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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痕】黑夜里的灯光(征文·小说)


作者:康心 秀才,1612.7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27发表时间:2022-04-28 11:07:54

【流年·痕】黑夜里的灯光(征文·小说)
   丫头,今晚陪我走走吧,不说话,就走走,陪我散散心。好吗?肖强突然发来微信。
   发生啥事了?我问。
   停了几秒钟,不见回信,我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如果人家想说,自然会告诉我,干嘛要强人所难地问人家呢。
   肖强是我的哥们儿,小时同村一起长大的哥们儿。他身材适中,不胖不瘦,从左侧脸看,是那种眼深鼻挺嘴方的五官有立体感的帅哥。因为小时候淘气,他骑牛玩,有人从背后抽了牛一鞭,他摔下来,碰到牛角,伤了右眼。这成了他终生遗憾。但心里清高的他,对于婚姻一直持宁缺勿烂的态度,于是他便将自己剩下了。我一直想给他找一个善良的姑娘,也一直未能如愿。这不,哥们儿遇到心情难受时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就找上我了。
   好吧,七点到红树林山庄前聚。你不是爱爬山吗?陪你爬爬本镇的鸟儿山吧。承诺他后,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打鼓。晚上爬山,要是遇到坏人或蛇,咋办呢?
  
   二
   我下班是五点半,坐车回家至少五十分钟,常常回到家就是六点半。他究竟遇到啥难事了呢?我不敢耽搁时间,紧赶慢赶往公交车站走。心里也七上八下地思忖着。等了十来分钟,公交车来了,我连忙远远地打开手机中的乘车码,刷码付款上车。还好,人不多。我找了一个靠后面的临窗位置坐下。
   肖强这哥们儿平时说话嬉皮笑脸,爱调侃我,难得他这么乐观,我挺佩服他的。不像我情感脆弱,遇到不如意的事儿,爱哭鼻子,好久好久都不能放下。因此,他叫我“小丫头”,嘲笑我快五十岁了仍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我不怼他,我老公也这样常常说我:“林爽,你是生活在外星球的人吗?”意思是不光讽刺我缺乏生活常识,而且也缺乏学习力。家里的电器,我基本上最只会两个动作,开和关,比如空调的遥控器,我就不知道有除湿功能。正是因为我头脑简单,所以,思考问题比较直线思维。今晚的约会,肖强难道遇到意中人了?要我帮着拿主意了?还是他生病了或者工作上被领导批评了?
   窗外的绿叶和花枝一闪而过,像脑中的恍惚的意念一个一个被我拿来试问后又否决。傍晚的阳光温柔了许多,照在脸上无烧灼感。在风的吹拂中,春天就这样赴约而来。到了鸟儿镇,我下车,在路边小超市买了蛋糕充饥,边走边吃,为了节约时间,我想尽量在天未黑之前去爬完山。
   一看手机时间,六点四十分,这家伙也不打电话催我?我便回家换了一套适合运动的轻薄宽松的运动衣。为了防蚊子,特意穿了齐踝的马钉鞋。可是到了七点钟,肖强还是没打电话来。我终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去,占线,一丝不悦爬上心头,我挂断电话,独自走到约定点。天黑下来了。
   这是啥人呀?幸好那儿有个人工湖,可供我打发无聊的时间。湖的四周灯光流彩,或蓝,或黄,或白,或紫,变幻着投向水面,靠山里边还有一个石梯下到一个湖边平台,那里有几个枯草搭的蘑菇亭,灯光闪烁,餐桌小凳子摆放着,看样子,在这样的地方喝杯茶也是惬意的。可惜我没这样的心情了。湖面时而随风波光粼粼,时而在灯光暗下时安静得像个楚子。
  
