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遇见】我的偶像(散文) ————我的三位老师
一
闲暇之余,浏览相册,我又看到了那张渐渐模糊的黑白照片,那是我上师范的时候和三位恩老师一起照的小合影,排序从左到右依次是我,陈老师,王老师和蔡老师。在讲台上,他们个个怀绝技,人人有奇招,是我心目中的偶像。
一九七九年的一个星期天,春风和煦,喜鹊闹枝。早饭后我独自去补照学生证照片,说来也巧,当时三个老师正好也在照相馆,而且是我最喜欢的三个老师。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和他们一起拍照留念。
我终于鼓足勇气,对老师们说,“三位老师好!我……我们一起照个相,行吗?”
“好啊”,老师们异口同声。
他们答应非常爽快,这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交钱开票,照相师调好灯光,我们依次端坐。师傅举起左手,“看这儿!”随即球囊“噗嗤”一按。
几天后,陈老师捷足先登,顺便从照相馆取回照片。
“小李同学,这是咱们的小合影,给;还有这个,也拿上。”
“老师,这是什么钱?”我疑惑不解。
“这是咱们照相的钱。我们比你富裕,收下”,老师语气不由分说,语调带着幽默,语音饱含温暖。
于是我就有了这张小合影,也是我最值得炫耀的照片!
二
陈⽼师是我们班的物理⽼师。他中等⾝材,30多岁模样,一头智慧滋养过的短发,⿊边眼镜中透出的⽬光,流露着机智。连额头上渐深的皱纹仿佛都刻有f=ma字样。他讲的课妙趣横生,每⼀个章节都仿佛在我们⾯前都打开了⼀扇窗,让我们看到⼀个斑斓的新世界。
“三一”(一张嘴,一本书,一支粉笔)是陈老师的典型特征;“四不”(课本不打开,内容不遗漏,板书不涂抹,黑板不擦拭)是陈老师的讲课特色。
最令人拍手叫绝还是他的板书,字迹灵动,设计妙曼,像一个精通量体的裁缝会充分利用每一寸布料。他通常把整个黑板从左到右分成四部分。其中第四部分为副板书——供列公式,画草图和演算来使用,简称“三主一副”。使用顺序在他头脑里都已经精准设计。时而从第一部分开始,时而从第三部分开始。有时先画简图,有时先写结论。无论从哪里下手,最终写满为止,重点难点一览无余。此时距离下课铃声还剩1-2分钟,然后带领我们从头到尾快速浏览板书内容,这一高效巩固环节——与艾宾浩斯曲线完全重合。课堂结束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可是陈老师偏不信这个邪——画圆从不用圆规,但画出来的圆不亚于使用圆规;作受力分析直线图从不用直尺,画出的线段胜过用直尺。究其原因,无非他有“敢揽瓷器活的金刚钻”——过硬功夫。为了让每堂课都与众不同,他“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据老师们说他备课每一节都要花3个多小时。
“骑车转弯为什么要向内倾斜?向心力的作用”,他轻车熟路。
“仰角多大抛出的物体最远?45°”,他指点迷津。
“洗衣机甩干什么原理?,离心力的结果”,他举重若轻。
“在不考虑空气阻力的情况下,大小两个不同的球为何同时落地?重力加速度”的特性,与质量无关,他引经据典。
这些实际生活中的“疑难杂症”被他自问自答的方式轻松化解。
人们都对电本能畏惧,因为一但触电,后果不堪设想。
他说,“其实,电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怖。当电线断了,只要站在绝缘体上,可以用手直接接线,这时不会有安全问题。”
为了打消恐惧,陈老师精心设计了一个教学环节。只见他登上了桌子,两手抓住事先切断的两个线头。
“看见没?我现在处于绝缘状态,我就是不带电的‘灯泡’”。
他继续现身说法:只见他用手直接把电线接好,灯泡好像得到陈老师的指令,唰——光芒四射,辉映着老师的笑脸。
他又补充:“要想知道梨子的味道就得亲口尝一尝”。
随后,他鼓励学生们亲自体验,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却专对女生下了“狠手”。
几个女生先后战战兢兢站在椅子上,攥住两个线头,安然无恙。在老师鼓励下,在同学们的掌声中,一个个成功接线。经过亲历体验,她们有的释然一笑;有的喜形于色;有的手舞足蹈;有的笑逐颜开,有的自信满满。
学生笑了,老师笑了,整个教室汇成了笑的“海洋”。因为学生克服了恐惧,学到了本领,体验了成功!老师播种了汗水,浇灌了心血,收获了幸福!
这就是我们的“范宝”(师范宝贝级别)物理老师,他从来不照本宣科,他总是善于从现实生活中找例子,与物理书上那些冰冷的物理公式相结合,因而那些深奥难懂的物理常识,他总能讲得妙趣横生。
三
教地理的王老师,具有儒雅的外表,朴素的⾐着,亲和慈祥的微笑,风趣幽默的谈吐。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张弛有度的而带拖腔讲课风格。听他的课,仿佛在欣赏程派的唱腔,令人如痴如醉。
第一节课他是这样开头的:“同学们,地理,你们说是属于文科还是——(突然低8度后)理科?”
