑袋上长出了黑色的头发，它们和鸽妈妈偶偶私语……
　　 小脑袋们也开始向鸽爸爸撒娇要虫子吃，鸽爸爸飞得更勤了，一遍一遍地飞来喂食可爱的小脑袋们，它们拥挤着抢食鸽爸爸叼回的虫子，“叽叽”地向鸽爸爸告状：“妹妹太贪吃了，她刚吃过了，现在又吃。”
　　 鸽爸爸只得安慰道：“下一次，爸爸就给你吃。”说完，又飞走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家伙也会开始扑棱着翅膀学着飞，鸽爸爸就教它们飞翔的技巧，它们一次比一次飞得好，一次比一次飞得远，它们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了，鸽爸爸带着它们一起飞向天空……
　　 鸽子的家族发展壮大起来，又吸引了许多同类的加入。它们结成一群，扑棱棱欢快地展翅飞翔在高远的蓝天。
　　
　　 五
　　 那两棵垂榆冠顶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灰色的麻雀。它们不安分地飞上飞下，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似乎要吵醒熟睡的主人和沉寂的大地。兴致高了，它们“呼”地一声，像块流云“嗖”地飘落入院内，扑向大棚下一堆金黄色的玉米粒，就像撒落在黄色山包上的小精灵。它们欢快地扑扇着翅膀，睁着两只黑乎乎的小圆眼，快速在玉米粒中穿行着，用尖利的小嘴啄食碎粒，时而不安分地鸣叫两声。
　　 张旺“吱”地一声推开房门，从房中走出来，提着煤桶大步去院外提煤。那群麻雀像受了惊吓，“哗”地飞起，冲出院外，又落在门口的那两棵垂榆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树枝上上下雀跃着，似乎在责怪主人惊扰了它们的美梦。
　　 张旺只用眼睛的余光扫了麻雀们一眼，心想:“这群麻雀，真闹腾！”便径直去煤堆装煤。麻雀们看着主人装了煤，进了房子，便又叽叽喳喳地欢叫起来，不约而同“呼”地飞起，又扑到了大棚下的那堆玉米粒中。
　　 那群麻雀不是几只、几十只，而是几百只，它们落在玉米堆上欢快地忙着啄食着。
　　 村里人感到不可思议:“难道张旺不遮盖玉米，是有意喂养那群麻雀？”
　　 有人说：“你可以将玉米粒遮起来嘛！”
　　 张旺淡淡地说：“它们只能吃一些碎粒，由它们吃去吧。”
　　 周围几家，人家门前的榆树上没有麻雀，更远的一些人家榆树上也没有麻雀。看来，那群麻雀是喜欢张旺家了。
　　
　　 六
　　 春香对张旺说：“你去鸡窝看看，有没有鸡蛋？”
　　 张旺出去了。一会儿灰溜溜地走回来，进门就说：“没有。大花鸡还在窝里，谁知啥时才能下蛋呢？”
　　 “差一颗蛋，就够一整板子了。”春香像是埋怨，又像是解释道。
　　 “可以买点别的礼品去看燕子啊！”
　　 “别的东西得买。一板子鸡蛋太少，再有一个蛋，就凑够两板子了。”
　　 “那怎么办？车在外面等着呢。”张旺看向春香，嘴里说着，有催促春香的意思。
　　 “我再去看看。看大花鸡下蛋了没有？”春香固执道。
　　 “你这种做法，就像要从鸡屁股掏蛋。”
　　 “我就掏蛋了。看你还能说个啥？”
　　 “你可以在商店买一板子鸡蛋啊！”
　　 “买下的鸡蛋都是蛋鸡蛋，哪有自己的土鸡蛋好呀！”
　　 “你这种做法，我真搞不懂。”
　　 春香没有回答张旺。她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你肯定搞不懂。燕子和我是老邻居，她随丈夫进了城，但我俩一直来往密切。几十年的闺蜜，这种情意，哪是你张旺能理解的？”
　　 春香从视频上得知：燕子住院了。医院不让探视，只有出院后到家里去看她了。燕子一直封锁消息，几次通电话，只字不提自己住院的事，不和她视频，不知她还瞒到什么时候呢！
　　 春香果真去了大花鸡下蛋的窝。大花鸡正惬意地闭目养神。她看到大花鸡的状态，知道它已经下了蛋。她毫不犹豫地把大花鸡赶出了窝。春香嘀咕：“大花鸡下了蛋，悄没声息的，这么低调了？”
　　 窝里正卧着一颗白皮鸡蛋，春香抓在手心，还热乎乎的，她兴奋地想：“终于凑够一板子了！”
　　 春香把蛋捧在手心里，像捧着大花鸡的一腔热血，春香的心中也暖暖的温热起来。
　　
　　 七
　　 燕子没有想到春香会来看她。正值金秋季节，庄稼人处于最忙时期。春香到来，燕子感到很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谁让自己在病床上接春香的视频电话呢？
　　 燕子穿着绿色的家居服，睡眼惺忪地赶快起身，从冰箱取出牛排和鸡肉化冻、还有新鲜蔬菜，准备做饭。这些食材是燕子让丈夫前几天买回来的，她的姐妹说要来看她，因医院进不去，只有到家来探视她了。
　　 其实，燕子并不想让她们来，她只是做了个小手术，不想惊动亲友。可那几个姐妹根本不依她，都说要来看她。她没法拒绝，只好早早准备了肉和菜，在等待她们。
　　 燕子并没有等到她们。菜已新购几次了，只是肉还冻着，她没舍得吃。那几个姐妹是她的舞伴和酒友，和她姐妹相称，平时热乎得比亲姐妹还亲。况且，她们的小区紧挨着，相距不到300米，她们又三天两头地在聚在一起吃饭喝酒，关系亲密得形同一人。她知道她们一定会来，预先准备了肉菜。虽然自己暂时不能喝酒，但她们来了，一定让她们吃好喝好，以表达谢意。
　　 可是，让燕子感到意外的是：“近的姐妹没来，远处的闺蜜却来了！”
　　 燕子从朋友圈得知：她的这几个姐妹，最近的日子游山玩水，正在南山避暑呢。
　　 再等下去，又该重新买菜了。
　　 春香伸出一只橘黄的胳膊，拦住了燕子，说啥也不让燕子张罗做吃的。她急忙说:“我今天忙死了，家里正在收打瓜，我顾不上给干活的人做饭，开车来城里的饭馆提抓饭，顺便来看看你的。我还要快快地赶回去呢。”
　　 燕子看了一眼执意的春香，为难了，只得放下洗菜盆，干脆放弃做饭。她拿起一袋姜枣茶，给春香冲了一杯，递给春香，燕子嗔怪：“知道你是个大忙人，要急着回家去，我不做饭就是了。但这杯姜枣茶，你要喝了！”
　　 春香心里却被燕子甜丝丝地温暖到了，春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看着燕子微微笑了……
　　
　　 （编者注：原创作品，首发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