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是一张照片，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手拉手，快乐从她们的眉梢眼角溜出来，很容易就能感染看照片的人。她们的背景，绿柳如烟，绿柳后面，是一江春水。
　　 扎马尾的女孩叫燕子，大大的眼睛笑成月牙，两颗小虎牙俏皮地闪着润白的光泽。另一个短发女孩叫亚楠，学校女子篮球队队员，一身合体的球服洋溢着青春活力。
　　 十几年前那个早春的午后，她们在学校门前的苍源河边照了这张照片，她们虔诚祈祷，希望友谊长存。也是那一年，她们一同喜欢上学校男子篮球队的中锋张力。
　　 我是燕子。而张力，成了我老公。亚楠考上大学以后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直到那天。
　　 那天亚楠进来的时候，张力正在对我大打出手，醉醺醺的他，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对我连打带踢，嘴里还不住的咒骂。我抱着头，躺在地上，不哭不叫，任他拳打脚踢，好像打的不是我，好像我感觉不到疼。重病缠身的母亲跪在病床上泪流满面，一个劲磕头，哭求他饶了我。同病房的人都在试图阻止他施暴，可是张力他就是个疯子。
　　
　　 亚楠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我从人隙中首先看到了一双漂亮的白色高跟短靴，肉色丝袜衬托着两条修长的美腿。鞋的主人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迟疑了一下，待她看清状况后，一声低喝：“住手！有这么打人的吗？！”
　　 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张力停住，转身抬拳就要打向说话的人。待他看清来人，愣在原地。
　　 和母亲同病房的一位老人惊喜地喊到：“亚楠，你怎么来了？”
　　 直到这时，痛楚才由内而外席卷全身，麻木的外壳一点点碎掉，我昏了过去。
　　 “燕子，快来看！我们学校篮球队中锋张力！是不是很帅？”亚楠痴痴地样子让我好笑，等我也看清张力时，就有什么东西一下击中我的心脏，继而满心升起一种欢喜，笼罩了全身。
　　 “燕子，燕子！你也被迷住了吗？”亚楠指着我哈哈大笑。我看到张力看向我们时似笑非笑的表情。
　　 “少来！我才不会！”我回过神来，不自然的回答亚楠。
　　 一向短发控的亚楠留起了长发，因为张力喜欢。也开始穿裙子，她买了各种各样的裙子，因为张力喜欢。
　　 看着长发披肩，衣裙飘飘的亚楠，我羡慕又妒忌。家在农村的我，没有那么多钱买衣服。我总是躲在角落里，看他们俩你侬我侬。我有时甚至想，如果我是亚楠，该有多好！
　　 如果故事一直就这样发展下去，就不会有我和张力什么事。尽管张力无数次进入我的梦中，和我花前月下，醒来却只能是个梦，眼角是苦涩的泪水。
　　 然而世间总有些意外，带给你惊喜。
　　 亚楠和张力的事被班主任知道了，他通知了亚楠父母。过了几天，亚楠妈妈来了，说已经在省城联系好新的学校。亚楠很生气，坚决不跟她妈走，抱着我哭。我明白，她不愿离开张力。
　　 说实话，我巴不得她走。她走了，张力才有可能属于我。
　　 在我劝说下，亚楠最终跟妈妈走了。
　　 张力经常找我诉说心事，打听亚楠的近况，我们慢慢无话不说。后来就没人再提起亚楠，再后来我们双双落榜，再后来便结了婚。
　　 “阿姨，张力以前不这样啊，现在他……”亚楠的声音传进耳膜。
　　 只是我的眼皮好沉，怎么也睁不开，还有，我身上好疼。我不想面对亚楠，在我最难堪的时候。
　　 “唉！本来小两口日子过得挺好的。是燕子，非要投资什么生意，钱一总打了水漂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张力喝醉了就拿燕子出气。这不，正好被你赶上！”母亲边说边流泪。
　　 “我来看我姑姑的。”亚楠轻声说。
　　 等我“醒来”，亚楠已经走了。临走时，她低头对我耳语：“燕子，我知道你醒了。张力说，当年是你向班主任告的密。我不怪你，真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看，我现在省机关单位上班，老公也很疼我。对了，我儿子十岁了，特别可爱。有机会带来给你看看。”
　　 我看着她仪态万方的和病房里的人们道别，看着她款款离去，有泪水滑落，窗外，天很蓝，风很柔，又是春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