   三
   丫头,我二十分钟后马上到,刚才一直在长途电话中。听得出来,他气喘嘘嘘地边走边说。
   哼,啥叫马上到啊,二十分钟后才到也叫马上,真是过日子过糊了,这家伙明明约我,结果变成我约他等他了。要不是哥们儿情真,我晚上才不出门呢。我一直身体弱,走路都是慢慢走,光吃药就吃了快半年了。失眠,头疼,拉肚子,关节疼,心烦意乱,记忆力也减退。我的更年期症状可是明显得很,像秋天说来就来一样,毫不含糊。这样的我,居然有耐性等他这样久,还没发火,已是奇迹了。潜意识里,还是不想因自己的不舒服殃及无辜。
   湖边的蚊子很贪婪,粘着我手背就死叮。我气狠狠地一巴掌将它打死,好象这一巴掌是打在肖强熊背上似的。我不禁咳嗽了一声。
   咦,你在这边啊,我听到你声音才发现你。他来到我背后,我扭头看到他,上穿天空蓝衬衫,下穿米白裤,明显走得急,后背衣服已汗湿痕迹。一幅近眼镜架在鼻梁上,听他的说话声也没有啥难啊。逗我玩吗?
   不爬山了吧,这么晚了,估计山上没灯,我也害怕。我开始想方设法不爬山了。我也真担心自己身体受不了,爬不上去。
   山上有路灯。他说。我要是不打那个长途电话,也早来了。唉,我家妹癌症复发。胸前又发现肿瘤。以前治好,现在又复发。她可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们兄妹俩情感深。我与医生的老同学联系一个好医院,好给妹妹检查一下。在大医院,要是里面没熟人,进去就先在各个机器上查一遍,花钱如流水,结果药还没吃一颗。我想托熟人帮帮忙。疫情之下,我又不能请假回去照顾她。他无比惆怅地说。
   听他这样一解释,我的闷气顿时消了。不知如何慰他了,便想起自己曾在这山上的故事,就共情似地讲:“人生没有一帆风顺。这鸟儿山上,我曾爬上山顶,伤心得想一跳了之。当时风大雨大,万念俱灰,听到山腰上七八岁的女儿一边喊着妈妈,一边牵着她爸的手拼命往上爬。当时我也以为我挺不过去,不想活下去了。我不知道我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一点不顺心的事,在我心都会变成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我终于走出来了。”
   我停了停,才想起劝他的话来:“你先别急,还没检查,还没出结果,不要自己吓自己。哪怕检查出来是恶性肿瘤,不是晚期,现在医学发达,也能治好。就算到了晚期,不能治好,你也不是先自己着急,而是想办法好好陪妹妹开心过余下的日子。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在天堂再聚会。”我知道自己说啥都是白费力气,我知道亲人的离别是人世最难的事。十五岁那年,父亲病逝,我后面十几年都经常做梦,梦到父亲因各种原因没死而回家。没有人开导我,渐渐的,我便得了抑郁症。那次爬到鸟儿山顶时,我想跳下山崖结束这痛苦的人生。他反复打我电话时,我没接听。他马上打电话告诉我爱人,说我在鸟儿山上。原来他的手机定位了我的位置。当年,要不是他悄悄关心我,我现在也不在世上了。现在,我好了,他又开始焦燥不安了。
   肖强一辈子也太难了。父亲离世,母亲年老体弱,自己没成家,如果妹妹有个闪失,他便更孤单了。我突然改变先前的主意说:“要不,爬爬山吧,我也挑战一下自己。”
   “好,你能爬多少算多少。不勉强你。”他喜欢运动,运动会舒缓人的情绪。
  
