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午夜时分，虎妞拿着一把磨得风快的菜刀，来到离家不远处的田地里。
　　 虎妞是杀过鸡的，但面对猪她还是有点胆怯，特别想面对的是一头死猪，一头不大的猪，确切点说是一头不算小的猪崽。虎妞怕的不是猪，她怕的是被别人看见，这毕竟是别人扔的一头死猪。
　　 北风不大，但很冷。虎妞刚要下刀的时候，一声爆竹的炸响，将她吓得浑身一颤。该死的，哪个没屁眼儿的在午夜放鞭！
　　 虎妞将猪的臀部去皮，卸下两块后鞧，足有二斤多重，然后拿到一个壕沟里，随便抓了些零碎的玉米秸准备点火。
　　 这深更半夜的，人们应该都睡熟了，虎妞心想。
　　 她割下一块有二三两的肉，放在玉米秸上，将剩余的肉放进挖野菜用的柳条框里，然后点火。一会功夫肉香便扑鼻了。
　　 如果不出意外，明个年夜饭就有蒸肉了。虎妞将烧好的肉吞进肚里后，在心里说。
　　
　　 年三十的早晨就是和往常不一样，天还没亮就鞭炮齐鸣了。
　　 虎妞起来的时候，打了一个嗝，肉的香味喷鼻而出，她心里一阵欣喜。好的，看来没问题了，她想。这时她想该看看婆婆了。
　　 婆婆气色还行。只是眼窝深陷，骨瘦如柴。妈，今天是年三十，待会年夜饭我给你蒸肉吃。虎妞大声对婆婆说。
　　 婆婆费力地喘息着，有气无力地说，唉，就怕咽不下……哪来的肉啊？虎妞说，这你就甭管了。
　　 年夜饭的时候，虎妞将蒸肉一块一块地喂给婆婆，婆婆吃了好多块的蒸肉，而且咽的很顺利，虎妞很欣慰。
　　 婆婆至年夜饭吃了一顿蒸肉以后，再也没进过食物，包括水。
　　 虎妞不知道婆婆得的什么病，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喝水还呛。几个月了，虎妞一直一边耐心地伺候着婆婆一边照顾着不满三周岁的孩子。年前的时候，婆婆经常念叨年夜饭想吃一顿蒸肉，这可难住了虎妞。自从丈夫因为生产队上山采石头出事去世以后，她娘俩和双目失明的婆婆始终过着窘迫的日子，就连口粮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来的钱买肉啊！
　　 其实，丈夫去世以来，给虎妞提亲的不止一个，都被虎妞拒绝了。虎妞想念丈夫，更心疼婆婆，一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可怎么生活啊。
　　 虎妞是在除夕的前一天，在田地里拣玉米秸时，发现了那头死猪的。
　　 正月十五的夜里，婆婆走了，是在虎妞问她还吃不吃蒸肉时走的。
　　 其实，那碗蒸肉早已馊的不能吃了。
　　 父亲讲完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说，其实那个虎妞就是你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