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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家园】一瓣山雪的涅槃之旅(散文)


作者:古歌 白丁,28.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118发表时间:2022-04-23 20:54:10

(一)
   白云蓝天,巍巍雪山,山鹰盘旋,躁动不安。
   兀立的雪峰,宛如穿上婚纱的新娘,亭亭玉立,落落大方,又似下凡的仙女,楚楚动人,仪态万千。若用广角镜去观察,次第排开的群峰,好像一张被定格的芭蕾舞者剧照,圣洁而美丽。
   诗意白云,翻山越岭,漂洋过海,浮萍一般,漫无目的,自由自在,漂泊天涯 ,落得个无须护照的“世界公民”称号。这是张爱玲笔下的白月光吗?
   日光如注,穿透洁净的空气映射雪峰,银光乍泄,作作有芒。这美景,应该属于风人,属于画家,属于摄影家,非常适合拍摄高原故事片。但于积雪而言,眼神越过雪峰,仰望朗朗晴空,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高冷”这个词,仿佛为她们而生。
   一瓣雪花,依附于积雪之上,积雪则依附于山峰之上。久而久之,那雪花便有了想法:以其依附同伴,栖身于山峰,被人“高山仰止”,何如放低姿态,去寻觅属于自己的自由,属于自己的美丽风景——既有颜值,又有气质那种。她知道,这种被人“仰”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因为别人仰的是高山,而非高山积雪。再说,成年累月与岩石和泥沙为伍,成为别人眸子里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朝朝暮暮处在“高处不胜寒”的自然环境中,委实让她不爽。她知道,朋友圈那些兄弟姐妹,其实也不想过这种日子。
   登高可望远,不错,但仅此而已,却不能成为远处那个让人欣赏的风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自高自大的心理作祟,只能一“览”之下饱饱眼福,本质上并无多大实际意义。正如三岁小孩站在巨人肩上,他自己仍然是那个矮小的自己,却没能变成巨人一样。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目力所及,却远不及徐霞客与哥伦布,是故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雪花非常希望来一场大风,摆脱对雪峰的依附,来一次脱胎换骨的涅槃,成为山溪流韵中的一滴水,不畏坎坷,昼夜兼程,目标——诗和远方,星辰大海!
   (二)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哈哈,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山口的风疯了,吹着口哨集合队伍,向着雪峰发起猛烈进攻,抓狂似的卷起片片鹅毛大雪。雪花也跟着疯了,自乱阵脚,凌空乱飞,像极了一群以命相搏、混战不休的白蝴蝶,搅得周天寒彻。风,无数次冲锋扑向雪峰,却无数次铩羽而归,雪峰却岿然不动。无力撼动这些高山,风便偃旗息鼓,知难而退,打起了雪花的主意。
   神秘的风,来无踪去无影,倒挺有力气。那瓣自带轻灵之气的玉面雪花,此刻与风约会零距离接触,便激情难抑,想入非非,体内荷尔蒙值不断攀升,跟风拥啊吻啊,任风那颤抖的手全方位抚摸冰肌玉骨,享受被爱的感觉。直到双方体内的多巴胺达到巅峰,然后不断走低直到降为零,风才开始耍杂技似的玩雪。雪花也乐意接受被托起放飞的快乐,享受侧空翻三周半、前、后空翻四周半的兴奋与刺激,享受跟风漂泊、携手私奔的浪漫,旨在假风之力,飘去一个低海拔地区。那地方相对于高高在上的雪峰,气温已被气候的天使按下温熙键。可是,这诪张为幻的大风,玩弄过她的纯洁的情感之后,便弃她而去,闪电般消失于无形。她这才明白,雪山上的风,豆腐嘴,刀子心,往往会伪装成口哨演奏家,吹一曲显摆才艺,迷惑她的芳心。当她真把他当做依靠以身相许的时候,他便溜之大吉。玩弄感情的渣风!
