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凸集市处于川鄂湘要道，自明朝初年以来，就是一个商贾云集的街道，到清朝末年，团凸集市更是繁华。大街两边酒楼、茶肆林立，妓院、烟馆、赌行多处。那些做买卖的。说相声说书的、唱小曲的，打把式卖艺的去去来来，日日络绎不绝，那个热闹劲儿，丝毫不亚于北京的跳桥和南京的鼓楼。
　　 盛夏的一天，团凸开物资交流会，会期两天。那街上人山人海，挨肩叠背。大街东头走来这样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大约三十四五岁，身穿黑色土布长衫，脸色蜡黄，手里拿着一个装酒的小坛子，一路哼哼呀呀地叨念着。看得出这个人既是赌鬼也是大烟鬼。那些赶集的人只当没有看见，纷纷侧身而过。
　　 只见那大烟鬼横身一站，拦在大街中间，口里念念有词：“三二一来一二三，自幼学道去崂山；崂山有个贾老道，看中鄙人把道传，十年学会缩身术，今天当众来表现，只要你出二文钱，我把这个摊子钻。”那大烟鬼比比划划，一时竟然有四五十个人驻足。大烟鬼马上开言：“各位老少爷们，你们肯定会说我是个疯子，一个大活人怎么能钻进这么个小坛子里？你们不知道，这就是法术，来来来，每人出上二文钱，我就钻进去，让你们开开眼界，看看我崂山道士的真功夫！”
　　 那些看客没有理睬，也没有走开，显出犹豫不决的样子。大烟鬼抓住时机，又说：“这个钻坛子费力费劲费工夫，百年难得一见的，你们今天有缘，交上两文钱我就表演，不然我就到别处去了，那你们就会后悔没有看到我的表演。”
　　 人群中骚动起来。“不就两文钱吗？两文钱还买不到半斤米，买不到两个烧饼，就当看个热闹吧！”于是都给这大烟鬼面前投去两个铜钱。有人一开头，看热闹的就更多。一时间大烟鬼竟然有了一小堆铜钱，他弯腰一个个捡起来，足足有四五百多个，顶的上三两银子，他满意地笑了，将那些铜钱装进一个准备好的口袋里。
　　 “表演！表演！收钱了就表演！”看客们催促起来。
　　 大烟鬼大叫一声：“表演马上开始。”只见他把小坛子往地上一放，又退后十几步，嘴里嘟噜嘟噜地念着什么词儿咒语，两手合在胸前，脑袋往后一缩，形成一个尖儿，低头猫腰，就向坛子冲来。看客们大睁双眼，有的准备鼓掌。眼看大烟鬼就要头挨近坛子了，他却突然一下刹住，煞有介事地喝道：“不要讲话！我刚求来的神仙，被你们说话吓走了。神仙走了，我还得再去请。”那些看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没有谁说话呀！“谁说什么了？”
　　 大烟鬼再次叨念咒语，退后身子，说要再次表演。看客们大睁眼睛，屏住气息不出言语，看着大烟鬼钻进坛子。
　　 大烟鬼这时却站直了身子，大叫道：“哪个鬼才钻得进去，我烟瘾发作了，明天加倍补上！”大烟鬼说完，撒腿就跑。看客们才知道上当受骗了。为了两文钱也没有一个去追赶的，只是七嘴八舌地说：“下次遇见这个骗子不能饶，非要将他揍个半死不可！”
　　 “这个骗子怕是不敢再出来了。”大多数人都这样说。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大烟鬼又摇摇摆摆地上了街头。这次手里没有拿坛子，而是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只见他依旧是像昨天那样，把身子往街中间一站，口里念着那些词儿：“三二一来一二三，自幼学道去崂山；崂山有个贾老道，看中鄙人把道传，十年学会分身术，今天当众来表现，只要你出四文钱，我脑袋砍掉能复原。”听说脑袋砍掉能复原，人们都感到惊奇，一下围上来百余人来观看。人群中也有昨天上当的人，喊道：“他是骗子，昨天骗钱跑了的。”人们一听，都把大烟鬼围着，挽起袖子要揍他。
　　 大烟鬼马上嬉皮笑脸起来，不慌不忙地说：“昨天我是给大伙开个玩笑，今天我卖力气，用真功夫补上。”人们见他还说得好，也都退让一步。“你今天要好好表演，你也是跑不掉的！”人们紧紧围住大烟鬼。
　　 “给钱来，我不跑。保证用真功夫，叫大家看得心服口服地，包满意！”
　　 人们纷纷向大烟鬼投去四文钱。大烟鬼急忙收下，装进口袋。
　　 接着大烟鬼念念咒语，喝道：“神仙到位，我的表演开始！”
　　 围观的人紧紧盯着。只见大烟鬼将帽子一掀，露出光头和修长的脖颈，把雪亮的大刀舞动着。人们看得心里紧张起来。
　　 只见大烟鬼喝道：“法来！”掏出一个藏在身边的瓶子，往头上一倒，一些稀糊糊的东西就沾满了光头，隐隐地还有难闻的臭味在飘动。“我的真功夫表演开始。”大烟鬼再次开言，把大刀提到手里：“我就要表演砍头复原了。”人们心里紧张，都盯着大烟鬼的表演。有些胆小的人还把眼睛悟起来……
　　 只见大烟鬼提着大刀，走到一个年轻人的身边，指着自己脖颈上的一道黑线说：“你拿着我的刀，对准我脖颈上的黑线砍下去，注意要砍得准，一刀把头砍下。绝对不能砍偏……”
　　 那个年轻人大吃一惊，连连摆手，说：“我不敢砍！”“我手法不准……”
　　 大烟鬼拉着年轻人，显得不依不饶地说：“叫你砍你就砍！我有法术，可以复原的。”年轻人还是不敢接大刀，“我怎么知道你的法术灵不灵？”
　　 大烟鬼又把大刀交给旁边的一个中年人，要他砍自己的头。“谁敢无辜杀人啊！”中年人也不敢接刀。就这样大烟鬼把大刀传了一整圈，都没有一个敢于来砍他头的……
　　 大烟鬼顿时生气起来：“你们都不砍，害我想给你们看个新鲜都不成。真没劲！”他把刀收起来“算了！你们都不砍头，不要说我没有表演。不要说我又骗你们的钱了！”。
　　 “都是胆小鬼！”大烟鬼嘴里嘟噜着，分开众人，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啼笑皆非，无可奈何，只得各自分散了！
　　 【2022年3月16日卧薪斋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