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恍惚的爱(散文)
一
清理搬家的旧物,档案袋里滑落出几张照片,智能手机的出现,老照片早被遗忘在时光的角落里。借着窗外的阳光细看,是我最熟悉而亲密的人,幸福的笑容,身边依偎着另一个女人。
自己的丈夫却和别人一起,虽说那个人是他的前妻,心里仍有些许的不适。
笑靥如花的她,面对镜头之时也是认定了这个男人的一生一世,眼下纵是殊途,彼此彼此和新的人有了那样的笑容,此时我的心情,不喜不悲,只为时光的匆遽……
房间里有一处极为舒服的地方,阳光恰到好处的进来,像极了演员上台时的那个辅助光,就蒲团而坐,阳光温柔不语,心底升腾出的竟有昔时的伤痛,以为再也不想,它就会缄默不现,而此时它竟如此深迵,快速的膨胀,支离破碎的片断一下子连接起来,成了黑色的一团乌云,将心空笼罩。眼泪,伤口,耳光,甚至血渍,被扯出来,从我的身体里,片刻成了一条长藤,扼住心房。
窒息、恍惚,自己在从前还是现在或是将来,身边的人是谁?从前的现在的曾经的男人共用一个模糊的脸,似他又似他,故事,人物也混串起来,分不清,混沌后的惊醒,捂着胸口庆幸:还好,是现在,是一切皆好的眼前。
夏天还没有完全离去,冬天也没准备好到来,所以秋天来了。
他也一起来了。他是我十几年的婚姻的一个出路,活口。
二
因我不成熟的心智,或者说无能为力,早在藤蔓未曾发芽便种下了婚姻的恶果,这种解释让我很烦躁也很无力,特别是面对女儿说出这样苍白的话。
只能归咎于把婚姻当了儿戏,年轻时因为单位性质和效益不好而自卑,便对他有了容忍,接受这个人成为我的第一个丈夫。
我无法在五十岁的时候说出我二十岁的内心是如何成全了这个我不爱的男人,让他成了我一生的伤痛。只为自己的可笑之极,蠢笨之至。因他在我二十岁时说,不答应就杀我全家和我以后的男友的那些可怕的话;再就是一言不合地自残或是歇斯底里的咆哮;他一拳砸到玻璃的时候,我全身打着冷颤,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他用汽水瓶划破手掌,看到血的我想逃跑却因恐惧无力挪步;他往江里滚的时候,我还是尖叫着扑去,拉住了已经湿漉漉的他。提出分手后,我是极怕他来闹的:烈日下,蹲在我家院门外喊着我的名字,我无法躲避和逃脱;在单位,他在办公室外大呼小叫;我出差或是去比赛,他随时都能出现在我眼前。
我暗想,妥协吧,依了他吧,婚总是要结的,答应他可能就会恶梦终止。而且,还是可以离婚的。领到结婚证的时候,我哭了起来,他狂奔而大笑。我的灵魂在笑声中觳觫,像风雨中的树叶,畏惧和不安地摇曳。似乎已经预感到,之后的日子,该是怎样的糟糕糟糕。
怀孕,是婚姻题中应有之义。不知为什么,居然不想要这个孩子,却被医生委劝。像我这种极其瘦弱得不到四十公斤的女孩,不太好容易怀孕。刚巧,有一个女孩在为试管婴儿的事情哭泣着,瞬间我犹豫了,顺其自然吧。这个犹豫,让女儿的童年,见识到了我们一地鸡毛的生活。小小的她,便很会讨好我说,妈妈,我听话,你等我长大点再离婚,我就可以不想你了。心酸的每个夜晚,不管不顾想要离家出走时,最不敢看的就是孩子的眼睛。
感情没有基础,生活狼狈不堪,盛满了发酵的酸楚,日益憔悴忧郁的面容里,记不清有多少眼泪的浸泡,有多少针刺的疼痛。因为年轻,所有的悲伤都那么深刻和无所适从,更无法自渡。
寒冷的冬夜,我冲出家门,赤脚往父母家的方向奔跑。黑夜掩饰了我的悲苦,一路哭泣,一路跌跌撞撞。
他追过来一把拖过我时,扯断了颈上的项链。在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怕了,拾起石头便砸向他。他按着头上的血,我动也不动,等着死亡的对垒。他看到了我的坚定和绝望,沉默后,转身走了。
父母的家太远,是走不到的地方。我的白色裤子上满是青苔污泥,手掌也不知何时破了,隐约的疼。回到家,门开着,他不在,孩子睡在她自己的小床上,恬静得像夜空角落里一颗小小的星,只有睫毛在翕动。这片刻的宁静却让我有了想死的心。我捂在被子里,哭不出声,不再呼吸,就这么紧紧地闭住嘴,妄想窒息而死。孩子、孩子,心里涌出万般不舍,孩子的可爱乖巧,给寒彻的心底注入一丝暖意,也让我回心转意。
感怀的是时间,让该离开的人最终离开了。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在纠缠不清,在痛不敢言,在一次次分分合合中,终于有一个人将我带到光明之处,用他的怀抱护了我周身。那时开始,乌云消散,像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清新如洗,微风吹拂,没有事物纷扰,没有情感交愁。荒芜的心房萌生初春田野的绿意,走向花开。仿佛裂开的口子,慢慢渗出往日的那些苦痛,然后在新的缘分抚慰中,愈合、结疤,并生出新的肌肤。
三
美妙,常常伴随着忧郁到来。两个并不会交集的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而产生了微妙的敏感的那种关系,世人便有了好戏看。比如,前妻与现任,理顺这些关系,是需要一些机智,而我却再一次陷入了痛楚。