   溃败的风消停逃遁以后,高原又恢复了平静。黄昏的天际,斑斑红云,如战场残留的血迹。峰与峰之间,彼此无语峙立。雪花此刻的心情,真可谓“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被风抛弃的雪花,伤心地落在泉池旁一叶枯草之上。那泉池,升腾的烟雾,袅袅娜娜,柔柔地,抚慰着她面泉而泣的悲伤。天空洒下缕缕阳光,温暖着她受伤的灵魂,听她泣诉衷肠,为她暖身暖心。那片六边形的雪花,很快化为一滴水,“叮咚”一声,融入泉池。她明白,自己不再是山峰的附庸,她业已涅槃成一滴水,具备了柔性和流动的特质。
   泉水姐妹告诉她,这里不断有清泉涌出,有雪花来投奔,此地虽好,但不可久留,就像长大的女孩终究要出嫁一样,融入山溪,随山溪远走他乡,大家都别无选择。泉水姐妹问她,如今你已经由固态的雪花变成了流动的水,是叫你原来的名字雪花呢,还是改口叫你流水呢?雪花说,我本有一个花的名字,虽然外形改变,本质上还是一瓣雪花,我的灵魂依然纯洁如雪。再说了,泉池,是我的涅槃新生之地,两者综合,姐妹们就叫我雪泉吧。
   忽然某天,两位背着琵琶琴的女孩来到泉池旁,谛听滴泉叮咚,如鸣佩环。泉水汇入山溪,流水淙淙,妙不可言。一女孩掬水在手,小抿一口,直夸泉水清冽甘甜。俩女孩儿兴奋之余,乐感来袭,摘下琵琶琴,双琴同奏,弹一曲《泉水叮咚》。听那琴音,还真有白居易笔下那种珠落玉盘的乐感。琴声与流水声融为一体,简直妙不可言!那效果,“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呀!雪泉首次听到这样曼妙的旋律,顿时陶醉于浪漫之中不能自拔。
   随着泉水融入潺潺山溪以后,雪泉表现得非常活泼好动,唱啊,跳啊,一路蜿蜒蛇行,畅通无阻。雪泉随山溪流浪到一处悬崖边,崖外,百丈深渊,耳畔,垂瀑轰鸣。此刻,雪泉心跳加速,异常紧张。百丈悬崖,滑落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呀?可是已身不由己,仿佛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她。雪泉眼睛一闭,“啊”的一声,随着溪水,飞流直下——
   等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雪泉开始在碧绿的深潭中悄然流泪,这些眼泪,谁也看不见,她也不想让人看见。原来,李太白把庐山瀑布写得夸张神奇,写得绮丽壮观,写得飘逸大气,可他哪里知道,那一挂被紫烟笼罩的前川瀑布,美丽表象的背后,尽是惊心动魄的惶恐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哼,真是站着吟诗不腰疼!也难怪,他李太白只管云游天下、浪漫一生,是个喝醉了酒就驾驭不住想象力的骚人,若让他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他敢吗?若把他推下去,不尿裤子才怪呢。
   (三)
   洗洗眼睑上的泪,雪泉继续赶路。走出大山,她觉得自己的视野何其辽阔,沿途亮丽的风景也频频映入她的眼帘,跟她打招呼,她心情好美好美。既然低处有她赏心悦目的风景,那就再把姿态放,去看更美的绝世佳景,去听更妙的泉籁林韵吧。
   但凡过往,皆为序章。雪泉并不满足过往的风景,随山溪继续走低,一路向东,那些比山溪更小、更弱势的微溪纷纷入溪,就这样,山溪一路前行,兼收并蓄,招兵买马,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见过世面的山溪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太过小气,于是更名为霸气十足的江河。
   时光流迈,一路走来,生命的旅程在风景中流淌,雪泉邂逅了大江里往来的船舶、轮渡、电站和桥梁,领略过春江鸭鸣、纤夫号子、拍岸惊涛、夜半钟声的诗情,品读过垂柳烟波、日出江花、渔舟晚霞、月落平沙的画意。尤其是刘白羽笔下瑰丽的长江三峡,雄伟的三峡大坝,让她心灵备受震撼。原来,山溪融入江河之后也可以载舟,也可以惠农、惠工、惠民,尤其是那一泻千里的江水居然能被大坝切断,在河床中膨胀体量,积蓄能量,继而形成更宽更长、气势更加磅礴的瀑布,冲击发电机飞速旋转,梦幻般点亮了夜幕下的万家灯火。这一江呆萌可爱的鱼虾,看着它们活蹦乱跳地在自己怀里开心地遨游,曾经被自由禁锢的雪泉感同身受,十分惬意。当然,雪泉并不否认自己也曾有过身不由己的从众恶行。有时候,雪泉也有反思,如果自己当初留守雪峰,朝朝暮暮俯视山谷中孤立的山寨,偶尔让登山者留下自豪的足迹,偶尔被朝圣者顶礼膜拜,偶尔被前来采风的诗人赞为童话世界,甚至把雪峰夸成白雪公主,那又如何呢?所有这些,或许可以虚荣一时,但终究是华而不实的海市蜃楼、仙山琼阁,哪有实实在在做点小事,为造福苍生尽点绵薄之力活得自由自在,活得充实愉快呢?她为自己当初的正确抉择点赞!