   四
   我没有爬到两百步,就开始喘粗气,汗流不止。心脏跳得很快。我手脚并用,半爬半走,他开始边走边给我讲爬山的安全知识,如何才能减少对膝盖的伤害。看到路边的树木,他如数家珍地说,这是三角梅,那是台湾相思树,这是千里香,那是千层柏。看来他的园林知识真不错。有时他在前面等我,有时他在后面等我。路灯下石梯很清晰,路丛有夜虫叫着。其实,我还怕蛇。她看着我累得满脸汗水,说:“生命在于运动,你身体差,也是因为长年坐办公室,吹空调,运动量太少了。你看看,你运动一下,脸色红朴朴的,像醉酒的贵妃,真好看。”他开启了胡言乱语的嬉皮笑脸调侃模式。
   “去你的。”我不甘示弱。
   “要我拉一下你吗?”
   “我才不要。手心全是汗。”
   我逞强地一步一步往上爬,比蜗牛快不了多少。他又说:“这是桑格花。”
   哈哈,桑格花?我笑出声来。“格桑花。”我纠正他的颠倒语。不禁意抬头,灯光下,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些慌乱,我下意识地觉得不敢向上爬了,尽管还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山下往下走。我说不出怕什么。到了半山腰,一股山风吹来,我在凉意下更加清醒了。
   “不上去了,我爬不动了。”我说,他心疼地应允:“好吧。歇一歇。”我看到停歇处,石板上有东西。吓得往后退。他说那是别人采摘后不要的蕨菜。我从小到大没吃过野菜,不认识。那蕨菜像一个卷曲头的长虫,也像女戏子脸两边的画的卷发圈。我蹲下细看,站起来时,突然眼前一黑,意识模糊起来:“强哥,我看不见东西了?”
   “丫头,别吓我,你咋了?”
   他一把抱起我,连忙向山下跑。我闭了一会儿眼,再睁眼又能看见了,马上说:“没事了,快放下我。”
   这时,我才发现他满脸汗水,上半身衣服湿透了。眼睫上挂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光:”你不能有事。我在乎你的命,胜过在乎我自己的命。”
   “又来了,这个嘴贫的家伙。”我过去上厕所站起来也偶尔会这样。此时,我才深有体会,上山容易下山难。我走下去每一步,我的脚都打颤发软。他小心地在身后跟着。生怕我再次出现什么意外来。
   终于走到山脚,他大喘一口气说,丫头,你吓死我了。但你能拼命来陪哥散散心,我心里好受多了。我知道,在他心里,我也很重要。陪伴,是人世间最简单最有效的心灵良药。虽然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但陪我愿陪他走出艰难的心路,从小时那场意外的“牛背摔”,到现在生活和工作中种种艰难,只要需要,我不想找借口推却。记得小时候他摔瞎眼睛,极度颓废,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时间。他妈妈找到我,我便在门口劝他。我讲了我们班里有个叫孙小兰的漂亮女生的故事。因她把她哥装有硝药的茶色玻璃瓶到电灯下一看,发生遇热爆炸,她的左眼被炸瞎,左手齐腕割掉,右手也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及相应一细窄的手掌。但她后来什么都学会自己做,切菜,洗衣,写字,直到完全独立。人家一姑娘就能这样,你还是个爷们儿吗?我反复讲这个故事,激励他走出阴影。苦难疗法,往往有时起到意想不到的心灵治愈效果。三个小时后,他开门,虚脱地走出来,紧紧地抱着我,无声地抽泣了好久好久。
   我曾经是这样的病人,所以我能理解他的心理有时也非常脆弱。离别的时候,我俩轻松地说了一声“拜拜”,再也没回头。因为我知道,做为心理理疗师,要把人的心病治好,最终还是要靠病人自己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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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讲述了“我”与儿时的伙伴彼此关爱,类似“情感疗法”的片段生活状态。现代社会物欲流动,造成人在一定的时候倍感孤独,甚至各种精神疾病横生。儿时伙伴加上工作也在一个城市,处成了“男闺蜜”似的感情,因各种现实原因和儿时的遭遇,这个男哥们儿其实心里有障碍的,主人公“我”无比关注和关心,甚至远远超出了普通男女关系。“我”相信,唯有关爱于陪伴,方能解他心病,但最终还是得靠病人自己。主人公“我”不就是这样走出来的么。所以,“我”在与男哥们儿相处时又有自己的底线,因为做为心理理疗师的“我”,深知,心病治好,要靠病人自己。暖暖的文字,佳作,荐阅。【编辑:山地73182882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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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22-04-28 11:11:01
  心病还要心药来治。
   暖暖的文字,世间多一份关爱,就多一份美好。
2 楼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22-04-28 11:12:40
  语言流畅通透,缓缓道来的故事,表达了现代人的某种精神状况,也给人深深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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