我很不幸,刚刚卸掉妻子的角色,又要与别人的前妻过招。人家有孩子在手,法码自然是比你重的。委屈对它人而言,是人之常情,对我却是伤害。我心力交瘁,在他和他前妻之间纠结。尽管,他说,永远不可能再回头,破碎了的镜子不会再让它重圆。只是,那边的孩子妈,却开始因我的出现而觉察出男人的好来,有打道回府之念。故事里往往都是这样的情节,在她的手里时无味而弃之,被别人拥有的时候,才幡然醒悟。日子的叙事里,总会夹带着她带来的插曲。我不想一退再退,便动了离开的念头。
算了吧。我对他说,我没有耐心周旋在她和你之间,她名正言顺地为了孩子,夜晚要你去陪伴孩子玩游戏,周未要你一家三口吃饭扮演父爱母慈,黄昏还要约你楼下谈孩子的作业。要么,永远不相见,要么,你们成一家人。你选择吧。不得罪前妻是想让她带好孩子,他说着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敷衍着。又说,而他呢,还是想和我看云淡风清。
她打电话给他,在夜里十点多。
“来吧,过来谈谈”。我能说她不要脸吗?一起有过孩子的两个人,不要脸的话是说不出来的,何况她说是为孩子的事需要面谈。
男人说:“不来,我都上床了”。
“我也是,我穿了起来,你也穿起来过来吧。”她说。
“不去”。
“你怎么变了,你以前心多软啊,现在,让你来你怎么这么多理由。”电话里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他只会反复地说:“不去不去,别人看见了不好”。他再一次生动地体现了他骨子里的笨拙。我哼了一声,啪地摁掉电话。
他问:“怎么了”?
“怎么了?别人看见了不好?”我说。
“你学我说话呢?”
“你想想这句话的意思吧,别人看见了不好?那就不让别人看见啊!”我说。我把手指戳在他的肩上,忽然发现他的窝囊,离婚后也接触过几个男人,唯有他最简单。
我开始变成怪物一般,如金像奖得主,撒着欢地宣泄,生动而狂野。屋子飞了起来:眼泪,拳头,飞毛腿,枕头,甚至还有手机,发卡,我把道具运用得得心应手。潜移默化地在前夫身上看到的全都学会了,事情变得恶化,极端。那个和前夫吵闹的我死灰复燃,开始兴风作浪。
他快疯掉,想躲避。纤小的我试图挡在他高大的身躯前,他手轻轻一挥,我飞到一边,倔强的我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抵住他的胸口。
“我透透气不行吗?让我多活一会。”他哀求。
“你快死了吗?需要人工呼吸吧?”说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大到了极限。
”你的态度决定了我的行动,明白吗?你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还有耐心等你长大吗?疯够没闹够没?我容忍了多久?迁就你多久?听你的话顺着你不是怕你,是怕你伤心,流泪。”
他铁青的脸和从未见过的表情吓到我了。
这就是我处理事情的办法吗?是无能,是一种缺少理智与智慧的恶行。心智的极其不成熟,让很多简单的事情被我搅乱。可我就有这本事,婚姻如儿戏,让生活鸡飞狗跳,姐姐对我的概括我不得不承认十分准确。不过,当事情发生,我永远也不可能用所谓的冷静、理智来解决,只凭自己当时的情绪,事实也证明这一点,在生活当中,在婚姻当中,我确实为此而承担了后果。
热情,上进,开朗,睿智,那是工作中的我,而面对感情,就不由自主地苛求。感情里见不得尘埃,容不得瑕疵,唯美浪漫是渗透我血液里的东西。
四
有人缘深有人情浅,那些挫折那些伤痛,我不想再提。注定的缘份,都是你无法越过的轨迹,属于你人生的烙印。
好在,他迁就我,在我退意顿生之时,任由我用他的手机去回绝她对往日情愫的怀念,任由我的安排决定去见或是不见,任由我在他们免提通话时按我纸板上提示回复她的问题。我认为我是过份的,而过份了还要这么做的理由也是充分的。因为她不早不晚,在我的出现的那一刻想复合,却并不见得真的是还爱着他
我们恋爱了七年,她出现了,从儿子那里知道他将成为别人的丈夫,是她太过自信,以为他逃不掉,终究是会等她的,不会先转身爱上别人。对于这样的女人,我还是不让的好。因为她还是会丢掉他,一如从前,丢下他和孩子。而他是将我从黑暗里拉到阳光下的那个人,我们一起抵御乌云和暴雨,终于在十几年的光阴里,筑牢了情感堤岸。
我想,我是逐渐心智成熟起来了,虽然太晚。然而,事过境迁之后,令人心碎的阴风不再,更觉得雨后彩虹的美丽。
窗外的阳光照我,细密而温柔。照片在阳光中渐渐模糊,像过期的胶卷底片,无法清晰地显影,倒有些遥远而恍惚。我看了照片最后一眼,然后塞进档案袋,扎严了袋口。我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个纸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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