   (四)
   一抹向往,越过时空,越过千山万水,越过人间冷暖,越过江南烟雨,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初见深邃浩瀚的大海,初见唯美惊艳的阔荡,雪泉真的被惊艳到了:这就是白乐天描绘的“白浪茫茫与海连,平沙浩浩四无边”的海面吗!如此巨大的体量,如此宏盛的格局,其姿态却低到极致,这是雪泉万万没有想到的!
   你看,江河归海,淡水与咸水很快融合,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魅力成一汪深蓝。放眼深蓝之上,群鸥穿梭,脆语声声,千帆竞渡,百舸争流。目睹如此海景,雪泉心潮起伏,激情澎湃。这就是当年曹孟德笔下那片“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苍茫的大海吗?看来,天地之间,我们真的微如芥子。海洋宝库之中,鱼鳖虾蟹,各类生物数不胜数,能藏须弥的应是大海才对啊!那些来来往往、比江河船舶更大的客货巨轮,它们要去哪里?去地球的另一边吗?你看,海岛、沙滩、礁石、海堤、港口,无一不是雪泉眼中的新奇之物,怎么也看不够。
   品读过大海,雪泉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也不过井蛙夏虫,陋目之极。大海海纳百川的博大胸怀和深邃的内涵,岂是山溪、江河可以比拟的。如今能够成为大海的一分子,她梦寐以求,心甘情愿,她倍感亲切和欣慰。如今,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仅此意义而言,她要感谢山口那个会吹口哨的风。
   雪泉融入大海,跟海水体有所触,心有所悟。她发现大海具有刚柔并济的双重性格——狮子力量和菩萨心肠。发怒时,像一头咆哮的狮子,疯狂地扑向堤岸,无情地拍打着岸边礁石,发出闷雷般的嗷嗷吼声。温柔时,又像极了慈母的菩萨心肠,碧浪轻轻,层层迭迭,如晃摇篮,涛声柔柔,唯恐惊醒摇篮中的婴儿。最亲昵的慈爱,莫过于白浪吻沙滩,恰如母亲一次次亲吻孩子的脸庞,又似为女儿的裙子勾勒出一道白色的裙边。原来,大海还有如此多情的一面。
   片雪化滴水,融入泉池,溢泉入溪,百溪成川,百川聚海。从风口到浪尖,从小溪小流到大江大海,从山峰附庸到沧海一滴,既有量的变化,也有质的升华。痛苦的涅槃之后便是一个新我,粉身碎骨之后便是无数个新我,无数个新我结成海洋命运共同体,便是一支进退自如、攻防兼备的强大力量。有了这支力量,完全可以无惧任何外部力量的威胁。诚若是,自己所历经的坎坷曲折、悲伤痛楚都是值得的,都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都是连绵不断的日臻成熟。故而,渺小的个体,无需自卑,走出狭隘天地宽。只要肯降低姿态,勇往直前,自强不息,就能行稳致远,融入不断扩大的朋友圈,就能成就诗和远方,就可圆梦星辰大海。
   致敬,走出困境的勇气!
   致敬,衔香木以自焚的凤凰!
   致敬,大格局低姿态的深邃海洋!
   雪泉心中默默念叨,缓抬望眼,品读着这合二为一的绝色美景——白云蓝天,茫茫海川。海鸥和鸣,梦幻大千……
  
   (2022年2月初稿,4月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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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散文,优美的文笔,厚重的意蕴,描述一瓣雪花的神奇之旅,从雪山到大海,充满诗情画意,更有着深厚的人生感悟。优美的散文,感谢发文分享,推荐阅读共赏!【编辑:秋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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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觅        2022-04-23 20:56:03
  优美的散文,厚重的意蕴,雪花的神奇之旅,从雪山到大海,充满诗情画意,更有着深厚的人生感悟。感谢赐稿,欣赏佳作,期待更多精彩!
秋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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