“哈哈哈!”我们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把它归为——(突然又高8度)文科?”
“哈哈哈”,我们捧腹。
“地理当中的——(降8度后)理,不就是(再升8度)——理科吗?”
我们笑得前仰后合。
当老师的都练一手基本功,都有拿手“绝活儿”。王老师也不例外,他最拿手的自然是画地图。
有一次给我们讲这中国地理位置及其概况时,却没有带地理挂图。正当我们满脸疑惑时,他淡定地拿起一支粉笔。随着粉笔的游动,一副凹凸有致而几近完美的中国地图跃然黑板上,这只“大公鸡”绝不亚于印刷版的中国地图。正当我们啧啧称奇时,他又“唰唰”在图下方和右下方补了两笔。
“这是咱们的海南岛,那是我们的——(又低8度)台湾岛!”提到台湾,老师又若有所思,眼中含着柔情和期许。
“奥——”,我们都几乎忽略了。
王老师通过这个方式来表达,“台湾永远是我们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接着他又在中国地图东北方向画了四个小图形,连起来看就像一个小小的“毛毛虫”,周围点了一些小点儿。正当我们疑惑不解时,他麻利地在大图上用红色粉笔“画龙点睛”,写下“中华人民共和国”,霎时“大公鸡”昂首挺胸;小图上用白色粉笔“画蛇添足”标注“日本”,即刻“毛毛虫”蠢蠢欲动。一大一小,鲜明对比。他又开口解读:“两图好有一比:‘大公鸡啄——(低8度)毛毛虫’”!谈到这里,老师的脸上写满愤怒和鄙夷。
“哗——”,教室掌声雷动。
这就是地理老师的爱国主义情怀——没有喊空洞口号,没有做表面文章,更没有忘记卑鄙的日本通过一纸无耻的《马关条约》夺走了我国两亿两白银和台湾岛及其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造成中国人民三千五百余万死伤、中国军队一百三十多万人阵亡,物资价值五百多亿美元损失,这段浸满血泪的历史老师想用这种简洁而特殊的方式传承下去。
就是王老师朴实无华、爱憎分明的人生观。
四
教我们化学的蔡老师个⼦不⾼,瘦瘦的,⼀双炯炯有神小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张能说会道的大嘴巴总是妙语连珠,尽管他的讲话明显带有江南口音的烙印。他总是穿着朴素⽽⼜整洁的⾐服——蓝色中山装,四个凸起的衣袋鼓鼓囊囊,简直就是活脱脱的“智囊团”。
为了培养学生的观察力,他精心设计了一个独特的演示实验的方式。那一天,他拿了三样东西来到课堂;一杯水,一杯醋,还有一小包粉末。他说,“同学们,今天我们做一个演示实验,请你们认真地,仔细地观察我做实验的每一个步骤。最后,我要大家还要亲自尝一尝我配置出来的这杯混合物的味道”。说完让他迅速的往水杯里倒上醋。又把小包里的面末一样的东西放在水杯内。然后用一根小木棍把东西搅匀。
“请看——,”老师说着高高伸出一个手指头,我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的手指。
“我现用手指蘸一下这杯混合物,尝尝它的味道。”
说完他用一个指头迅速蘸了一下混合物,猛抽回来,放在嘴里吮吸一下。
我们目光紧随他的手指移动,生怕漏掉哪个细节。
“哈哈哈,味道不错,”他自言自语,满意地点了点头,“来,同学们,过来尝一尝”。
第一个同学蘸一下,吮吸手指,“啊,噗——,”他先是龇牙咧嘴,继而挤眉弄眼。
第二个同学蘸一下,吮吸手指,做了个鬼脸,抽了抽鼻子。
第三个同学蘸一下,吮吸手指,立马五官挪了位,“嘶——哈——,这是什么东西啊?”
第四个同学蘸一下,吮吸手指,“哈,咝——”,一脸痛苦表情。
……
“同学们,”蔡老师摇着头说,“那个小包里面是胡椒面,足有半两,尝起来当然不是滋味。我非常遗憾,你们谁都没有认真观察我的演示。看来你们只想知道结果,没人注重过程。其实,我刚才蘸混合物的是中指,吮吸的是食指!
天哪,我们简直难以置信,他竟然玩起了“魔术”游戏。
我们都赶紧低下头,各自操练“中指蘸水,食指放嘴”的快速动作。体会其中奥秘,既开心又惭愧,课堂气氛一度十分活跃。
“啪啪啪”老师用板擦敲敲讲桌,提醒我们注意,“化学演示相当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稍不注意,很可能会酿成致命错误。”
他用极其幽默的方式给我们上了异常严肃而且至关重要一堂课。从此,我们上课注意力特别集中。更重要的是他给我们注入了科学严谨,一丝不苟的基因,奠定了我们今后工作的基调。
五
文学家笔下老师,常常是用语言播种,用彩笔耕耘,用汗水浇灌,用心血滋润。我曾以为这是故弄玄虚,现在咂摸起来了还真是恰如其分。
我们的老师虽然没有诗人的浪漫,没有作家的细腻,但是他们在三尺讲台上用最朴素的语言,最简单的教具,最过硬的功夫,演绎了最精彩的人生。
他们永远是我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